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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东书院的梅花开了,乐琴收拾个松石绿梅瓶出来,咱们去收些雪水泡茶,难得今儿雪停了,又出了太阳。”宋芷岚看着徐嬷嬷收拾好礼物,遣人送去之后,看着窗外薄纱一样的阳光,突然起了兴致。
花园青石路的积雪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东书院里的一角,十数棵寒梅横斜逸出清韵孤绝,到底是艳丽一般的红梅最引人注目,仿佛冬日里跳动的火焰一般,走近梅树,一股淡淡的清香飘逸开来,让人精神一震。
宋芷岚亲自捧着松石绿梅瓶,也不嫌寒冷,动作轻灵的一点一点收集梅花花蕊中的点点白雪,乐琴夏花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宋芷岚身后,小心的劝说:“主子,这天寒地冻的,采雪事儿还是交给奴婢来吧,若是爷知道主子这么不经心自个的身子,那奴婢们罪过可大了。”
“你呀,也太当心了,我不过起了兴致,你就从出门就念叨到现在。”宋芷岚微微一笑,她身体比寻常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若真让这几个小丫头冒着寒风采雪,那手非得冻坏不可。
暂且不提丫鬟们的忧心,乌拉那拉氏收到宋芷岚送来的一小箱子礼物,打开来看,心中有些惊异,这些西洋物件可是价值不低呀,随手拿起一个水晶瓶子,里面红艳艳的液体,拧开瓶盖,一股子诱人的芳香弥漫开来,眯了眯眼睛:“这宋侧福晋倒是大方的,瞧瞧这玫瑰露水,稀罕着呢。”
“福晋,听闻这是宋侧福晋的三弟远去西洋,前些日子才回来,巴巴往贝勒府送了好几大箱子东西哩。”素月忙把打探的消息告诉乌拉那拉氏。
“没想到宋家居然出了个商贾,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乌拉那拉氏勾起嘴角,轻轻摇晃着水晶瓶中的液体,那香味越发的浓郁起来。
“这还不简单,还不就是为了利钱钱,这宋家心也太大了。”肖嬷嬷忙讨好的把乌拉那拉氏手中的水晶瓶子接过来仔细的看看,又倒出一点儿放到鼻端使劲儿的嗅了一嗅:“主子,这玫瑰露水是上好的,奴婢仔细看了,没什么不该有的味儿。”
“也算她有心了,得了些东西还巴巴送来,难为爷宠了她这么些年。”乌拉那拉氏轻笑,受宠又如何,不也得日日来她这个福晋面前请安吗。
“福晋,这宋侧福晋如此受宠,又儿女双全,到时候弘晖大阿哥……”水彤略微显得有些担心,语带迟疑的说道。
“你可想岔了,我是贝勒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嫡福晋,只要我不坏了规矩,谁又能越过我去呢?至于宋氏,虽说是侧福晋,却是一介包衣,又是以宫女的身份承宠,爷虽对她宠爱些,却不会坏了规矩,宠妾灭妻,我又何须担心呢,既然是嫡福晋就该有嫡福晋的气度。”乌拉那拉氏勾起嘴角,重活一世她再看不开,再不知晓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那她真是愚不可及。
“福晋说的是,那宋氏虽为侧福晋,说到底谁不知道不过是一个爬上主子床的宫女而已,那身份摆在这儿呢,倒是奴婢多想了。”水彤掩唇笑了起来。
“爷,可要奴才通报?”苏培盛小心的提醒一句站在窗台旁的四阿哥,心中暗恨,福晋啊,你要说私密话好歹到里屋去啊,这窗户紧闭也就罢了,怎么守门的丫鬟也不见了。这也倒不是乌拉那拉氏如此轻慢,只是大雪天的,她体恤丫鬟,便让丫鬟们轮流守门,每一个时辰换一换,正巧四阿哥来的时候,丫鬟们换人了,才有了这个空子。
“不必了。”四阿哥沉默片刻,放下捏紧的拳头,转身离开了乌拉那拉氏的院子。这个福晋看的倒是通透,通透的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拐进了宋芷岚的院子,却被告之宋芷岚去了东书院,四阿哥停都没停,又往东书院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宋芷岚坐在亭子里,面前放了一尊松石绿梅瓶,手里折了三支红艳艳的梅花,四阿哥面色不改,脚步却渐渐加快起来。
“爷。”宋芷岚见四阿哥一行人,盈盈起身,四阿哥走进亭子,见宋芷岚披着月白色绣水仙狐狸毛滚边的大氅,倒是没冻着,伸手握住宋芷岚的手,一股冰凉的感觉传了过来,皱了皱眉头:“手怎么这么凉,就没带个手炉出来,手皮套子呢?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
“别怪他们,是我一时兴起来收些雪水,没想到十几株梅树只收了瓶底的一层水。”宋芷岚的手被四阿哥握住,只得一扬下巴,那松石绿梅瓶正端端正正的放在石桌上。
“下次让奴才来做就好,走罢。”四阿哥取下一只皮手套套在宋芷岚的右手上,牵着宋芷岚左手,慢慢的把宋芷岚冰凉的手捂热了。
“好。”宋芷岚任由四阿哥牵着手,似乎这位爷今儿心情有些低落,谁又招惹他了。完全没想到是自己的缘由让四阿哥心情不好。
回到屋子,四阿哥坐在炕上,还是面沉如水,宋芷岚眨眨眼,又是户部的事儿,不会吧,这大过年的,谁那么不长眼?
“爷今儿心情不好?”宋芷岚开口问四阿哥,屋子里烧着银丝炭,没有一丝的烟火味道,宋芷岚把从冰窖里取来的苹果,放到炭炉上烘烤,果肉散发出来的清香带来的一种和熏的气息。
四阿哥看了宋芷岚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移过眼,看着手中的缠枝茶盏,淡淡的说了句:“无事。”
“爷哄妾身呢。”宋芷岚一笑,坐在四阿哥身边,挨的极近,伸出手覆盖在四阿哥手上,慢慢的握住。
“确实无事,你不要担心。”四阿哥眼里闪过一点安心,宋芷岚的手一贯的冰凉,他又如何说是为了她而烦恼呢,乌拉那拉氏说的话很对,他不可能为了宋芷岚做出违背规矩的事儿,对于长子弘晖,就是四阿哥心目中的继承人,而弘昀,他也会宠爱,却不会为了宋芷岚而撼动弘晖的地位。
夜晚的时候,四阿哥撑着床,垂首看着好眠的宋芷岚,伸手插入宋芷岚的发间,冰凉水滑的发丝触感极好,四阿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是真心喜欢她,福晋的一席话却让他有些沉默,他以为自己的后宅妻妾和睦,却不想不过是乌拉那拉氏看的明白而已。
起身下床,房间里的烛火罩着玻璃罩子,照亮了整个寝室,四阿哥见到一旁搁着的针线篮子,寻了一把剪线头用的小剪子,又折身坐在床边,掂起宋芷岚发鬓间的一缕青丝,咔嚓一剪子便剪断了,把那发丝轻轻的缠绕起来揣进了怀里。
随手把小剪子搁到一旁,四阿哥掀开被子上了床,把宋芷岚搂在怀里,渐渐睡了过去,宋芷岚待四阿哥睡熟之后,睁开眼睛,这人,真是……
早上四阿哥用过早膳却没有出门,只在自己的正殿里,淡淡的吩咐苏培盛:“把库房里的金丝楠木箱子取来。”
苏培盛一愣,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嵌白玉的小箱子,恭恭敬敬的放到四阿哥面前。
四阿哥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些陈旧物件,只从中取出一个宝蓝色的荷包,那荷包已经有些褪色,显然是年代久远,那上面的针线活计却依然抢眼。
四阿哥看着那荷包,从怀里掏出宋芷岚的那缕青丝,又把自己的辫子拆散,剪了一小段下来,把宋芷岚的头发与自己的绾起,束在一起,再小心的把那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放入那荷包之中,悠悠的叹了口气。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可惜他与岚儿却没有名正言顺的夫妻名分。到底怎么宠爱岚儿,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女人而坏了他的前程。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如山,心中却有些惊骇,他自然看出那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宋侧福晋以前送给四阿哥的,荷包扇套扇子手串……而那宝蓝色的荷包是从前还在储秀宫的时候宋侧福晋为四阿哥绣的,没想到四阿哥居然如此看重宋侧福晋,结发这事儿那可是夫妻间才做的。
“把这箱子仔细的收拾好了。”四阿哥合上箱子,冷漠的吩咐了一句,不管如何,这一生他与她已经缠在一起。
宋芷岚可不知道冷漠的四阿哥难得有了些许百转千回的柔情,只是起床的时候,看着玻璃镜子里自己的左边发鬓生生短了一截头发,目光有些忧郁的抬手摸摸,刺棱棱的,四阿哥你个幼稚的大老爷们。
乐琴嗤嗤的笑了起来,忙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石梳子,替宋芷岚盘了个小把子头,灵巧的把那短发藏入发间,蘸了点头油给抹平了,倒也看不出痕迹来——
71、除夕节的家宴;这个喜庆的日子还是一贯热闹,宋芷岚是和他塔拉氏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也能参加;他塔拉氏穿着礼服;挺着肚子有些艰难的站在宋芷岚旁边。
虽说是家宴,但实际上都有规矩的,礼节上谁都不得有差错,康熙还没到;谁都不敢入座,直到太监来传旨入宴,还得谢了恩才能落座。
一字排开的内廷宴桌;三阿哥的侧福晋田氏坐在宋芷岚右边;而他塔拉氏的左边便是五阿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他塔拉氏看到瓜尔佳氏,眼神一闪,历史上这个女人就是五阿哥的心尖子,别看五阿哥老实本分,绝绝对对是一宠妾灭妻的主儿。不过怎么看着瓜尔佳氏有些憔悴呢?想必五贝勒府很热闹,康熙指给五阿哥的嫡福晋舒舒觉罗氏可不是省油的灯,长的是端庄秀美,如水一般的温柔,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他塔拉氏意外见过舒舒觉罗氏撒娇的样子,娇娇怯怯,简直能让男人的心化成一滩春水。
“傻笑什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可不经饿。”宋芷岚看到他塔拉氏面上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了,伸手拉拉他塔拉氏的袖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开心的。”他塔拉氏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旁的瓜尔佳氏说道:“他塔拉侧福晋倒是咱们中最有福气的,刚进门就怀上了,还是双生子呢。”
“只是缘分到了,瓜尔佳侧福晋也别着急,指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好消息传来,为五阿哥添一个漂漂亮亮的小格格呢。”他塔拉氏勾唇一笑,满是真诚的看着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自讨了个没趣,一旁的田氏笑着打了个圆场,众人又随意的聊了开去。
宋芷岚看了看菜色,桌上的饭菜看着挺精致,但都是御膳房忙活出来的,味道比起平时还真不怎么样,就是寓意十足,图个吉利而已。尤其又到寒冬,那菜凉的快,用荤油做的汤汤水水早就凝结出一层白花花的油脂,更是让人看了就下不了筷子。随意吃了两个吉祥木樨糕和如意卷,宋芷岚便捧着有些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一旁伺候的宫女见状,重新替宋芷岚倒了一杯热茶,茶水滋味不坏,却是陈年的旧茶。
宴席散了之后,宋芷岚与他塔拉氏并肩走着出了养心殿便寻着了四阿哥和四福晋,两人稍稍落后四阿哥一步,竟让见八阿哥携着八福晋也出了养心殿。
前些日子,八阿哥与八福晋大婚,宋芷岚虽也去了,确没有见过八福晋的真面目,今儿一看,心中赞叹一声,真是明艳照人眉目如画,最出彩的便是那双丹凤眼,英气勃勃,绚丽多彩。两人正值新婚燕尔,眉目间便带了一股子独有的羞涩幸福。
八阿哥打了个千儿,笑的是如沐春风:“四哥,四嫂,正巧遇到了,不若一道走吧。”
八阿哥的府邸就在四贝勒府的旁边,四阿哥一贯的面无表情,只略一颔首:“也好。”
乌拉那拉氏端着笑脸:“正巧咱们妯娌间说说话。”便伸手挽着八福晋,八福晋面上带着明艳的笑,一群人便分成了两拨,四阿哥与八阿哥走一道,女眷却另走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