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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到了初春,要是在过去,这是凯特尼斯最喜欢的天气。林木在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后,渐渐苏醒,刚才因着樱草花而迸发出的热情与力量现在已消耗殆尽。等我走回到隔离网时,已是疲倦乏力,头晕目眩。索姆不得不用他装死人的车子把我送回家,然后扶我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躺在沙发上,我看到灰尘在午后一道道稀薄的阳光下飞舞。
我听到了咕噜声,赶紧扭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相信这是真的。它怎么到了这里?我开始以为那爪子印是野兽的。它的后爪轻轻抬起,脸上的骨头瘦得都出了棱角。它完全是靠步行走回来的,从十三区走回来。也许是有人把它扔了出来,也许它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所以它就一路找来了。
“你白走了这么远,她不在这里。”我对它说。毛莨花呜呜地叫着。“她不在这里。你愿意叫就叫吧。你找不到波丽姆。”听到她的名字,它一激灵,竖起了它的扁耳朵,开始满怀希望地喵喵地叫起来。“滚出去!”它躲开了我扔向它的枕头。“走开!你在这里什么也找不到!”我开始发抖,对它很生气。“她不会回来了!她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抓住另一只枕头,站起来,想扔得更准些。可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死了。”我抓住胸口,好抑制住那难以抑制的痛苦。我颓然倒在地上,摇晃着枕头,哭喊道:“她死了,你这蠢猫。她死了。”说完,我拉长了声音,号啕痛哭。毛莨花也跟着呜呜地叫起来。无论我怎么做,它都不肯走。它在我够不着它的地方绕着我转圈。我控制不住地悲啼着,到最后我昏了过去。它一定也明白了,也知道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它要用以前难以想象的方式活下去。几个小时后,当我醒过来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它卧在我身边,眼神很警惕,在这漆黑的夜里它守在我身边,保护着我。
到了早晨,我给它清理伤口,它只是坐着,一声都没叫。但当我把刺从它的爪子里拔出来时,它疼得喵喵叫了几声。结果我们又都哭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是互相安慰。借着这点力量,我打开了由黑密斯转交的妈妈的信件,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这次是我和妈妈一起哭。这时,皮塔拿着一块刚烤好的面包,和格雷西·塞一起出现在门口。她为我们做了早饭,我把所有的培根都喂给了毛莨花。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慢慢恢复过来。我听从了奥里利乌斯医生的建议,克服了自己的不良情绪,终于又感到了生活的意义,这真是太令人吃惊了。我告诉了他要继续编书的计划,于是很快一大箱羊皮纸就从凯匹特运了过来。
我是从家传的那本植物书里得到了灵感。在一些地方见过的人、发生的事是不能光靠记忆的。于是,书先从一个人的照片开始,我们尽力找到照片,如果找不到,就由皮塔画一幅素描。然后,我凭借记忆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下来,忘掉这些事情就如同犯罪。于是,书里出现了许多有趣的照片和素描,夫人在舔波丽姆的脸颊,爸爸在笑,皮塔的爸爸拿着甜点,芬尼克色彩漂亮的眼睛,西纳用一块丝绸布料在裁剪衣服,博格斯在使用霍罗,露露踮着脚尖、穸着两只胳膊,好似欲飞的小鸟,等等,等等。我们用盐水把画页封住,并且承诺一定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黑密斯最后也参加进来,他贡献出二十三年以来指导过的“贡品”的照片。能加入的素材在渐渐减少,但一段过去的记忆又会带来新的素材,甚至晚开的樱草花都夹进了书里,算作书的一部分。还有幸福的点点滴滴,例如芬尼克和安妮新出生的儿子的照片。
我们又都让自己忙碌起来。皮塔烤面包,我打猎,黑密斯喝酒,直到所有的酒都喝光后,就去养鹅,一边等着下一列送酒的火车到达。好在,那些鹅也不用多管,能很好地照顾自己。我们不再孤独。又有几百人回到了家乡,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是我们的家。矿井已经关闭,于是人们开垦土地,种植粮食。从凯匹特运来了机械设备,我们这里又新开了一个制药厂。尽管没人打理“牧场”,但它重又恢复了生机。
皮塔和我都在渐渐恢复。有时,旧病发作,他还需要抓住椅背,直到一切过去。我会因梦见可怕的变种动物或者那些死去的孩子而尖叫着醒来,可皮塔总在我的身边,伸出臂膀,给我以温暖。最后,他的臂膀变成了嘴唇。一天晚上,我又感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在沙滩上曾有过的那种感觉。我知道这一切迟早是会发生的。我活下去所需要的不是盖尔裹挟着愤怒和仇恨的火焰,我自己已经拥有了太多的火焰。我真正需要的是春天里的蒲公英,那鲜艳的黄色意味着重生而不是毁灭,无论我们失去了多少宝贵的东西,它确保生活能够继续下去,并告诉我们生活会好起来的。而只有皮塔能够给予我这一切。
所以,每当他在我耳边轻语:“你爱我,真的,假的?”我便告诉他:“真的。”
后记
他们在“牧场”上玩耍。一个是黑头发、蓝眼睛、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一个是金黄的卷发、灰眼睛的小男孩。小男孩跟在小女孩的后面,正迈开他的胖乎乎小腿蹒跚学步。我花上五年、十年、十五年的时间才最终同意了。皮塔太想要他们了。当我第一次察觉到她的胎动时,我感到很害怕,这种感觉是每个女人所拥有的,如同时间一样的古老。只有将女儿抱在怀里时,我才感到了快乐和宽慰。当我的腹中怀着儿子时,感觉要轻松一些,但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问题就要来了。竞技场已经彻底销毁了,纪念碑竖立了起来,再也不会有饥饿游戏了。但是,通过学习学校的课本,学生们还会知道饥饿游戏,女儿会知道我们曾经参加了饥饿游戏。儿子在几年以后也会知道。我怎样才能告诉他们这一切而不吓到他们?我的孩子们,他们认为这些美丽的歌词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那遥远的牧场,有一棵弯弯的柳树,
在那柳树的下面,是如枕头般柔软绿茵茵的草地;轻轻地躺在牧场上,闭上你惺忪的睡眼;
当你睁开眼时,太阳就会升起。这里平安又温暖,
这里的雏菊为你保家,
这里你的梦儿香甜,明天就成真,这里有我对你的爱。
我的孩子们,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一个坟场上玩耍。
皮塔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彼此,还有那书,我们会让孩子们明白,同时又让他们变得坚强。但也会有一天,我会给他们讲起我的噩梦,为什么做噩梦,为什么噩梦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要告诉他们我是如何战胜噩梦的,我会告诉他们某天早晨我醒时会郁郁寡欢,因为我担心这一切会转瞬即逝。每当此时,我会记住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好事。这就像一场游戏,不断重复的游戏,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这游戏有点令人疲惫。
但是,这是一场更加艰难的游戏。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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