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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看众人疯狂争抢的丑态,又见刘慕剑脸上挂着的猖狂笑容,心里说不出的厌恶。默不作声的从袋里掏出一把飞刀,以衣袖遮蔽着,缓慢抬起。刚到齐肩高度,李亦杰忽然拽住他手腕,摇了摇头。陆黔冷哼道:“干什么哪?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李亦杰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冲动。”陆黔冷笑道:“怎么,你不觉得刘慕剑那老贼是死有余辜?还是你不愿让我造杀孽,碍了你的眼是么?哼,这就是高尚的李盟主啊。心里只有宽恕,没有仇恨。”最后一句话本是极为虔诚之语,给他说得阴阳怪气,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讽刺。
李亦杰声音稍显迟疑,说道:“不是的,你看刘……刘师伯和雪儿挨得多近,万一你飞刀上力道一个拿捏不准,伤到雪儿,那可就麻烦了。”陆黔冷笑道:“我的飞刀,力道怎会拿捏不准?老子当年在绿林他妈的就靠这两手混饭吃,百发百中,你敢说我拿捏不准?”他手上加力,李亦杰也同时施劲,道:“听我的,真的不行!”但他眼神坚定中却又隐含些许愧疚。陆黔阅人无数,这点小动静自是逃不过他眼睛,略一思索,当即明白过来,手劲随即松懈。
李亦杰只要他不出刀向刘慕剑攻击,那就任由他去,扣紧的五指也松开了。陆黔眼望着李亦杰,只是连声冷笑。李亦杰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道:“你……有话就直说。”陆黔冷笑道:“你要我直说?嗯?想清楚了,当真要我直说么?李大盟主。”说着横过刀身,在他肩上轻轻击打。力道甚轻,又是以刀面相击,不足以伤人,轻蔑之意却尽显无遗。李亦杰皱眉道:“说。”随即抬手一拨,将那寸许长的小刀从肩头拨开。
陆黔手指轻轻摩挲着刀锋,冷笑道:“因为我是终于想清楚李盟主所打的如意算盘了。那刘慕剑虽然老奸巨滑,未必会守信用,逼得急了很有可能来个鱼死网破。可是他只做于己有利之事,伤害雪儿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你不愿冒这个险,你宁可牺牲我徒弟,来让这交易安安稳稳,以此换她平安?”李亦杰给他说中心思,这本来也是件极不光彩之事,仿佛最见不得人的一面被晾晒在阳光下一般。不敢答话。陆黔向来是敌退一步,我进十步,不彻底逼到对方崩溃不罢休。道:“被我说着了?李盟主?你这种念头,转得可真够龌龊啊。不过你放心,你就算心地比这再肮脏十倍,还是能稳坐正道武林的盟主,反正他们也不过是将你这傀儡视作挡箭牌罢了。只要你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相信你良知未泯啊。怎么也不想想,逼他到此的,你们俩都有份,单说雪儿还拿了他的传派宝剑苍泉龙吟哪?他要收拾嘉华,目的达成后,大可以为泄愤,或是报复你,仍旧加害雪儿,你要为了你的愚蠢,就让他们都死么?你要是真有如此牺牲之伟大觉悟,为何专挑别人做替死鬼,自己怎么又不去牺牲?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我,我知道你不爱雪儿,为了不爱的师妹尚且如此,那么为了你的挚爱沈世韵,你果然可以弃天下于不顾,背叛举世之人?李亦杰李盟主,我们青天寨的弟兄当年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间有危险,那是拼了性命也要去救的。你简直连你一贯瞧不起的土匪强盗都不如!”
如连珠炮般的说了一大通,也不待他回话,将飞刀暂时插入腰带,抽出根九节金鞭,喝一声:“闪开!闪开!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上前一步,扬鞭就向黑压压挤作一团的人群抽去。这一下来势好快,外围之人大多被抽中了后脑勺,噼噼啪啪声清脆响成一片;再进一步,手腕翻转,金鞭如同一条灵蛇般在众人间游走,拦腰横卷,向外甩出。先前几人揉着后脑勺,摇摇晃晃的刚要站起,冷不防又被新跌出的弟子撞进怀里,一齐摔倒在地,连连翻滚,半晌分转不开。身形相若的还好说,偏有几个身材粗壮之人跌在瘦小弟子身上,当场将对方压得眼冒金星,晕死过去。陆黔脚步一进再进,东挥一鞭,西扫一鞭,将新一拨拦路者纷纷撂倒在地,痛得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了。他在青天寨蒙老寨主教授,主修的功夫便是鞭法。一根金鞭施展开来,俨然又恢复了当年横扫千军的大寨主气势。
李亦杰被陆黔骂了个狗血淋头,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眼睁睁的看着陆黔将争抢弟子逐一击倒,对他而言,这群小卒根本不是对手。而他若能先夺得索命斩,假意刺杀程嘉华,便可趁机趋前救人。刘慕剑距离尚远,又废了双手,定然无力阻止。但南宫雪还在他手上,一见事态转变,拼着两败俱伤,害死她的这一点微薄力气还是有的。李亦杰也相信这句话。陆黔始终未上前抢夺自己挂念已久的宝刀,只是为了南宫雪安危,看来这恶徒对待师妹确是真心不假。但现在又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难道方才见着他有意牺牲程嘉华,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算牺牲了南宫雪救徒弟?其实对于旁人而言,这两人性命都是无关紧要。刘慕剑此举,也不过是为牵制住陆黔和李亦杰,场上群雄中也只他两人威望最高。因此这诡计虽非一流,效果却是格外显著。
李亦杰百思不解的一点,就是陆黔分明也爱着南宫雪,她的份量怎会反而低过程嘉华?难道他等得久了,心灰意冷,却也不愿她伴在其余男人身边,宁可毁灭求而不得之物?这想法令他心头怦怦乱跳。同时又不断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师妹遇险,总也无法护她平安。到头来还得指望着陆黔这个行事诡谲之人来拿主意。有个念头第一次跃入脑海,竟是击得他全身一震,冷汗涔涔:“雪儿会迭遇险情,全是你造成的。正因为你武林盟主的身份,使她成为心怀叵测的小人拿来要挟你的筹码。你的武功时灵时不灵,为免受伤,又不能牵动内息,难道仅凭着几招花架子,就能打倒天下高手?既然无力保护她,就不该让她再跟着你,否则只会继续给她带来灾难。不能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还不如与她远远分开。”暗暗下了决心,只要这次能救得南宫雪无恙,以后是再也不能带着她上路了。自己与江冽尘对抗,时有丧命之危。但如能使亲友不受其害,哪怕是天大的祸患,让他一人承担就够了。这般相隔两地,长久不见,即使日后果真遭到不幸,也不会让他们太难过。
他这边还在赌咒发誓,陆黔早将敌人全数料理,金鞭一转,向索命斩刀柄卷去。正在那一瞬间,原翼忽然脚跟一顿,足尖一勾一挑,将索命斩踢上了半空。没等陆黔反应,扬手便是一抄,又将宝刀牢牢握在手中。陆黔脸色登时变了,强捺火气,道:“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他心想与其将命运钥匙交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先抢在手里,走一步看一步,只看他能否顺利救下两人?但如有失误,南宫雪的性命实在危险得多。若在以前,做这种抉择定是毫不犹豫,甚至几度轻视那些为感情所缚的无用之辈。他生性自私凉薄,对旁人生死向来不大放在心上。当初收下程嘉华为关门弟子,也不过是出于与崆峒掌门赌气之意。程嘉华与那老道名义上算是师徒,自己就偏要抢了他的徒儿,让他气个半死。甚至一时兴起,当着崆峒掌门的面,就将青天寨二当家的位子也拨了给程嘉华。这本该是由全寨帮众一致首肯,才算奏效。但一言既出,再无反悔,这一次独断专行,也给一干帮众心里抹了黑。好在程嘉华虽无作战良才,计谋还是运用得甚为得当,众人对他的不满才渐渐小了。
第二十八章(31)
六年以来,他确是格外欣赏程嘉华,后来即使他背叛了自己,嘴上固然说得咬牙切齿,心里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他。等他负荆请罪时,心头确是大喜,装腔作势一番,没坚持施行惩罚,就许了他“重归师门”。现在有人逼自己杀他,一来是不舍,二来最恨受人威胁,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此事本就份属两难,不料原翼却又来半途横插一脚,他可就更是晕头转向了。
原翼淡笑道:“刘掌门,你这个条件,实在该早些提的。我还以为是何等为难之事。好,就由我来替你杀,这索命斩么,仍然归我!”轻描淡写的说完,握着索命斩昂然走出。
陆黔一时竟慌了神,重新抓着跟上前的李亦杰衣袖,道:“李盟主,这……这是搞什么鬼?”李亦杰低声道:“原公子不是个坏人,我想他不会为杀而杀。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同时救下两人的好法子。”其实他也未能详知。陆黔趁乱夺索命斩已足够令人吃惊,这回原翼重夺宝刀,更是灌得他满头雾水。可不知怎地,总觉原翼并无恶意,尽管心里没半点把握,却也仍然愿意相信他。虽说为此拿不出任何证据。
陆黔低声道:“你确定么?那小子亦正亦邪的,真能随便就相信他?只怕他仍要当这些是他的游戏。”李亦杰心中苦笑,暗想:“你也懂得说亦正亦邪。真会使人伤脑筋的,也该是你这个做黑帮老大的正派弟子。”
原翼向前缓步慢行,刘慕剑脸上现出了种狂喜神情,那是他一想到断手大仇终于得报,心里阵阵欢呼雀跃。略微侧转身子,退开几步,好让原翼得以通行。
原翼头也没偏过一下,径直走到程嘉华身前,将索命斩高高抡起,对准了他脖子处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
刘慕剑怪声高叫:“好!只要你做得让我满意,给我报了仇,我就放了这姑娘。那第一刀,就先割了他的脖子罢!”原翼淡淡的道:“你放不放她,与我无关。反正我跟她也不认识,更谈不上什么交情。我只是要拿回我的索命斩而已。这上古宝刀,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刘慕剑道:“好,够豪迈!不过这也不是嘴上说的,你别想拖延时间,快动手!”原翼哼了一声,作势挥刀。就在距程嘉华咽喉仅剩寸余处,忽听得一声巨响,似乎就是响在众人身边,脚底踏的土地也微微一震。这感觉李亦杰并不陌生,刚才他们几人待在石像中时,程嘉华一拳击中石壁,也是击得整座像都晃动起来。据此推想,现在也定是有什么大东西,与这冥殿相撞。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众人视线都随之被吸引了过去,原翼也暂时收刀,转头回望。只听得群雄一片高低不齐的惊呼声,再看那石门一旁的通路不知何时,已被另一块石板封上。而四角刚一落定,立即以石浆砌起,密闭得严丝合缝,找不出任一点可供突破之处。这一块新增石板看来明显是有人新为,而非墓室中本来的机关。众人正要上前查看,鼻中忽又闻到一股异香。丝丝缕缕,令人心旷神怡,整副身子骨骤然一爽,有淡淡清新。虽觉香气来得古怪,但也免不了想多吸几口。
这群人中就属程嘉璇功力最弱,吸过几口,忽然面色惨变,本是清凉的肺腑瞬间辣如刀割,脸上白得像纸一样,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漫无焦距,俯在一旁干呕起来。众人见此情形,这才隐约感到有异。原翼稍一寻思,喝道:“这是毒烟!大家快屏息闭气,否则也要以衣袖掩住口鼻,防止吸入。”群雄都忙照办。有几人破口大骂道:“刘慕剑,你这贼老儿,那女娃子害你,我们可没对不住你!怎地使这下三滥手段,要用毒烟害人?”
刘慕剑微一怔神,随即放声大笑,双臂高举过顶,向两侧如枝杈般外分,大笑道:“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