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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死限”实在太可笑了。他回家的时候满心希望父母的审问时间不要超过他缺席上课所接受的盘问,要知道,审问完了,他们才会命令自己上床睡觉。所以,马克鞋也没脱就踮着脚尖上楼梯。起居室黑漆漆的,只有从厨房里泄露出一些昏暗的灯光,父母二人谁也没有坐在长沙发上,拍着腕表的水晶面。
从起居室里他能看到楼梯上亮着一盏灯。这一方面是为了他走路方便,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父母宁静中思考之便利:假如他们醒来发现走廊里黑漆漆的,他们就可以知道马克已经回家了,那么第二天早上便能有理有据地指责他晚归。起居室因这盏灯而变得朦胧、昏黄,很可能意味着他的父亲、或是母亲在床上躺了半天都睡不着,便下楼来等候他们四处周游不恋归家的儿子。
马克走进了起居室,从门缝里往厨房窥视。他变得越来越好奇。厨房似乎并不是光源。地砖和水槽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是从建筑物内部泄露出来的,这很可能暗示着楼下浴室的顶灯是开着的。
提问:因为楼上的浴室正对着他们的卧室,那么,为什么他的父母起夜还要专程下楼来?
回答:因为她本来就在楼下,假模假式的,准备给你一通痛骂。
洒在厨房里的昏黄光芒表示浴室的门要么是大开的、要么也是半开的,这又让马克心生新的疑问。他故意弄出一点声响,本来他要走过起居室上楼完全可以悄无声息。他咳嗽了一下。当他发现自己留意着的浴室区域对此毫无反应,他说话了:“妈妈?你起来了?”
没有回答。
“我很抱歉,我回来晚了。我们忘了时间了。”现在他的胆子大了一点,又上前了一步。“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必须那么早回家,我们班上差不多每一个人都……”
沉默继续着。他开始希望妈妈别是在浴室里睡着了。他有点尴尬地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已经上楼去了,但忘记了关灯。
马克决定不管自己会看到什么都要挺住,便走进了厨房,朝浴室里望去。门的确是半开半闭。透过门缝,他可以看到母亲的一段身体。她穿着白色的长睡袍坐在浴缸边沿,脸上写满了无法解释的茫然,他觉得那应该说是——充满了恐惧。只有一个人从恶梦中惊醒才会有的表情,尚且不能分辨所见所闻哪些才是真实的。
“妈妈。”他说。
她还是没有给予任何反应。他的背脊上登时起了一片寒意。
“妈妈,”他叫起来:“快醒醒。你在干什么?”
他的母亲仍然用空洞的双眼凝视着前方的一点。她的双腿紧紧靠拢在一起,双手放在膝头,紧紧地交叉十指,她的头发看上去又乱又脏。马克想知道她究竟真的看到了什么?也想知道是不是她梦游着下了楼梯?马克的一只脚伸进了门缝,轻轻地推开门,门被彻底打开了。
“你需要帮助吗?妈妈。”
渐渐的,母亲的意识一点一点回来了,脸上有了神情,这让马克长舒了一口气。她紧张的双手松开了,摊开手掌抚弄着膝上的睡袍。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好像故意那么做。一只手试探性地抚上脸颊,眼里慢慢地出现了意识感。又是非常缓慢地,她抬起头来,和儿子的视线相逢。
“马克。”
“妈妈,你没事儿吧?”
她喉头动了,空咽了一下,接着继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我很好。”她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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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5
一点也不好,她刚从深重震惊的余波中恢复过来。刚才,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她眼前物质化了,穿着脏脏的工装裤,衣裤都被撕扯得一条一条的,她就那样简简单单从无到有,犹如一帧怪诞阴森的立体全息图。这孩子极度伤心,哭泣声始终没有停止过,那么大声,那么悲痛欲绝,仿佛经受了作为一个孩子根本无法忍受的伤害。吓坏了,吓得丢了魂魄,南希想过要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但她还没有能够抬起手臂,哭泣的女孩已经扭过头来看着她,恶狠狠地看着她,南希觉得自己也深受打击。纯粹的报复和憎恶从女孩的心眼里涌出,直接抵达了南希的心。发生了。已经发生了。这说的是残暴的罪恶感,残暴得就像这个女孩一样。
是的,我在这里,是的,我是真真实实的。你拒绝了我。
南希发现自己在剧烈地颤抖,根本无法说话。毕竟,她也无话可说。退回到卡罗顿花园的简陋城区小屋里,她还可以说话,但现在她只能保持沉寂。极大的恐惧将她死死地钉在浴缸的边缘。一开始,她又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呢?
如此沟通了一番后,小女孩消失了,留下南希困于恐惧之中。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女孩,但她能知道她是谁,是的,南希知道。她甚至知道她的名字。最终,莉莉来找她了,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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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6
“你肯定吗?”马克问。
“我只是……是你吓着我了。”
“你干吗坐在这里?”
南希抬起左臂,看着光秃秃的手腕。“你回来晚了。”
“妈妈,你根本没有戴手表。”
她放下了手臂。“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十一点。我和金波在一起。我猜我们是忘记留意时间了。”
“你和金波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就是在外面逛逛,你明白的。”马克答。他当即转移了话题,又问:“你在楼下坐着干什么呢?”
“唔,”她已经能集中精神了,“我很担心,因为你还没有回家。所以我下楼来……我想我可能打了个瞌睡。”
“你看起来很荒唐啊。”马克说。
南希用手腕擦抹着眼睛,嘴唇还在颤抖着,既因欢喜,又因绝望。“小伙子,回去睡觉吧。我不会跟你父亲说什么的,可这是最后一次,明白吗?”
马克很明白。他也不会对父亲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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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7(1)
一开始,马克的困惑还只是一种安安静静、不会引发任何人反对的迷惑,简单的说就是好奇,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变得急迫难奈,想知道答案。他和金波刚才是去玩儿滑板了,两人打算一起练,至少要玩儿起码像个样子。但附近的邻居为此也颇为恼火。马克他们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发现,几乎所有大人都无法容忍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站在一块滑板上,必定还穿着松垮垮的牛仔裤,必定弯曲着膝盖,反戴着棒球帽,两组滑轮上的椭圆形塑料板必定没一秒钟是静止、乃至是太平的,这些大人们便看得气也透不过来。男孩们滑得越久,他们的火气就越大。要是你摔倒了,他们又要扯着嗓子喊:“孩子,摔伤了没?”
所以,米尔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滑板训练场也就不足为奇了,没有半圆弧轨道,也没有专门建造的斜坡。退而求其次,只有停车场、市政大楼前的宽台阶、建筑工地、还有几座低矮的小山。最好的一些个停车坪都已经被年龄大一点、技术也熟练多的男孩们占据了,他们对马克和金波这样的初级娃娃也不太待见,有些娃娃模仿他们的装备和衣着,有些则索性偷窃。但这些大孩子的装备实在是不错。马克曾在周报上看到一则私人广告,登广告的是个二十岁的嬉皮士,发型让人咋舌,自称为杰弗里?马图查克,他说自己将放弃运动事业,转而追求他在印度的精神生活,意欲出售两副滑板,一副五十块钱。后来他们又掏空了口袋,上网买了DC Manteca牌的专业滑板鞋。这样一来,马克和金波的行头算是搞定了,但技术初级得可怕。他们很不希望听到嘲笑和羞辱,所以他俩在昆西中学的操场上练习;有时也去市立博物馆前的空地,但那得进城,太远了;最后,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家周围的街道上操练,主要是在密歇根街,这是一条西向的大街。
那天,马克的兴致来了,便穿过胡同,朝密歇根大街滑去,还特意给了滑板一脚反推动力,因此他就能借着惯性在拐角处练习标准的转弯姿势,稍许弯曲膝盖,双臂伸展。密歇根大街上有一个陡坡,坡度比苏必利尔街大很多,因此那些上上下下的弯道制造了许多蛮勇尝试,两个男孩的前臂和小腿上满是乌青跌痕。金波滑在前面二、三十码的地方,马克以一个超级标准的姿势滑过了拐角。接着,事情就发生了,事态在此转化。马克看到了什么东西,可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深刻地注意过它的存在,尽管它经年累月地站在原地、站在马克日复一日生活着的街角。它,是一栋小小的房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毫无特征,只是一栋长期空关的老房子,毫无生气,由里至外被掏空了。
马克很清楚,已经不下一千次看到过这所旧屋,这时却纳闷: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它呢?他的眼光只是溜过它的表面,从来不曾留下一道印记。直到现在,旧屋已完全隐退,融入了平凡事物组成的背景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急停住滑板,脚向后一带,恰好停在滑板的后部,滑板利落地被弹起来,这组动作竟会出乎意料地成功了。他们练了许久,但这个小绝招还是头一回大功告成呢!滑板分毫不差地弹离地面,他伸出的手掌刚好抓住了突起的边缘。金波在他身边摇晃着身体,也紧急刹车,一只脚点住了地面。
“真帅!”金波说:“可你为什么停下来?”
马克没有回答。
“你在看什么呢?”
“看那儿的房子。”马克伸手指着旧屋。
“那房子又怎么了?”
“你以前去那地方看过吗?我是说,真正的看过一圈。”
“大公子,它可是哪儿都没去。”金波说着,朝前走了几步,马克跟着他。“是啊,我看到过,你也看到过啊。我们每次绕着这个无聊的街角走,都会看到它啊。”
“我敢向你发誓,我以前从来没看到过那栋房子。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它啊!”
“乱讲!”金波大模大样地走了十五码左右,又转过身来,扮了个表示“好烦啊”的鬼脸。
这下子可撺起了马克的火气,他对着金波发脾气:“我干吗为了这种事情跟你乱讲?我操!”
“操你,小马吉①。”
① 马吉,马克的昵称,是婆婆妈妈们叫马克的方式。
“别那么叫我!”
“那你就别对我胡说八道。这可真蠢。我估计你大概从来没看到过那后面的水泥墙吧?嗯?”
“水泥墙?”马克跟上去,走在金波的身旁。
“就是你家后面的那堵墙啊。从你家的狗屁篱笆墙过去,在巷子的另一边。”
菲利普?安德西好多年前曾钉过一圈木条篱笆,围绕着一个带插销的大门,就在他家小院子的尽头处。那扇大门都倾倒下来了,几乎要贴着地面了。
“哦,对。”马克说,“是有个什么围墙,墙头上还有铁丝网。那是什么地方?”
“白痴,那就是这栋老房子的后面呀!这房子就在你家背后。”
“哦!你说得对。”马克想起来了,斜着眼睛往山上看去,问:“那房子有门牌吗?”
门牌曾经是有的,门框上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