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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将近,绝对不能再放任下去,以往赶他走,是不希望他留下来当垫背,甚至有一天真的为她死;如今,她可是真的要赶他走。
她确实是应该要赶他走的,当时她应冲到无忧阁里,怒骂他一顿,再快活地将他赶走,回到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不知怎地,她却是楞在那儿,一步也动不了,如果裘姨没有唤她,说不准她会站在那儿直到他出来为止。
这么晚了,他还在那儿吗?
啐!想他何用?淳于后随即又甩了甩头,恼怒地翻开被子,让寒气缓缓地淌入她温热的身躯。
他如果不打算回来,对她而言才是好事呢。
说到底,造孽的人是她自己啊!当初要是她不好心地救他,好心地带他回御绣庄,今儿个也就不会放任他无端地打扰她的思绪。
不对……是他诓她,他既然懂武,他就应该要自个儿打退山贼,怎会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蠢模样?
他根本是有预谋的,一步步地接近她,然后在御绣庄里混熟了,继而蚕食鲸吞;对了,他连花机都不懂,怎会懂得织功?
想到此,淳于后蓦地又翻坐起身,托腮思忖着。
可不是吗?定是有内应,而这内应……唉!太多了,里头上百个人都有嫌疑,教她要怀疑谁呢?
谁要他这伪君子这么懂得扮好人,收买人心?
这下子,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真要委身于他?明知道他不是善类,还是要答应承诺招他入赘?
这么做,岂不是自找麻烦?
可若是要他走,总该有个说辞,要不如何服人?况且,他那一张嘴,舌粲莲花的,死的都教他给说活,她若是不想个周全的办法,到时候肯定又教他给拆穿。
可是,到底能有什么好说辞?
这御绣庄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教他给收买,大伙儿都忙着赶她的嫁衣,忙着办她的喜事,一副好象她非他不嫁似的;尽管她说了不想嫁,她们也不睬她,根本都不帮她,她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不自觉地,淳于后的眉攒得紧,正努力思忖着,突觉有一抹阴影出现在她的身侧,她甫一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像只猫般慵懒而怡然自得,而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是她的房间耶!
“你干什么?”她拉着被子蜷缩到床的最里头。
下流,她只着中衣,他居然这般大刺剌地登堂入室,他应该知道这时候她差不多就寝了,他不该再到她房里来的……不对,就算她尚未就寝,他也不该进入她的闺房,就算她快要同他成亲,他也不能这般造次。
“我来瞧你。”君逢一敛眼瞅着她,大方地在床沿坐下。
“你下去,谁准你这般放肆?”淳于后的音量不由得放大了些。
他的来意太过明显,她想要视而不见都觉得困难。
“我准的。”他勾笑凑近她,打算偷个香吻,孰知她闪得极快,教他失了准头,只往颊上轻啄一下。
“你!”她羞恼地抚着被他亲到的脸颊。
就在他逼近的瞬间,她可以嗅闻到他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醺得她都快要醉了,他……分明是醉了!
这么说,他是在那儿瞎耗到现下才回来喔?
他为何不干脆窝在那儿一辈子算了!
见她往里头闪,君逢一索性脱下油靴便往床上倒,半醺粗嗄地问:“咱们都快要成亲了,不过是香一下都不成?”
啐!固守礼教的小姑娘。
“当然不成!”淳于后生气地吼着,想要踹他下榻,可又怕教他给擒住,便只好直往里头退,直到身子紧靠在墙上。“我不是说了,你不能踏进我的房里,到底是谁准你这般放肆的?”
他显然没将她的话给听进耳里,我行我素得教人发火。
“我准的。”君逢一没好气地道,侧过身去,直睇着避他如蛇蝎的娘子。
她非得闪得那么远吗?再过几日便要成亲,难道她不认为她应该拨点时间,和他培养一点感情吗?
“你凭什么?”她不禁怒吼。
“凭我是你的相公!”
“我连你究竟是谁,想要迎娶我为妻的企图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把你当成相公?”淳于后一脸不置信的紧盯着他。
倘若裘姨和以往一般多疑,她便该想得到,或许他也不过是想要刺杀她的众多杀手中的一个。
她知道有些人除了想得到十二锦绫织法,有的人更想要让十二锦绫从此消失,而他呢?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能有什么企图?”君逢一微恼地翻坐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况且我出身何处,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因为我可以以此判断你要的到底是十二锦绫,还是我的命!”她跪坐在炕床上,气势一点也不逊于他。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他难得生气地吼着。
他真的要她的命的话,也不会等到这当头,早在一年前,他便可以轻易地完成了。
“为了要让十二锦绫织法失传!”
“我!”他怒咬着牙瞪着她。“我告诉你,我是个孤儿,是我义父将我捡了回去,而我义父正是广陵轩辕门的门主,而这一回上长安……”
“我听过轩辕门的名号,我记得轩辕门便是杀手门,里头豢养了一干杀手,只要有人委托,便派出旗下的杀手杀死委托人恨之入骨的仇人……”换句话说,他真的是要来杀她的?
“你说的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君逢一冷然打断她。“轩辕门现下只经营正经行业,木业、织造、古玩、航运、租赋等等生意!”
她说的是这一年来摸进御绣庄,想取她性命的一干人吧!
闻言,淳于后微挑起眉,再缓缓地眯紧水眸。“既然轩辕门有织造一业,那你潜进御绣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这么一说,倒是教她清楚了他的来意。
“我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发觉自个儿说漏嘴,君逢一仅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横竖都快成亲了,让她知道他的来意又如何?“你问的我全都说了,这下子,你总算可以明白我这个人了吧?”
“你说了那些又如何?我根本就不信你。”哼!说什么是为了她,这种鬼话,大概也只有他说得出口。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他眯起黯沉不可测的黑眸,紧咬着牙道。
啧啧,这就是她的报答?
也不想想这年来他忍辱负重地充当护院,替她挡下多少的灾祸,如今她反倒对他起了这么大的误解。
他为她做了多少,替她挡下一掌,甚至为她死命的接下箭翎,就算是一般的夫妻也不见得能做到这种地步。
夫妻……他怎会想到这上头了?
“你说了,我便要信你吗?”谁规定来着?
“妳不可理喻!”亏他还把轩辕门都给扯了出来。
“你才莫名其妙!谁要你说的来着?是你自个儿要说的,我可没逼你,至于要不要相信则是在于我,你管得着吗?”
“妳!”心头难耐地锥刺了下。
“要不然你说,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参加招亲,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淳于后仰起微尖的下巴,无惧地瞪着他。
“当然是为了你!”废话!
倘若不是为了她,他何苦作践自己?倘若他要的只是十二锦绫,也犯不着娶她为妻,更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混进御绣庄,甚至一待便是一年!
咦?君逢一为自己此刻的想法而呆楞了下。
没想到……她逼供般的话语竟把他藏在心头的秘密给逼了出来,只是,他何时藏了秘密的,为何连他自个儿都未曾发觉,却在这当头萌发了?
“为什么是为了我?”她不退,反倒是靠近他一些。
“当然是因为……”君逢一恼火地吼着,话说到一半却蓦地止住,神情呆楞地瞪着她。
淳于后不解地睇着他呆滞的神情,不禁微蹙起眉,思忖着他到底有什么诡计,可他呆若木鸡地杵在炕床上好半晌,她只好探手在他眼前挥两下,见他依旧没半点反应,她赶忙从他身上跨过,飞也似地逃了。
君逢一缓缓地转头瞪着敞开的大门,直到她一身白的身影消失。不打紧的,只要她一踏出这扇门,便有太苇护着她,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他不需要硬跟在她身后,况且,眼前有更需要待他厘清的事……
感觉上,脑袋像是破了个大洞般,比受到不二凌厉一掌还要教他感到震撼,只是出现在脑海中的形体是抽象的,但轮廓似乎慢慢地清晰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何时藏了秘密?
而这秘密到底是……
“我要她!”
太苇侧眼睇着主子没来由的闷声嚷着,不禁搔着头,陪着笑道:“爷不是打一开始便要定她了吗?”
“胡说,谁说我打一开始就要定她了?”君逢一微恼地道。
“不是吗?”难得多言的太苇又搔了搔头。
真的是他会错意吗?然而,依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未曾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尽心尽力过,如果只是为了达成门主的命令,似乎也不需要搅和这么久,甚至要他这个侍从充当护院。
“我要的是十二锦绫,要的是御绣庄,可我现下就连她也不放过!”君逢一难得退去文雅的笑脸,咧嘴地低咆。
这女人,惹得他又恼又火,浑身不自在,他若是轻易地放过她,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他绝不容许她往后再拿那般放肆的口吻逼问他,他要让她知道他即将成为她的相公,她应该要改改她的态度!
太苇不置可否地挑眉,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旁,见他在早巳冻枯的后院草地里找着东西。
找了快要一个上午,太苇不得不再次开口:“爷,你在找什么?”
主子何须在这么冻的天候中,在这片发黄的草地上找东西?只需要告知他一声,不就得了?
“我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吗?”君逢一没好气地道。
太苇挑高眉头,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不敢再造次。
或许是主子自个儿没发觉吧,然而瞧在他眼里,他倒觉得自从来到御绣庄,主子的性子愀变……不,该说他变成原本的性子。
身为门主的嫡养子,他自然得多做点门面的功夫,久而久之,他的性子变得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潇洒落拓;实际上,这都不是主子的真性情,发怒便吼,发狂便打,这才是他的真性子。
来到御绣庄之后,他发觉主子是愈来愈像以往的性子,那张尔雅的脸皮都快教淳于姑娘给扯下,唯有他自个儿不自知。
见着这状况,要说主子对淳于姑娘没半点情份,他真的无法相信。
就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在这靠近织房的林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好找的?
他应该要问主子的,可怕一问,便又惹得他发怒。
“爷……”他这侍从总得要替主子分忧解劳,尽管可能会惹得他生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
“别吵。”君逢一头也没回地道,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枯黄的草地。
“可是……”太苇迟疑地道。
“你若是教我分心,而抓不到好东西的话,可就有得你瞧的。”君逢一回头怒瞪他一眼,嗓音粗嗄森冷,不复以往的圆润多情。
混蛋,他可知道他找了多久?
老是在他身后唤个没完没了,害他在这一转身的瞬间而错失良机的话,再瞧瞧他会怎么整治他!
“好东西?”抓好东西?“爷到底是……”
“你不用管我,先替我到前头织房瞧瞧,看她是不是在里头。”君逢一扬了扬手,一副不容插手的神秘模样。
太苇不解地睇了主子一眼,却又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只好朝织房前进。
他一走,君逢一随即又转身在一片几近光秃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