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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八尾这种渗透着执念的话语相背的是,从它的巨大身躯上、升上了无数条青白色的光。
和<祝祭还原>那种很温和的净光、是相反的。
是一种淡淡的、模糊的末期之光。
就跟苍龙消失在了昏暗中的时候一样,八尾的毛一根一根地变成了虚幻的光、渐渐蒸发了。
「可恶啊、犬神!可恶啊、猫又!可恶啊、阴阳师!你们这些家伙我绝对————」
不会原谅啊!八尾是不是要这么继续说下去,我就不知道了。
在它的话音断掉之前,八尾仅存的唯一一条尾巴的形状、就已经完全消融在了空中。
清十郞的上下颚发出了咔嚓一声、空咬了一下,就那么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和樱子、都哑然着目送了那个最凶恶的妖狐之王的最后时刻。
————但是。
事情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八尾消失的余韵还没有彻底冷却时,周围就开始响起了喀嚓喀嚓的奇怪声音。
发出声音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
端放在地上的那个、曾经是藤里家救世主的清十郞的头颅、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它简直就像是一头在猎物面前压抑着兴奋感的野兽般、在紧挨着樱子的旁边叩响了牙齿。
「——什么?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啦。」
——只见清十郞的头颅一张开嘴立刻就闭了起来、就如同在拼命克制着想要把樱子完全吃掉的冲动一样,在我看来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这种直觉也肯定是没错的。
——实在是太强烈了。
或者说在春子奶奶和妖怪猫所施加的、『以拥有八条尾巴的狐狸为目标』这一调整延续了下来的情况下,说到底刚才消失的还是一条尾巴的狐狸。
这么想的话,诅咒并没有完成,诅咒没有完全成功。
而且一度向着樱子反扑了过来的诅咒,再一次调了个头、回到了八尾了身上,这种像杂技一样的做法难道能被允许吗?
总之就算我再怎么想这种事、也不可能得出一个答案来。
然而根据在我眼前所发生的现象、以及这些不安的预测所能够想象得到的是——。
向樱子反扑回来的犬神的诅咒、大概还没有消失。
清十郞的颤动越发剧烈了起来。
上下颚张开了又合上、张开了又合上。
牙齿敲击而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了。
这样下去的话,这次该不会要瞄准樱子的脖子飞过去了吧?
看见过八尾的喉咙被咬中的那个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可怕的景象。
樱子牢牢地盯着我,要怎么办才好呢——这么无言地询问着。
……不知道啦,我怎么知道啦。
其实我是想这么回答的呀,我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小姑娘嘛。问我要怎么办才好,我根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啦。
就算再怎么问我这种人,也不会有任何答案的啦,我才不会负什么责任呢。
不过要是那个家伙在的话——要是那个一直在樱子的身边保护着她的家伙在,想必作为阴阳师的它是毫无疑问能给出答案来的吧。
可是,那家伙现在却不在这里。
不顾我们这样的困惑,清十郞真正的心灵与犬神的诅咒之间的纠葛、已经逼近了极限。
清十郞的头盖骨滋啦滋啦地摩擦着地面、朝着樱子挪了过去。那种样子甚至给人一种印象,就好像是一条狗无论怎样用脚蹬着地面、还是被任性的主人强行用牵引绳拖着走一样。
估计是无法坚持太久的,要快点、要快点想想办法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
『用双手把清十郞的头颅捧起来吧——樱子。』
那个声音是从天而降的。
——不、不对。
如果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的话,或许我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可是不对啊,这并不是什么从天上传来的神明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
我知道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然后祈祷吧。那个头颅是救了你两次的恩人哦,你要平和而安详地、如同在洋溢着母亲歌声的摇篮中一般、就像要迎接温暖平静的安息沉眠一样、怀着慈爱来祈祷。』
「你、你是谁?」
『吾辈是谁这一点、有那么重要吗?不是吧,你如今必须要做的事并不是提问,而是将那个头颅、从那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要杀死你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才对吧?诅咒与祝福是表里一体的,那就是人心的表与里哦。只要有一颗能思考的心,不管是对谁、无论是对于怎样的意念、都能够以祝福来给予其治愈。——将那犬神的诅咒祝祭还原了吧、樱子!』
「可是……就算你这么对我说、我也是……」
『你、不是春子的孙女吗?』
那个名字就像是触动了开关一样,令迷惑的樱子一下子回复了神采。
她的眼中、蕴含着一种凛然之光。
对啊,樱子和本应已经死去了的春子奶奶、是定下过约定的。
——我一定会成功地做到给你们看哦,是这样吧。
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樱子用捧起了清水般的动作、轻轻地将清十郞的头颅托在了双手上。
「……我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我都不知道。至于你为什么会在奶奶的房间里、然后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些我也不知道。可是啊————————可是,谢谢你。」
在樱子的手里,清十郞那咬合着牙根的声音停止了下来。
空气——覆盖在这里的空气、突然开始带上了一种静谧之气。
简直就像是在平滑的水面上落下了一滴乳汁一样、一股柔和的气息如同波纹般、以樱子为中心扩散了开来。
然后温暖的净化之光再次开始闪耀了起来,这次用飞舞来表现都显得有所不足了,从清十郞的头颅中喷射而出的光芒、简直就像是雪花一样、开始向着这片诅咒弃置场满满地倾注了下来。
不久之前还被犬神啊、狐狸啊之类的弄得一片狂乱的空气、就像是假的一样。
夜晚竟然是如此平稳安静而又温柔的东西哦,在我脑海的角落里产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吧,你一定也帮助过奶奶和球球吧。就算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也要来拯救大家,我想每个人都是很想对你表达谢意的哦。所以呢,
谢谢你——然后、已经可以了。你不用再痛苦、不用再狂暴起来了,让灵魂尽情地休息吧,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束缚你了哦。你已经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已经可以接受死亡了哦。
谢谢你——对于你曾经存在过、我要表示感谢。」
——那一定是结出的露水吧。
山里的晚风在这种夏天的时候也挺冷的,所以我想空洞的头盖骨里就积蓄了湿气。
从清十郞那已经不会再湿润了的黑暗眼洞的深处、有两道泪水溢了出来。
同时有一个尖锐干涩的声音响起,在樱子柔软而温暖的手中、发出声音的清十郞的头盖骨裂成了两半。
从裂开的头盖骨里溢出了光来、像瀑布一样向着地面洒落而下。
一阵清净的风吹过。
在那阵风中、我感觉好像看见了什么。
仿佛有一条脑袋和身体完整地连接着的狗,从那小小的头盖骨里钻了出来。
然后仿佛看到它在长大了的樱子周围、充满怜爱地绕了一圈,开心地望了望头上的树枝中、之前发出了说话声的地方,唰地一下乘着风再次消失了。
同时清十郞的头骨从樱子的手中骨碌一下滑落——樱子也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樱子的脸上浮现着平稳而安详的、似乎能令所有看到的人都产生温柔情绪的、那样一种满足的笑容,就这么失去了知觉。
我看到了这一幕,醒悟到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发出了「哈哈」的干涩笑声,
「喂!已经没事了哦。」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破抹布似的东西扑通一下从树枝上掉了下来。那与其说是着地、还不如说是坠落,它掉了下来之后、就在地面上骨碌骨碌地翻滚了过来。
然后紧挨着大字型倒在地上的我停了下来,这个东西、就是全身布满了伤痕的妖怪猫。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听吾辈的话呢」
「笨~蛋,谁会老老实实地听你这种家伙的话嘛。」
「樱子差一点就死掉了哦!」
「我怎么知道,要抱怨就去向樱子抱怨吧。说不愿意让你死掉、使性子缠人的是她。你就以此为契机,重新制定一下对这个千金大小姐的教育方针吧。」
「你这家伙、话还没说清楚吧!那样下去的话不仅仅吾辈,所有人都会——」
「可是!————大家都得救了,就连你、也得救了吧?」
我就这么强行打断了它的牢骚,对此,妖怪猫瞪圆了它那细长的眼睛。
「……是啊,是这样啊。」
「既然如此你就别抱怨了啦,稍微感谢我一下、你也不会少块肉吧?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的实力太差、才让狐狸都出现了哦。」
「闭嘴,你个腐女。就算是这样,这个结果也真的是千钧一发。基本上要是你不把樱子带过来,八尾就会保持着那样消失在地下而收场了。清十郞好不容易才感觉到了八尾的气息,所以樱子才会得救,这全都是贴着脖子上薄薄一层皮的事啊。这简直是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的那种机率的结果。」
「啊是吗…………好吧总之呀,既然现在不只是樱子、连你也活了下来,那就好了嘛。」
我跟妖怪猫说话说得差不多也累了,就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妖怪猫,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啊,这种时候。」
「大概,我就要这么睡过去了吧。你能在樱子醒过来之前,把我叫起来吗?」
闭上了眼睛的瞬间、我的意识就像是被吸了进去一样变得模糊了。
「开什么玩笑啊、你!吾辈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而且吾辈也实在是醒不过来…………。」
嘿嘿,真可惜啊,这种时候就是先睡的人胜利了。
「喂……别睡啊,吾辈还没有对你……好好地……道过谢…………」
接下来我就不知道妖怪猫对我说了些什么了。
总而言之,我就那么失去了知觉,在泥土上陷入了沉睡。
◆◆◆
第二天。
那个晚上,将睡在了山上的吾辈等人搬了回来的、是来前来查看情况的八云。
次日清晨、吾辈就在顶棚里被抱怨声吵醒了。
把两个人一只猫搬回来真是重啊、居然在一起畅快地睡觉啊、就这么在吾辈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其实就算不靠得那么近说,吾辈高高竖起着的耳朵也是能听得很清楚的。
顺便说一下,樱子被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睡着,至于命,则是和吾辈一样、满身是泥的被放置在了顶棚的客厅里。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不过似乎是由于八云非常中意的自己那个幼女形象、很不情愿地被她擅自起了一个叫做小八云(假)的名字,暗地里怀恨在心了。
好吧,虽说没有听从吾辈的指示,可即使如此命也那么尽力了,再怎么说感觉也不能这样对待她,但是八云变成了小八云(假)之后,性格就改变了啊。
由于吾辈也不想跟那个八云产生什么瓜葛,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好啦,暂且不提那些,总而言之,被扔在了地板上的命泪眼朦胧地呻吟着「……浑身肌肉都好痛」醒了过来,同时吾辈赶紧开始跟她交谈了起来。
这么做,也是因为昨天实在是被樱子看见了太多的事情。为了保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