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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仿佛直沁入体,在心肺间缓缓扩散开来。
还未等他看清场中变故,平庄主忽然闪身拦到原庄主身前,替他硬接下一击。心脏仿佛被击得倒了个转儿,“噗”的一声,一道鲜血狂喷而出,溅了平若瑜满脸。这冷血恶魔面上道道血迹,更增出几分嗜血的可怖。忽而伸出舌头,将靠近脸颊处的鲜血缓缓舔去,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无比。
原庄主却无暇顾及,伸手强撑住平庄主身子,向他体内不断输送内力,大急道:“平兄,你……你何苦如此?反正早晚都是个死,还在乎这一点分别?为何要……我决定留下,即已心存必死之觉悟,宁可牺牲性命,也要将这恶魔封存海底。只要能将翼儿平安送出,让他带着我全副的指望,好生活下去,就算……心愿已足。你这又是何苦!”
平庄主咳了两声,“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断断续续的道:“不……你不一样……因为翼儿,还在等着你这个爹爹去见他,咱们……为图自身霸业,对不起这两个孩子,不能……不能叫你再失信于他……难道……你看不出来,瑜儿她,很快也就要不成了。你留着功力,到时……带着承王跟那些个人……逃出去……大祸是我一手酿成的,实是……罪有应得,不敢再有怨言……一切的罪孽,都由我父女来背罢……”
上官耀华叫道:“平庄主,你以为让朋友背上一条血债,以后他即使出去了,又怎能安心?更何况自己的性命,还是别人舍命换来的?这份人情,岂不是永远偿不清?你一死了之,无知无觉,倒是安稳!何况……你没听原公子说么?当真要让平小姐背上一条亲手弑父的罪过,即使身死,也留下个千古骂名?彼时九泉之下,你怎能安心?”
平庄主视线已渐渐模糊,全由原庄主一口真气吊着,无力再同他辩驳。平若瑜未因此景而唤回神智,仍是缓步向两人走近,只待发出最后一击。原庄主面露苦笑,就等着听她来敲响丧钟。
岂料正在这时,一旁忽然蹿出一股黑烟,将平若瑜身子罩入其中。平庄主暗暗苦笑,提着最后一口气,调侃般向原庄主道:“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天真……这魔物迎敌并非凭着目力,而是靠耳朵分辨响动……令她目不能视,那是……一点用处也无。”忽听一人朗声笑道:“那又如何?反正我本就没做过那般指望!她自恃耳力过人,但须放缓动作,让她难以听闻,不就是了?看我点她的穴道!”平庄主苦笑道:“初生牛犊不畏虎……还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能明白?她是个附了体的魔物,仅是点她几处穴道,根本……根本就……咳咳……”
那声音笑道:“哦,我想那药丸的威力,是将体力成倍激化,是不是?那我能否理解为,是将一切器官的功能成倍扩大?它能改变身体极限,我却不信,连内部器官的构造也能一并改变!何况既然功用增大,穴道想必更为敏感。这几式点下,足能事半功倍。”一边“啪”“啪”几指。想来那人是在厅中各处说话,混淆耳目,再伺机潜到她背后,连点几处要穴。不知是他力道极大,还是平若瑜身周涌动的气流更为强盛,竟是连点穴之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接着一人自黑烟后转出,绕着她身侧,指尖连动,几乎将她周身大穴点了个遍。欠身微施一礼,笑道:“瑜妹,实在是对不住了。”
原平二人身受重伤,均是意识模糊,只知有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另作无谓尝试,却从没料到那竟是原翼去而复返。见他一身轻便装束,翩然立在面前,都惊得目瞪口呆。原庄主脱口叫道:“翼儿?你……你不是已去了么?怎地又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20)
原翼微微一笑,道:“爹,你说得不错,我不能害得李盟主无端丧命。方才一送他出去,我就转了回来。你二人想打一场惊世骇俗的仗,可不能少了我啊。何况要我抛下爹爹,独自逃命,这可不是本公子所屑为。”原庄主大受触动,心头又是焦急不已,刚想开口,立时牵动心肺,咳出了几口血来。原翼沉下脸,道:“爹爹,你不守信用,答应了我在镇上相见,却一心只想同归于尽。我可不准你跟平叔叔做这样的大英雄。”此时黑烟散去,平若瑜身子连连剧震,似是体内魔物不甘就此束缚,仍在蠢蠢欲动。忙招呼道:“爹爹,快来助我!先将她捆起来再说!”
原庄主此时纵有再多不满,也不能放任儿子身临险境。海水已没到腰际,但见原翼站在缓慢散尽的黑烟之侧,身上光环却未因此消退,直如身上洒满光束,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心中叹息,或许自己一贯稳扎稳打的作风,已不如孩儿的战略奏效。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抽出一条长鞭,兜面对着平若瑜抽了过去。
平若瑜向后纵跃,即使点遍周身穴道,竟仍能活动,只是速度减慢不少,却也足令人大为震惊。原翼闪至其后,出剑攻击,阻住她退路。原庄主一鞭抽到,握住一端,将另一头甩了出去。原翼在后接过,身形一矮,避过平若瑜一掌,长鞭在她身上又绕过一圈。原庄主挪动方位,接过鞭梢。两人你来我往,将平若瑜直逼到墙角,长鞭充做绳索,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与背后廊柱牢牢捆在一起。
原翼叫道:“各位,快走啊!”一旁战战兢兢的几个落单人士见平若瑜确已失却战力,这才敢放心行事。快步从秘道奔了出去。平若瑜目眦尽裂,一阵猛烈晃动,连带着廊柱剧震,整座大厅都如要立塌陷了一般。原庄主留在她一旁看护,原翼则跃至平庄主身侧,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送到他口边喂了下去,又在他身后运功渡气。好一会儿,见他脸色终于不复方才死灰般的惨白,这才停止运功。
平庄主深吸一口气,叹道:“当真是‘战场还须父子兵’……我服了。”原庄主催促道:“翼儿,你先带着承王殿下跟平叔叔离开,这里……交给爹来善后。”上官耀华每临险境,向来是那一只逃得最快的兔子。但此时望着厅中情形,竟头一回有了种依依不舍,不愿立时离开之念。至于那不舍的源头,却是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迟疑道:“咱们这就走了?等海水灌入,这庄园倾颓欲倒,平小姐又无意识,那是必死无疑的了。你们难道不管她,任由她在此自生自灭?”
平庄主咳了一声,既已恢复几分力气,又来了同上官耀华不罢休的气焰,道:“那是我的家事,不劳承王殿下多管。你可是千金贵体,不能在此出了意外。还不快走?”上官耀华急道:“这……那怎么成?”原庄主深叹一口气,道:“承王殿下,你应该懂得,舍弃也是收获之理。如今瑜儿药效未过,咱们却等不到那个时辰。无论如何,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牺牲一人,总比咱们四个同时丧命……来得划算。”
上官耀华皱眉道:“是么?或许对我们来说,有命溜之大吉,确是好事。但对平小姐呢?我却不信这对她来说,是什么最好的结果!她是做错了又怎样?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不怕犯错,也不怕没有愧悔之心,怕的只是,旁人不肯给她改过之机!”
原翼拉着他手臂,听得他这番话,也不由微受触动。从前他只道上官耀华是个品行低劣的官宦子弟,一向心存轻视。唯有此时,才真正以正眼打量起他来。道:“好,上官兄,你先离开,待会我来照顾若瑜,可好?”一手扶着他,另一手扶着平庄主,艰难前行。原庄主见他三人到了洞口,也随即紧跟上去。
四人一齐钻入,上官耀华心头却总是沉甸甸的,时不时回头张望。又见几块大石滚落,海水平面又升高不少,忽然甩开原翼搀扶,转身向厅中狂奔回去,一路闪避着砸下的土块。平庄主愕然道:“这小子是疯了!他回去送死么?”
上官耀华叫道:“你身为父亲,竟要亲手放弃女儿性命,还说得道貌岸然!你们……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知道若瑜为何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你这个了不起的爹爹,从小到大,对她忽视太甚所致!你让她从小在孤独的环境中长大,一心一意的努力、表现,只想换得你眼光的片刻停留,以及只言片语的赞赏。而你,你眼里只有权位,只有无尽的野心和欲望,真就如此吝啬,给她一点父爱,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她,对你而言,就有那么困难?”说着转向平若瑜,动容道:“若瑜,我知道你听得见,既然对不起你的是这个世间,受折磨的就不该是你。你应该好好张大眼睛,看看身边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会是何等的冷血无情。你应该活着让他们付出代价,谁也不敢忽视了你。你想做武林盟主,这没有错。只怕那些道貌岸然,口口声声敢为天下先,名位次之的伪君子,十个倒有十一个想做盟主。多出来的一个,是他妻子肚里的孩儿,还未成型,已带上了祖传的猖狂血液。你就更不该轻易被打败,不是以药物操控,小小一个禅位之礼,给人拆穿了就唱不下去。要是这样无用之人,本就不配有所成就。我告诉你,该做的是让所有人都来认同你,谁敢稍有异议,劝降不成,那就以武力迫他臣服。在这世上,谎言永远包裹着光华外衣,什么公道正义,什么邪不胜正,究竟谁是正,谁为邪,历代置评,还不是站在得胜者的角度看待?唯有足以胜过一切的力量,才是取得强权的基石。诚如七煞魔头所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虽然讨厌他,对此倒也是心服口服。你想等到体力耗尽,独自可悲的死去,得到别人几滴一文不值,惺惺作态的眼泪?那怎配用以葬送你?所有的盟友,无非是一时利益之交,当不得真。再别动不动就干什么陪葬的蠢事,因为这些人……”扫视着厅堂中在水面浮动的尸体,冷冷的道:“没有一个值得你跟他同归于尽!”
平庄主心下又是哀叹,又是不忍,道:“她已经没有意识了,你跟她说得再多,都是白费口舌!”上官耀华冷冷道:“一向如此么?”平庄主倒给他这没头没脑之语唬得一怔,道:“什么?”上官耀华道:“我说你永远是如此自以为是,以自己一厢情愿的主张,随意论断她的思想,指责她的作为?在你眼里,她不是你的女儿,只是一件给你随取随用的工具罢?她的意识,又不是今天才丧失的,你不也是一直津津乐道么?而今会为此恐慌,那也不过是因为,一向柔弱可欺的小绵羊,突然具备了足够的武力,得以反抗牧人而已!”平庄主大怒道:“你这小子……怎敢如此放肆?”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咳出几口鲜血。
上官耀华却不再搭理他,轻轻扶住平若瑜双肩,直看入她双眼深处,柔声道:“若瑜,我不相信你真的没有意识。难道你甘愿就这样死去,就此让你的梦想成空,将你的一切,都带到坟墓里去,永远埋藏在黑暗的地底?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只因咱们都是些同病相怜的苦命人。为了得到你爹的一点好感,你不惜哗众取宠,一面糟践着自己,同时又在全力争取。他重男轻女,你就换上一身男装,行走江湖,想以此证明,你并不比任何生就男儿身之人差,是不是?甚至只要你尽了力,也可以成为这世间霸主?当武林盟主,并不是你的追求罢,还是为了赢得你爹垂青。真实的你,只是个需要人来好好疼爱的女孩子,就跟任何同龄女子一样。但不论怎样,都要活着,活着才能够拥有一切。自作了断,即使拉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