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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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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一亮,用力一脚将石子踢得远远的,大踏步赶上去。 
  小风轻轻地吹拂着她头顶上一对红蝴蝶结,蝴蝶结忽东忽西,活物似地随风轻扬。她的身姿婀娜娉婷,如微微绽露花苞的红莲,鲜洁美艳。 
  阿德与她保持一段适中的距离,往学堂走去。 
  在一块儿念书也这么两年了,但他一直没能和她说点什么。她总是那么文文静静地坐在那,摇头点头,不出一声。不像那些傻逼疯丫头,成天价唧唧喳喳,老家贼似的。还啥时候都爱扎个堆,连他妈的上个茅房也联袂而行。 
  阿德知道自己成天惦着这个人,与人说话,总想着她能听见看见。先生提问时,他举了左手举右手。这样做也全是为了这个汝月芬,他是要说给她听的呵!如若答错了,他是肝肠寸断,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出错。谁答得出来,谁就是他的仇人。但她从不正眼瞧他,昨儿他和哈松交手,她也未置一词。有时真叫人沮丧!幸而,她对所有的人都那样,这也就罢了。 
  前面路边有一条黑巷,里头住着个疯婆子,她家人一不留神,她就冲出弄堂,在新马路上指天骂地。他们谁都知道,没一个敢贴那边走路,别给一把搭进去,煮煮吃掉。 
  款款前行的汝月芬突然反身回顾。她牵动着小口樱桃,但什么也没说。犹豫片刻,汝月芬幽幽地看他一眼,走进学堂大门。 
  这一眼看得阿德心口一阵乱跳,他涨红着脸稍作迟疑,又大步地跟过去。 
  午睡睡到一半时间,汝月芬身子一颤,醒了。阿德的座位还是空着,女施先生的位置也是空的。 
  哈松眼睛发呆,趴在桌上发愣。 
  她轻悄悄地向门口走去,哈松将长脸深深埋在臂弯里。 
  汝月芬走完铺满方砖的阴凉过道和长长的木地板回廊,上楼下楼,绕了大半圈,仔仔细细地辨认一间间毫无区别的屋子。 
  汝月芬在一间门窗玻璃都被细心糊上报纸的房门口立定,踌躇再三,轻轻地叩响房门。门内没有一点儿声响,但她仍敲个不停,笃笃笃笃笃…… 
  门猛地拉开一半,徐先生的短发根根直立。他一脸怒气堵住门,生气地说:“乱敲什么,敲什么!” 
  徐先生高大英俊而又威猛,学堂里有不少女先生和女生都很喜欢他。汝月芬原来也很喜欢徐先生,但从现在起,她再也不会喜欢这个徐先生了。 
  房间里满是新鲜的胶皮味道,她知道在里屋门后,有几个开线破口的足球和铺着报纸的棕垫。 
  汝月芬垂下眼睛怯怯地说: 
  “找施先生,施艳林先生。” 
  “施艳林先生怎么会在这,回教舍去!” 
  汝月芬幽幽地顺着原路往回走着,她感到有些若有所失。 
  铃还在一路响着,教舍里开始沸腾了。哈松伤心地看着汝月芬出去进来,林立生用手背擦着口涎。 
  汝月芬坐下不久,女施先生进门了。她的头发有点散乱,眼神有点慌张。 
  汝月芬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她。 
  “有事吗?”她扎着双手问汝月芬。 
  “卞德青在潘家巷躺着,出好多血。”汝月芬冷冷地扫一眼哈松。 
  教舍里掀起一阵小小波澜。大家七嘴八舌互相询问。 
  哈松低下头去,用大拇指甲狠刮桌面的油漆。 
  林立生从座位上吃力地站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哈松。 
  “哈松,到走廊站着去!”女施先生向哈松喝道。 
  哈松躬着腰低着头到走廊,面壁而立。 
  女施先生在门口差点儿与男施先生撞个满怀。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男施先生气冲冲地问,女施先生说好了下午上课前要到他那儿去取一筐枇杷,那是他早上去大湖毛公岛顺便帮她买的。 
  “……回头再说!”女施先生领着汝月芬出门就小跑。 
  “回自己座位上去!”男施先生凶神恶煞地呵退也想跟出门去的林立生,疑惑地看着女施先生离去的背影。 
  眼前一片红光初现时,阿德就慢慢醒过来了。醒来时,阿德直觉收紧的头皮脸皮颈皮一阵刺痛,他抬抬手,脑袋里一片金属声大作,只好一动不动地依墙而卧。一地的冬青籽浸于一团干血之中,这次亏吃大了。 
  巷内和新马路上空无一人,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歇息一阵,阿德记起来方才发生了些什么。 
  走到巷口头,他一抬脚,肥肥大大的泉福就扑出来。他顺势狠命一推,只听见泉福嘭的一声撞墙倒下。但未来得及进退,他便被几只手死死摁住。一阵狂拳狂脚后,他就被抬起来甩到墙上。阿德眼前当即一片金碧辉煌,后脑勺有一股黏稠的液体顺颈而下。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哈松对他当胸大脚踹出,然后心口一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巷口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阿德用力抬头一看。一张细如凝脂艳如桃花的面庞映入眼来,阿德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卞德青,卞德青……”一声声碎银般的呼唤声,撞入阿德耳鼓。一只暖暖的小手像一抹阳光,温情脉脉地落在他的脸上。阿德一阵天旋地转。 
  阿德被汝月芬搀进镇北的老方宝伤科诊所时,一路上走得好好的他,脚步有些踉跄,伛腰曲背的,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但他一见跟在他和汝月芬后面的女施先生有些鄙薄地扫了他一眼,就立即又站直了。 
  老方宝在阿德后脑勺的伤口撒上药粉,开始往他头上扎绷带。老方宝没说什么“幸亏送得早,再晚来一会儿就有大麻烦”,也没说“怎么弄成这样,杀人呵”,只说阿德不碍事的,阿德深感遗憾。 
  女施先生撮圆嘴唇,叮嘱阿德几句,她有课先走,让汝月芬送他回家。阿德精神一振,脑袋里一片清凉。 
  “你先出来一下。”女施先生在诊所门口对汝月芬说。一到外面,女施先生问道:“你怎么知道卞德青在潘家巷?” 
  汝月芬眼瞅足尖,略一沉思,低声说道:“我上学堂路过潘家巷,见哈松他们在巷口等卞德青,卞德青上课了又没来。” 
  “噢,先生以为你出学堂看过。那你怎么想起来,要到徐先生的体育器材储藏室去找先生的?……我进教舍前碰见徐先生了。” 
  “瞎找找。”汝月芬的脸和身上的衣衫一样的红。 
  “怎么会想起来到那儿去瞎找的呀!”女施先生紧追不舍。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一天鱼鳞状的云,挨挨挤挤地布满天空。 
  女施先生一脸困惑地看看汝月芬,心绪烦乱地走了。 
  “过两天,就可以去翻本!”老方宝乐呵呵地说。 
  很小的时候臂膀摔脱臼,老方宝用掌在他肩臂处一模一捏一撸,将手臂往上一提一推,未等他哭出声来,嘿一声就把榫头接上了。阿德非常信得过老方宝。 
  老方宝利利索索地摆弄着家什,量出一大包药粉,塞给阿德。阿德非常敬畏地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粉。镇上人都知道老方宝看伤科,外敷内服就两种药粉。早些年,他走江湖打拳头卖膏药时,也就这两种药粉。 
  汝月芬跟着阿德出门,来时是她搀着他进门的。 
  满头白花花的纱布,阿德愿意,这模样有几分悲壮。一走在街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罩衫上的扣子全没了。一阵小风吹开他的衣襟,衣角临风飘舞,阿德觉得很神气。但走着走着,他觉得在那一对墨玉般的眼睛注视下不会走路了。 
  阿德双腿夹裆,步履歪斜,有几分醺醺然。 
  路上不断有人问:“咋了,头怎么摔开了?”汝月芬一律替他作答:“不当心跌的。”阿德很幸福,尤其是箍桶匠老爹对汝月芬喊道:“小妹妹,你小哥哥头摔开,不好叫风吹的呀!”汝月芬点头称是,未作任何申明。 
  脸上身上的大片血渍,使阿德生出一种如沙场杀敌归来的豪气。 
  她突然牵扯他的衣角,示意避开迎面来的一位老阿婆。 
  老阿婆精神健旺,迈动小脚噌噌噌地走得飞快。她和他迅速折进一条小弄堂,一路逃开去。 
  汝月芬对阿德说,老阿婆是接生的王阿婆。不论在啥地方,一见她就扑过来一把捉住:“啊哟喔,乖囡囡呵,快点让阿婆看看呢!” 
  “肉麻得很!”汝月芬说。 
  老阿婆仍在四处找寻那凭空消失了的小人儿。接生老娘按惯例,讨要被接生人的胞衣,白烧吃下,大补。病病歪歪的王阿婆自吃掉汝月芬胞衣,百病全无,连折磨她几十年的老风湿也好了。她嘴皮子吧嗒吧嗒逢人就讲:“真灵呵,真个灵的!” 
  汝月芬浅浅一笑,阿德也轻轻一笑。他像吃了人参果一样长精神,因为感到与汝月芬之间有了一种默契和亲近。 
  他们一出弄堂口,竟然是花山头,汝月芬远远地向牛郎中住的屋门前瞟了一眼,微微地皱着眉,指指另一条弄口,对阿德道:“你一个人走吧,我走这儿回家。” 
  “为啥?”阿德扫兴地问,“你从这儿回,不得盘一个大圈吗?” 
  “我不想看见那个牛郎中。”汝月芬稍许有些焦躁地扭扯自己的衣角。 
  阿德记起了那一次同金山、阿钟他们在那儿看阉鸡,汝月芬裹足不前最后离去的事,当时他以为她主要是不想看到那种场面。他使劲地贴墙向空荡荡的屋门前望一眼,想看看门开着没。一看那门关着,阿德带着一种希冀对汝月芬说:“没人,门关着呢!” 
  “路过也不成。”汝月芬犹豫了一下,才闷闷地说道,“我想起这个人来就有点怕的呀!” 
  “那这到底是为啥?”阿德觉得女人家真没劲。 
  “我也不知道是为啥。”汝月芬忧愁地看着阿德。 
  阿德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他拖一把汝月芬,指指那条弄口,爽气地说:“那我们走!” 
  汝月芬看着出这么多血,但精神劲仍很足的阿德担心地问道:“头都开了,你就不想想你回转去,会咋样?” 
  精神抖擞的阿德翻了汝月芬一眼,立马蔫了。 
  出乎阿德意料的是,爹娘听完他的陈述后竟无半点责备他的意思。爹娘默默地吃完晚饭,问清哈松住处,便双双出门而去。娘后来说他们上哈松家请问时,哈松在自己爹没照面之前,就哧溜钻进床底再没出来。 
  女施先生这几日一上课就罚哈松立壁角,一放学又罚他一人打扫教舍卫生。哈松很孤立,再不像从前那么嚣张。但阿德打一开始就准备自己和哈松做个了断。 
  出这事后,哈松见阿德就躲。 
  今儿下午放学后见哈松在倒垃圾,阿德连忙奔出学堂门在黑巷口立定等人。但千等万等不见人。再杀回学堂,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几天了,阿德一直没逮住机会私下见到哈松。他头上的白绷带已有些烟灰色了,但他坚决不撤。他整日冥思苦想,满脑子都是各种复仇计划和哈松各种死法。 
  阿德吃完晚饭对爹娘说去趟茅房,就一口气奔蚌壳弄来了。他不想喊金山、阿钟他们,虽说他们说过好几次。 
  阿德慢吞吞地在弄内来回走了两趟,一个人都没有撞见。这两天一放学,阿德干脆就在蚌壳弄口等哈松,不是这头就是那头。甭说哈松,就是泉福他们也没见着。他觉得真他妈的怪事! 
  弄堂里静静的,沿两厢巷壁形形色色的门里传出来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幽远。阿德也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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