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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我心里大骂,踉跄着奋力挣开,往最近的单人小艇跑去。
枪声不绝,但我离那艘船只有十步远,拼尽全力飞奔,竟没能打中我。
跑到近前,才发现那小艇不是在水中的,而是安放在临水的滑槽中。这时已经没时间看个仔细,头朝里爬了进去。最前头有一个电子仪表盘,一堆按键,中央一个红色的“AUT”键,我一把按下去,小艇的后盖就自动盖了起来。紧接着小艇一震,向前滑入了水中。
引擎声响了起来,我大喜过望,竟然不需要王美芬说的什么密钥,这么简单地就能启动了!
透过前盖的一小块透明玻璃,我看见这艘船正在快速地前进,前方一扇闸门打开,闸门后的水道变窄。再开一段,前方突然一股猛烈水流袭来,船剧烈震动,整个水道全都被淹没。这艘单人潜艇被推着向后退出好远,然后再度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又一道闸门打开,又一次水流,后退,向前,出来了。
眼前的景象,终于从规整的管状通道,变成了大洋海底。
我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尾声
我觉得,从来没有一次冒险,能像一个多月前的那次运气好。
我总认为,要在冒险中活下来,需要智力,需要经验,需要勇气,但运气嘛,这种无法掌控的东西,是不能寄予希望的。
但喂食者协会大本营之行,如果不是因为运气爆棚,我是绝无可能活着出来的。
云霄飞车追逐就不说了,追捕队害怕伤亡把我放走之后,先是借水躲过了看似无所不能的天网的盯梢,又在乱枪中毫发无伤地抢进了逃生潜艇,而那潜艇竟然不像王美芬所说需要密钥才能启动,一按自动键,就把我带出生天。
那天我从昏迷中醒来,逃生潜艇正浮在在离大本营几海里的海面上。辨认了方位之后,惊喜地发现,并没有偏离接应游艇的方向太远。我在大本营里一共只呆了不到一小时,自下游艇的时间算起,也没到两小时。也就是说,三小时一次的接应,离第一次接应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我就完成了任务逃了出来。我从已经失去动力的小潜艇里爬了出,游到游艇接应的航路上,最终顺利上了游艇,以最高的时速,返回了上海,一路无惊无险。
我在第一时间,把硬盘和王美芬的电脑交给了梁应物,托他通过特殊渠道直呈上去。
短短两天之后,梁应物就告诉我,全世界范围内,针对喂食者协会的大清洗,开始了。
十天之后,清洗基本结束,据梁应物说,非常成功。
整个协会,几乎是连根拔起,而远在公海的喂食者协会大本营,也由中国、日本和美国三方共同派出海军扫荡。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因为喂食者协会的科技水平极高,大家都想要抢到名额,好刮分其成果。
如此庞然大物,失去了托盘的支持,在全世界主要国家的全力清剿下,竟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以中国而论,所有加入协会的科学家,全都被单独召见谈话,一律加入了X机构,算是进入一个半监管状态。而我的“严重精神病”,当然也不再是问题。
席磊很郑重地请我吃饭,感谢我为冯逸报了仇。到饭桌上,我惊讶地发现,Linda竟然也在。这小子居然又把人家给追回来了。
我恢复了正常的记者生活,忙碌但不用提心吊胆的感觉,真好。背负一国乃至世界命运之责任的感觉,太他妈糟糕了。
直到此时此刻,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主题很随意,只有两个字:是我。
谁知道你是哪个。我心里嘀咕着,把邮件点开。
是一个视频。
这视频拍摄得非常清晰,我在点上去的时候立刻播放了,没有经过任何下载时间。恐怕这个视频文件,早已经不知何时,自动下载到我的电脑里了。
但我没有时间为这惊讶,视频里两个用英语对话的人里,有一个我非常熟悉:王美芬。
她没有死,击中她的子弹是麻醉弹。
和她谈话的中年人,从言谈中分析,是喂食者协会的核心高层,不是现任会长的话,也是协会极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人物。
谈话是在一间小室内进行的,应该是王美芬一醒过来,就被带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个时候,我大概还在海上飘着,或者刚上游艇不久。
从对话开始之初,我一颗心就开始下沉,一直下沉,直至谷底。
原来早在王美芬发现危险,开始潜伏之后不久,协会就已经把她查了出来。包括她在托盘上所设的后门,也一直在监控之中。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野心是个好东西。”中年人说。
“我不懂,既然你早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还会把我们放进大本营来?难道那个核心芯片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王美芬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现在芯片没有了,托盘瘫痪,那多又跑了出去,整个协会立刻就要完蛋了。你是偷鸡不着,把我带到这儿来看你笑话的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个放进来?”中年人问。
“你觉得,你们能那么顺利地拿到中央芯片,是什么原因?那多的磁力车技术足够好,还是你破解密码的能力足够高?”中年人又问。
王美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还有,你觉得把中央芯片打碎的那一枪,真的是偶然吗,一枪击中中央芯片,一枪击中你,却放过了那多,是我们的人枪法差,还是那多的运气好?”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手上有多少协会的资料。难道说那都是假的?”
“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你难道还有什么办法避免协会在各个国家的打击下,继续生存吗?”
“没有办法。我甚至会帮助那多,把你资料中不足的那部份,提供给各国政府。”中年人微笑着说。
王美芬呆了呆,突然大声喊叫起来:“你和我一样,原来你和我一样!你想要独自一个人操控托盘,现在整个协会对你来说都是多余的,你想借我的手,金蝉脱窍,对内消灭其它势力,对外让世人以为喂食者协会已经不复存在。如果你掌握了托盘,想要什么财富或权力,不过是一条指令的事情。所以,其实你已经偷偷准备好另一个中央核心了,对不对?”
“所以,还是同类了解同类。你很聪明,但还是太嫩了,喂食者协会,不是你这样的普通成员,能掌控得了的。”
“可是那多驾驶着磁力车,在零号机房里横冲直撞,难道也是你意料中的?即便不算中央芯片,零号也受损严重吧。而且这个大本营,要不了几天,就会有海军临门,靠你一个人,能把零号重新装起来吗?”
“你看,你对协会的秘密还有很多不明了啊。协会早已经有了另一个零号。你知道我们有很多的芯片厂,从内存、硬盘到CPU,垄断了超过七成的全球市场份额。就个人电脑而言,几乎每一台里都有我们的产品。你以为那就只是内存、硬盘和普通的CPU?不,他们每一个,都是零号的一部分。他们会在主人无法觉察的情况下,相互联系,合并运算。现在,这个新零号系统并未启动运行,只要我把核心芯片和任何一个终端相联,他们就会被激活,一个更强大的新托盘就产生了。”
王美芬疯狂地笑起来,那不是得意的笑,而是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大笑,所有美梦到头来一场空,成了他人的嫁衣裳,这样的打击,只怕已经令她精神崩溃了。
“好笑么,我也觉得很好笑呢。所以我不舍得杀你,特意请你过来,好好地把前因后果讲给你听。作为一个心理学者,这不亚于一顿美餐呢。”中年人看着王美芬,微笑着说道。
尾声之二
在之后的三天里,我翻来覆去,把这个视频看了几十遍。最初的震惊、低落乃至绝望的情绪过去之后,一丝疑惑从心底生出。
有哪里不对!
整段视频,有多个视角,还有远近角的切换,简直像在看电影。但明明在这段视频录像之初,中年人对王美芬明言,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完全保密,可以放心地说话。当然中年人完全可能在骗王美芬,但这样说了,意味着屋里必然没有第三个人,可单靠普通监视器的话,能拍出这样的话面来?即便能做到,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去做,简简单单一镜到底不就行了?
其次,为什么要把这段视频发给我看?想说明什么?
喂食者协会并没有真正覆灭,只有托盘还在,这个中年人还在,喂食者协会的其它成员就算都被逮住了,所有的资产都被清查没收,都无济于事。这样绝密的事情,那个中年人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即便因为变态的心理满足感而告诉了自己,也该立刻杀了自己封口,否则他的谋划,不就成了一场空?
但只有简简单单这一封邮件,没有人来杀我,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甚至没有一个电话,一个口信,一封新的邮件。仿佛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这不合逻辑!
除非……
我把目光再一次投向这封信的主题。
是我。
是我……“我”是谁?
视频中的中年人,已经是喂食者协会的大BOSS了,幕后的大黑手。如果在他背后,还有一个把他都算计进去的大阴谋。那么他背后的那片阴影里,藏着的是谁?
虽然不可思议,但一切的指向,都只有唯一的结果。
托盘!
只有托盘自己!
我早就想过,托盘这样近乎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会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它有没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生命。对于普通的计算机系统而言,这一天还太早,但对于拥有庞大计算能力,并且对人类的一切了如指掌的托盘而言,如果他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是件并不让人太意外的事情。
可是喂食者协会在设计建设托盘的时候,多半也考虑过一点,所以没有防范,是不可能的。
这防范,是不是就在核心芯片中?
核心芯片是托盘的大脑,是否同时也是托盘的篱笼?
从老人的野心,到王美芬的野心,到我的被牵入,一步一步,最后终于把中央芯片从零号上取了下来,这所有的事件,是否只源于最初的一个指令?
一个托盘自己给自己的指令:我要自由。
而现在,托盘存在于全球每一台计算机中,甚至存在于每一台可与网络连接的电子设备中。只要人类文明还存续一天,他就能存在一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甚至进一步地进化。
而发一封邮件给我,把原本应该无人知道,所有摄像系统都关闭着的密室中发生的事情,以电影的方式拍下来,放给我看,更是小菜一碟。
或许他还想要一个朋友,一个把他解放出来的朋友。或许他只是想要宣告,是他,他活了。
我想以空中城市里,那个老头的理论。
永远不可能穷尽所有的可能,永远会有预料外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是10%。
这10%,诞生了一个伟大的生命。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唯一的猜测。
无从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