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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罗兰,监狱长孔彪其实从开始就有着难以言语的厌恶。
他不喜欢复制人。与这些依靠精卵合成技术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产品”相比,孔彪觉得自己更加高贵,血统更加纯正。至少,自己经历过母体十月怀胎,有爹有妈,而不是那些目光呆滞比机器人更加死板的人形木头。
他一直将七十三劳改农场当做自己的私有领地。
同为政监委员,孔彪并不觉得必须与罗兰之间产生工作上的合作。他根本不允许自己的权威遭受质疑或者分剥。所谓副监狱长,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管理犯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皮鞭与饥饿。让他们感到痛苦,感到绝望,自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罗兰与孔彪的认识截然不同。她的目的是为了更快,更加稳妥的进入红色共和军上层核心。他曾经对共和军内部各种制度进行过详细、透彻的研究,从中寻找出身份替换这种最简单实用的方法。当然,罗兰完全可以截杀另外一个已经身据高位,手中掌握一定实权的“自己”,从而大大缩短潜伏时间。可是这样做极其危险每一个复制体都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他们拥有自己的势力圈子,认识各自不同的对象。上级、下属、间接或者直接的联络目标。
一旦取代,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其中某个环节必然会出现冷场或者阻断。这很容易引起怀疑。审讯,加上繁琐复杂的盘问,当不符合逻辑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潜伏。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几近于白纸的最底层复制个体下手。伪装他们,扮演他们,实实在在进入他们的生活,在完全相同的面孔掩盖下,过着另外一种与帝国皇帝根本不同的生活。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曾经答应过西城的半年,也许会一直延期。西城被罗兰派到别处,不过很快就能汇合。
罗兰并不觉得太难过。她不缺少朋友。帝都和齐齐卡尔城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然而,他们与记忆深处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人们终究无法重合。人,总要为了某个目标去做点什么。从白皮肤蓝眼睛的人群当中,一样能够收获友谊,却无法构成自己生活的全部。尤其是在近乎无限的生命前提下,生活的意义,已经不可能用单纯的吃吃睡睡来诠释。
以一个小小副监狱长的身份接近他们传说中的科学家,教授甚至首领。这种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别人自己就是间谍,找死。
本本分分干好本职工作,得到上级赏识、嘉奖,从而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才是真正符合逻辑,也不会引起怀疑的王道。
孔彪把持着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大权,作为新来者,罗兰还没有愚蠢到短时间内与之爆发矛盾的地步。他只是借助陈守仪一案,让自己在审讯以及挖掘秘密等方面的“特长”显露出来。旁敲侧击,以实际工作得到上级肯定,从而晋升更高的位置。
复制人的思维简单机械,除了被用于特殊方面的记忆储存体,他们不可能在任何方面拥有特长。当然,这种情况也并不绝对。在某些特定的情况洗,人类大脑很可能因为外部作用,被刺激,或者应该说是在习惯作用下,产生一定程度的跳跃性变化。就如同某道难题突然被解开,或者对某个问题突然产生无比清楚的认识。没有任何预兆,白痴可能成为某方面领域的天才、学者。这种事情在人类历史上很常见,也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585章】赏识
夏天,不是正常的狩猎季节。
但是饥饿的人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囚犯对于捕猎沙鼠这种活动,抱有异常浓厚的兴趣。他们在荒野上来回奔跑,亢奋无比地呼喊,用铁锹与锄头挖开泥土,疯狂搜索着每一块可能存在沙鼠的区域。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囚犯们封堵住大部分找到的地下洞穴,只留下几处被重重把守的出口。将入口位置挖深、挖大,点燃混杂有部分湿泥的枯草,朝洞穴内部灌进浓密的灰烟。旁边,数十个空铁皮罐头被绳索串连起来,用木棍拖拽着,在石头与地面“叮叮当当”拖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沙鼠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无比可怕的煎熬,纷纷从潜藏的地穴疯窜出来,却被守候在出口的囚犯一顿乱棒当场打死。即便偶尔有几头侥幸从人群里冲出,守候在附近的囚犯也一拥而上,带着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狂喜,把这些满面绝望,发出“吱吱”尖叫的小东西活活砸死。
武装士兵一直守候在囚犯外围。他们没有加入到狩猎当中,只是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牢牢盯视着自己看管的每一个对象。不过,这种活动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具有吸引力。尤其是看着一头头肥大的沙鼠从四面八方聚集送来,被扔进车厢的时候,刻板冷漠的面孔,也会不由自主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忙碌一整个月的结果,总共猎杀了三万多头沙鼠。对于广袤的荒漠而言,捕猎区仅仅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强大的生育能力,使沙鼠种群拥有惊人的繁殖速度。最多只需要两至三年,被猎杀一空的这片荒野上,又会重新出现它们的身影。
清理,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
从地下暗河抽出的水。把猎获的沙鼠冲洗干净。剔出的内脏被埋在农场周边,成为贫瘠沙土最好的改良介质。几天下来,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广场上,已经堆满洗净剥光的鼠肉。它们看起来很白,肉质很嫩,在阳光下显出一层略带透明的晶莹感。
按照罗兰的命令,除留下两千头沙鼠作为囚犯与监管人员食用。其余的鼠肉全部加盐晾晒。制成腌肉,统一上缴到距离最近的军需供应站。
当满载鼠肉的卡车缓缓驶进兵站大门的时候,除了惊讶与狂喜,所有人的情绪。都在瞬间达到难以言语的沸腾顶点。
长久以来,西部兵站一直都是周围驻军的物资供应点。除了来自新京等主要城市的配给,跟本没有第二种渠道能够得到肉食。
捕猎沙鼠,其实并非罗兰首创。实际上,共和军控制范围内的很多军驻点,都会组织狩猎队伍以增加食物供应品种。不过,像七十三劳改农场这样送出大量肉食的监狱,在西北,乃至整个共和军境内。都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举动。然而其中的意义。却很重大。
一列表面涂有灰黄色沙漠迷彩的车队,越过沙丘,一直驶入七十三劳改农场敞开的铁门。
数十名监狱官员站在道路两旁等候迎接,就在队伍首端,罗兰与布达佩斯。欧力分列左右。他们身体站得笔直。如同两根牢牢钉立在地面上的标枪。
是的,当罗兰来到敌方的时候便在无意中见到了这两位以前的老熟人。他们可是丧尸头目。却不知因何跑到了这军队里,还成了领导。不过两人样貌都有所变化,不如原来的张扬,似平凡人一般进去这里。不过罗兰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寻常,终于在一个巧合下才最终确认。
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暴露的时候,先看看再说。
身穿黑色政监中将制服的于思淼,从中间一辆重型越野车上下来。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与每一个人都亲切地握手。尤其是从罗兰身边经过的时候,更是出乎意料地伸手重重拍了拍她的右臂。这种显然带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在所有欢迎人员眼中具有不言而喻的暗示效果。人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飞快转朝罗兰,其中,渐渐增加着越来越多羡慕与追捧的成份。
布达佩斯。欧力脸上同样带着笑。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那双黑色眼眸的深处,隐隐放射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欢迎仪式没有持续太久。政监委员之间也不需要太多场面上的虚言。简单的寒喧与问候过后,按照预定程序,于思淼主任与罗兰走进监狱三楼的主会议室,随同抵达的数十名黑衣卫兵,在房间周围迅速形成警戒。房间里很空,摆设的家具,只有一套合金桌椅。
于思淼走到办公桌背后坐下,摘掉军帽,伸手掸了掸落在表面的灰。过了几分钟,才抬起头,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的罗兰,拉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摆在桌面上。
“自己看看吧”
这是一份报告书。格式完全符合政监委员会规定的检举模式。其中详细罗列了罗兰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的种种所作所为,标注有准确的时间、地点、参与人数,以及各种疑点。在文件末尾的“报告人”一栏,用工整的笔迹写有“布达佩斯。欧力”两个字。
“非法集会、聚众营私、没有经过允许擅自组织囚犯学习、分发武器进行狩猎呵呵短短一个多月就做出如此之多的事,的确令人感到震惊。”
政监主任挪了挪身子,前倾着半趴在桌面上,双手相互握住=,目光炯炯盯着罗兰,说:“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缓缓合拢手上的文件,罗兰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坐直身体,沉默了几分钟,平静地说:“我只是做了一名政监委员应该做的事。”
于思淼淡淡地笑了笑:“禁止非法集会,你却组织所有犯人举行升旗仪式?”
“除了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重犯,其余的人都拥有公民身份。在固定时间升旗,有助于提升他们的爱国主义信念。”罗兰的回答不卑不亢。
“政治学习呢?对于一群死囚,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政监主任继续追问。
“伟大领袖的光辉思想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具有号召力。即便是囚犯,也有被改造的可能。与其让他们永远被资本家和帝国主义诱惑,不如把他们从堕落深渊里重新拉回来,与过去划清界限,进而影响到身边更多的人。”罗兰义正词严地说。
“那么发给犯人武器,组织他们狩猎呢?”
于思淼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一旦产生暴*,或者有囚犯趁机逃脱,混乱,以及因此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你根本无法应对。”
“我已经在所有犯人当中建立相互监管及连坐机制。如果出现异常情况,负责外围警戒的士兵会立刻收拢武装控制圈。分发给犯人的武器非常简陋,他们不可能与士兵抗衡。加上在外围巡逻的装甲车队,即便事态演变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狩猎圈里的每一个犯人,都将在第一时间被全部格杀”
罗兰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不可质疑的坚决。
政监主任皱了皱眉头,身体慢慢后靠,双手交叉在胸前,如刀般的锐利目光在罗兰身上来回扫视:“前两个问题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但你为什么要组织狩猎?这已经远远超出你副监狱长的职责范围。换句话说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我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罗兰沉默了一会儿,说:“地方驻军的生活非常艰苦。他们的肉食以及油脂补给量很少,伙食情况很糟糕。我不想因为缺乏营养的关系,导致士兵们在战场上失败。区区几头沙鼠的确改变不了什么,能够分配的额度也不多。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总得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停顿了一下,罗兰继续说道:“我和王辉在上次战斗中侥幸活了下来。比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我们非常幸运,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单纯监视囚犯,让他们在这里关押至死,这份工作很多人都能胜任。可是,他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我知道这些举动已经违反了现行规定,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也愿意接受委员会的调查。这份举报材料上罗列的一切均为事实,欧监狱长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