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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给你们讲个过去的故事吧,因为这已经成了老规矩,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年长的人总要讲过去的故事呀。”
真源把视线移到放在火上的白色珐琅壶冒出的蒸汽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像是对着那壶在说话一样,开始了他的故事,基本上是在自言自语。
那也是一个高三的夏天吧——一个热得出奇的夏天,都要热死人的夏天。
也许那个时代是那样的呢,不管是一高的家伙还是我们这群人,一个个都焦躁不安、心烦意乱。
总而言之,三天两头地打架,嗨呀呀,像狂犬一样的家伙们在如月山奔来奔去。
有个和我关系很好的男孩,在住集体宿舍的时候也是室友,和我情趣相投。他精明能干,不管是绘画还是剑道,干什么都有两下子,不过却喜欢傻呆呆地幻想。他很疼爱一只脏兮兮的狗,他总是带着困窘的笑容,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这是个奇怪的夏天——流行着奇妙的游戏,把石头放进别人的鞋子里。
在休息的时候,我校的学生会迅速跑到一高的鞋柜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地把石头放进鞋子里,一高的那帮家伙也不服输,来进行报复——到了最后,不得不派人监视。
出门穿鞋子时,哐啷一声石头落地。据说,被放进一百个石头的家伙会死。现在想起来,那种厌恶感都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了。而且,巨大的憎恶——尽管不是很清楚是对哪个人的——我们体验到了令人发疯一般的憎恶感。由于这个原因,两校学生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夏天即将结束的某天傍晚,如月山上打起了群架。
已经不是打群架那么简单了,他们是在相互杀戮。人越来越多,四周变得越来越暗,在七巨石的附近,因为路面没有修整,悬崖崩塌了,近二十个人被活埋了进去,三人死亡,受重伤和轻伤的有十几个,这事轰动—时呀。
问题是,有一个家伙找不到了,就是那个和我同寝室的男孩。在那座窄小的如月山上,失踪了。
上上下下找了很多遍,都不见他的踪影。真的消失了。不过,人们只发现了那家伙装满石头的皮鞋。
对了对了,还没说他的名字,叫藤田茂。
是藤田晋的叔父,最小的那个。
嗨,从那以后没有一个人见过他。我拜托他家里人,要了那家伙留下的皮鞋。之后,就没能扔掉那家伙的鞋子——不管去什么地方,还是住到哪里,总是在提包的底层放着那双旧皮鞋。喏,就是现在来的客人必定要看到的那双鞋子呀。
为什么回来了呢?回到这个谷津。即使到现在还时常问自己。
也许——因为是相邻的缘故吧。
这个世界,和不是这个模样的、与之稍有不同的世界,在各个地方,让人感到毫无疑问地自然邻接着——某一天会突然不知不觉地混合在一起……
不是会让入觉得有点可怕吗?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每天早上起来,看着镜子中一天天变老的面孔,一边认真地考虑人生的意义,一边勤勤恳恳地生活下去的事情更加可怕的了——不这么想吗?
是逃避吗?不,也不是这样——正因为那里有那样的东西,很多人能够忍受命运。大家知道这种道理,也就都回到了谷津。
只要在这里这么生活——只要在这里,每天倒着咖啡和酒——也许不知不觉中,那扇门就会突然打开,那个家伙带着狗回来了;或者,不知什么时候,他自己噌地就能溜回家去了;还有,也许某一天,出现一个打破这个迷迷糊糊谷津的梦的家伙——我在等着这一天,一直在等着……
关谷和裕美被这番意想不到的独白震慑住了。
“不过……”
“不过,我要等的仅是那家伙一个人就足够了。只要我觉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夜晚我会悄悄地朝后门、窗外窥视,这样就可以啦。你不应该去那样的地方。”
真源突然像是回到了现实当中一样,把脸朝向关谷。
“那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真源重复了一遍。
关谷低下头,一直沉默不语。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六,和往常一样,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过了晌午,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家恭恭敬敬地打开门,朝里面走去。
人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歪着头出来了,有的说着“什么呀”的出来了,有的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突然,有个人轻捷地来到教堂前的广场上,是阿贤,好像是受了众人都去教堂的影响。
阿贤站在了教堂门前,里面鸦雀无声,四周非常安静。
此时,他注意到了,妈妈在里面。
他有了信心,使出全身力气推开门。
他哇地发出了一声欢呼。
教堂里面是花圃,满是玫瑰花、玫瑰花、玫瑰花。这里有他梦想中的那种绝妙的香味,是座绝佳的玫瑰花园。在大朵玫瑰花的阴影里有个人。
“妈妈?”
妈妈坐在玫瑰花的影子里,微笑着把手向阿贤伸来。
“这么晚才来呀,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呢。”
阿贤挠了挠头。人家一直拼命在找呢。
妈妈慢慢地站起身。阿贤握住妈妈的手。
“回家吧。”
教堂的门打开了,身形巨大的阿贤和瘦小的母亲,迈着小步走了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都已经迎来了这么舒服的季节了呀。”
妈妈环顾四周后感叹。两个人慢慢腾腾优哉游哉地朝着堤坝旁的家走去。
关谷慢慢地走着。
夏日在这座城镇中终结了。星期六下午人声嘈杂,一派祥和。
啊啊,我真是个傻瓜。
不知不觉中苦笑浮现在嘴角上。
牵着狗的中年妇女走了过去,看到冰棍掉在了地上后跺着脚的孩子,在商店前乘凉的老人,一成不变的风景,熟识的人们。
然而,这一切都是我趼爱恋着的呀。
关谷慢慢地把步伐的方向对准了站南。
大家都那么阻止我了——连我自己都承认大家说的道理绝对正确——尽管如此,我现在还要这么往那里走去。是我要把大家带回来吗?还只是自己想“跳”?搞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尽管心里充满了沉甸甸的后悔,可自己一定会去那里。
摇曳的柳叶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光点。
啊啊,真好看。好像能看到风。
关谷眯缝起眼睛。
要是进了教堂后——我出来的时候将变成什么样呢?会失去以前的自己吗?像藤田那样,拥有现在我们都触摸不到的其他意识?会失去现在这种感受吗?变成一个看着随风飘动的树叶也无动于衷的人?
谷津这个地方,不管哪座房子都像生了根似的,从古到今,它都是一个平凡的市镇。
为什么?
关谷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为什么,我要去那种地方,为什么我准备“跳”呀?这是必须做的吗?
在横跨车站的铁桥上,能望见在这前方孤零零地矗立着的教堂尖顶。
什么,记住文字的孩子,会感到疲劳?累得不睡不行?
藤田,真是难以理解呀。你这家伙,时常自己一个人,不是觉得寂寞吧。不是吗?所以为了消磨时间,就打算把大家都带去……
关谷准确无误地前进着。
最后——谈论的最后话题——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生物?还会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吗?说起来,最早的人类,看到自己变成了人的模样的时候,他们高兴吗?对刚变成人类的猴子来说,他们一定不希望产生这么大的偏差吧。
关谷面色苍白,一步一步走近教堂。
西泽久子异常苦恼。
虽然不相信那个谣传,但是说不定能碰到藤田。
久子靠近了没有人影的教堂。打开门。
里面昏暗不清。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教堂。空无一人。
久子突然露出了冷笑。什么也没有,这里什么也没有。
久子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她关上大门,猛地抬起头,迅速转身离去。
弘范一时心血来潮,打算骑自行车到“妖怪工厂”去看看。倒不是由于那个谣传的驱使,只是无意中想到的,天气也不错,气温也怡人,权当考试复习的消遣。
出了家门,他遇上了美野里。她一直表情严肃,目不转晴地盯着弘范。
“出去呀?”
很久没有这么面对面地看着美野里的脸了,她穿着一身橘黄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突然老成了许多。就这样瞧着,美野里还真是个美女呀。
“嗯,稍微去散散步。”
弘范不知为什么,有点张皇失措地转开了视线。美野里迅速背过身去走了。弘范跨上自行车。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夏天已经结束了。为什么夏天是个特殊的季节呢?弘范一边在市区里骑着车一边思考着。
不管是电影,还是故事,据他所知,讲的都是一个夏天的故事。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开头和结尾都非常清晰明了?夏天的街道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不管是多么平凡的街道,看上去都像某出戏的舞台一样。
夏天、少年、自行车,这些都已经成为表示季节的词汇了。弘范在满是灰尘的公路上奔驰着想道。但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身心变得沉重起来,已经到了称不上“少年和自行车”的程度。因为在几年前,在同样的道路上,只要在阳光照耀下骑车,就会觉得世上没有自己去不了的地方。相信无限光明的道路在自己的前方伸展开去。
渐渐接近了“妖怪工厂”,能看到教堂的屋顶了。
他不是往常的“特别少年”。他既不是许多冒险小说和少年小说中出现的那种人,在遇到各种危险时,能够凭借机智和勇气闯过难关;也不是那种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的具有超能力的少年。虽说他是“优秀少年”,但他不是自己渴望想成为的“特别少年”。
而且,我这样的人连“特别大人”也成不了。弘范在心中自嘲,就连是否能成为“优秀大人”自己也没有把握。
离教堂的屋顶越来越近了。
迎接大家。
如果到了那里,愿望就会实现吗?我能够成为“特别少年”吗?
自行车自然而然地靠近了教堂。
或许,或许,我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教堂的门在眼前越来越大。
美野里送走弘范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弘范也离开了。他到那里去了呀。
就这样,大家都把我抛下了。
美野里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今天早晨,突然看到妈妈在厨房洗着小鹅卵石。
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美野里情不自禁地大声质问。
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就一直待在这里。妈妈腼腆地笑了。
没事儿,祈愿过了,心里就能踏实点儿。谁也保不准在什么时候大家会分开呀。美野里恍然大悟,离别——总有一天会来临的离别。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妈妈叫我去买内衣,那是什么日子呀?妈妈不好意思地对带着惊讶表情的我那么说。
据说在那一天,要是让女儿帮着买内衣的话,将来就可以不用麻烦女儿来为自己端屎端尿。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妈妈呀。像现在这样从早忙到晚笑眯眯的妈妈,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我的妈妈怎么会生病、失踪,更何况老年痴呆、死去呢?要知道,她可是我的妈妈呀。
美野里觉得头上咣地被狠狠砸了一下。
是呀——是这样的呀。那石头,实际上不是为了失去的人,而是为了唤回身边的人。即使是每天呆在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将会离别:即使近在咫尺,实际上也不能回到身边;即使在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