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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蟒慵懒地搭在树杈上静止不动,如藤蔓。几只小鸟突然哗啦一声疾叫着在林子上空徘徊。白头蟒引颈抬头,顺着树干往下出溜。
陆子矶忽然闻到了一股冲鼻的腥气,他止住白头蟒,举起了一步倒,等待巨蛇现身。但是,腥臭味又渐次淡出,绕着林子飞一圈又一圈的小鸟又呼啦啦地落回林中。陆子矶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周围的一切仍如常照旧,并无异样。
他意识到巨蛇已经游离此地,就从树上返回地面,又唤白头蟒跟踪追击。
白头蟒游向一股溪水,沿溪水逆流而上。
陆子矶走走停停,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突然,陆子矶发现白头蟒不见了,大吃一惊地愣在那儿。
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要唤出白头蟒,以确认自己前行的方向。但这会儿任凭他千呼万唤也不见白头蟒的踪影,他折一树枝挑开每一处可能藏有白头蟒的草丛灌木。
陆子矶四处搜寻未果时,不免焦躁起来。这条他自小养大驯化的白头蟒跟了他十多年,突然间就这么没了,他的心尖如同针扎。陆子矶清楚它已遭遇不测。于是,便异常狂怒地抽打着岩石灌木草丛,打得落叶草茎纷纷扬扬飘落一地。在这之前,陆子矶觉得自己追踪此蛇,有一个捕蛇者期待的荣耀和似乎也有要向那个汝家女人作个交代的意思,但此时,他对那条大蛇添了几分恨意。
失去了白头蟒,他知道这山野会变得愈加险恶可怖。
一道似有似无的巨蛇游走痕迹,离水溪越荒原穿林而过,向远方的崇山峻岭漫延而去。
陆子矶有时几乎是伏地而行,似乎在询问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草叶;有时他又疾步如飞,如走马奔袭。
学堂大门内外,站着一簇一簇的人。他们张牙舞爪地在说着什么,神情异常亢奋。
大门一边的墙头上有一纸告示,底下也围了一堆的人在小声议论着,还有三五成群的人懒懒散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德在路上已经知道学堂因为昨天蛇的事,放假两天,许多家长昨儿都到学堂来闹过了,有的女生跌跌撞撞逃回家后,不吃不喝,一直哭个不停。
阿德对昨夜的事已经无话可讲了,他们逃回藕河街时,几乎已是魂不附体。他们一致认定,这世界是个什么东西都有的魑魅魍魉世界。林立生还哆嗦着说,从今以后,除了苍蝇蚊子,他啥也不杀,免得有什么东西来找他麻烦。
通往教学楼的空地上有几个先生在值勤,教舍和走廊里空荡荡的,但可见一些木匠师傅动作幅度很大的身影,听得见锤子激烈的敲打声。学堂里到处是这种砰砰啪啪的声响。另有几个泥水匠提着灰刀拎着灰桶,走向学堂的院墙,去封死那些墙根下的雨水出口,昨儿的蛇几乎全是从这些口子里进来的,最后又都是从这些口子里逃掉的。
阿德明知可以掉头回家,但还是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他四处看看,没见汝月芬,也没见阿钟和林立生的影子。昨晚上床后,他惊魂不定,怎么着也不能入睡。
真困呵!此刻阿德脑袋晕晕乎乎的,直想睡去。
阿德双腿软软地四处走动着,所到之处,认识和不认识的同学都用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并极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阿德挺了挺胸脯,很严肃认真地一一回应。
哈松边上围满了人,他眉飞色舞地在讲着什么。
“汝月芬屋里出事了!”老米头快步过来,神情紧张地对阿德说。然后把从哈松那儿听来的一五一十全对他说了。
“瞎了你的眼睛!”阿德抬头看天,觉得这个世界算是乱了套了。
他极敷衍地和老米头及围到他这儿来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打算走了。这时哈松也跟过来,含含糊糊地朝他点头,然后不知说什么才好了。阿德没有睬他。哈松顿了顿,又把汝月芬家屋塌的事,专门又对阿德说了一遍。虽然大伙全知道这事,但哈松一说到地动山摇的坍塌声,班上还是有人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阿德这时什么心思都没了,他毫不掩饰地说他要去看看,不待大伙反应过来,他已经扭头走了。
哈松冷笑了一声,摇摇头,他看到也在人堆里向别人讲这事的泉福在向他招手,便也独自离去了。
大家目送着阿德绷得紧紧的身子远去,才各自散开。
镇上的人在议论高申和学堂闹蛇的同时,又加入了汝家屋顶坍塌的内容。
小街一边有一堆肥肥大大的婆娘也在说这事。一个头发蓬松,衣衫不整的妇人道:“昨日夜里山塘街开山货店的汝家里,房顶都被蛇弄坍塌。这汝家里有个女儿不吃蛇肉就不吃饭,结果就这样。蛇瘟生,再碰不得了!”
阿德向那人丢了一眼,迅速地离开这些满嘴跑马,空着肚子都要嚼舌头的长舌妇。
汝月芬家楼顶上有几个泥水匠在拾掇屋面,门口起步石下尽是沙灰。一小桶盛满纸筋灰的小桶,沿巷壁磕磕碰碰地被拽上屋面。墙壁上多处被磕出一个个唇形的印迹。
“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蒲包老太站在自家屋门口,掂块抹布朝探头探脑的阿德大喝一声。这个老太婆火眼金睛,一下就认出自己是谁。阿德丧气地看着别处,说出他和汝月芬的关系。
“噢,小芬生病了,昨晚上睡了再没醒过。怎么都弄不醒,今儿一早才发觉连气都快没了,这才赶紧送到镇上的诊所看郎中。郎中都说是中毒,都说还是被学堂里那些蛇咬了的缘故,夜里就发出来了。哼,当时偏说没事,这可好,现在是针也打了,肠也灌了,都不管用,刚才又到那个蛇郎中那儿去了,我说我拾掇拾掇,一会儿再过去看看!”蒲包老太用抹布擦擦脸又擦一把门。
阿德的心被一把揪紧了,他撒腿就向花山头跑。
老山泉的潭泉,前两日突然就不出水了,这些天完全靠潭里残留的水,和原本储备在一口口大水缸里的水撑着。好在茶馆店请来的唱书先生被桐镇的蛇吓怕了,宁肯违约赔钱,也要走人。唱书先生一走,书一断档,这两日,除了一些老茶客,已经没什么人来这儿吃茶了。
冒辟尘走进了已经冷清了许多的老山泉茶馆店,在大堂找了靠园子的桌子坐下。振兴伯一手稍许提着长衫的前片,拎着壶嘴飘着热气的大铜壶,大步走来。
振兴伯给牛郎中点完茶后,并不急着离去,放下大铜壶,接过阿三伯隔空抛来的热手巾,双手呈上。一见小茶房托过来几样茶点,他立即抢上去,亲手将这些碟儿盘儿一一摆上。
这时,店里那个脸蛋挺俏,但却有着一副烟酒嗓子的娘们,拎只大铜壶,放着捷径不走,特意绕到这边,到另外的桌上冲茶。她眼睛花花地看过来,粗声大气地问候着冒辟尘。这个娘们的男人,早几年醉酒失足,摔进河里淹死了。这几年,她一直瞄着到这儿来吃茶的单身茶客,想瞅个机会把自己再嫁出去。冒辟尘每次来,她便如陀螺般地围着他转个不停。
振兴伯和这个女茶房都使冒辟尘感到不安,但他的眉头还未皱在一起,振兴伯便一声“慢用”,就招呼女茶房一齐离去,到其他桌上忙乎去了。
但振兴伯和女茶房一走,旁边几个白相人立即凑过头来,隔桌开始同冒辟尘寒暄起来了。他一通敷衍,而后拿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他们便识相地缩了回去,相互有一嘴没一嘴地扯了开去。
冒辟尘呷着茶,吃着薰豆茶干和橘红糕,目光落在了敞开着的落地长窗外面的后花园。
那一潭老山泉就在一大片土丘那儿,清清亮亮的一潭水,坐落在一圈参差错落的旱大湖石中,这些旱大湖石落地生根似地从地里头长着,或立或卧,俯仰生姿。后花园的墙边照例是几簇修竹几株碧绿生翠的芭蕉。但那扇很少打开的后门口,却长着几棵泡桐一类的杂树。
今儿一大早,他不顾王忆阳拦阻,死活要搬回花山头住去。那天他同薄一冰约好见面的日子,就在今日,见面地点定在老山泉茶馆店,时间是在早上的六点。他在王忆阳宅院对面隔墙的那棵大枫杨树上,一眼就看到了有个人影,像只猢狲一样地躲在浓密的枝叶丛中,朝大宅门贼头贼脑地张望。
冒辟尘心里是一清二楚。显然,他在什么地方已经引起了王兴国或者是施朝安的怀疑了,在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让他很丧气。他们这样明着来,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种警告。他们之所以不动他,只是采用这种方式,那是慑于王忆阳的威势。他们就是想这样明打明地告诉他: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别自找麻烦。当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觉得他有疑点,并不知道他是谁。这是可以吃准的。
他和薄一冰从来就是单线联络,错过这次约会,在这关键时刻,不知会出什么大事。薄一冰同他说过,不到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不会直接去花山头找他。但现在这样,这薄哥们要是去花山头找,无疑是往火炕里跳。
他明知道他要是反盯梢,那就是不打自招——我有问题!但他还是那样做了,可他七转八弯,进街出巷并未发现有什么尾巴跟着,他不知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嘿,他自己跟自己玩哉!
冒辟尘一边等着薄一冰,一边看着这潭山泉和这一大片触目皆是旱大湖石的土丘。这潭山泉,见方十来尺,纵深数丈,但清澈见底,不时可见大大小小的泉眼水从高高低低覆盖在泉底的大湖石隙孔中汩汩涌出。潭面盈盈外溢的泉水再由一条明渠导流,漫不经心地淌进花园的阴沟,汇入园外石板路下的排水通道。但一般情况下,不待泉水外溢,那清亮甘洌的泉水,已被店里的伙计大桶小桶地拎出,囤积在花园粉墙下那一溜大如磨盘的加盖的水缸里,以备不时之需。
门口传来茶房的招呼声,冒辟尘马上转过头去,但一看那是一个老者。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便招来那个女茶房结账,然后离开老山泉茶馆,紧赶慢赶地奔回花山头。
汝月芬被一条花团锦簇的薄被包裹着,直直地躺在两条并在一起的长凳上。她面色灰暗紧闭双目,长长的睫毛粘着些微尘埃,像一个用旧了的布娃娃。
郝妹头发凌乱,双目含悲,坐在一边。好似在哄着女儿睡去,隔一会儿就轻轻拍打女儿。那两粒百毒灵用下了,女儿一身大汗,褪去了黑气,脸色由黑而灰,虽然还在昏迷,但手脚不抽搐了。女儿一抽,郝妹吓死了。可是过了一阵,女儿又开始出气不匀,接着便抽作一团。
根发低头垂手坐在小凳上,满面愁容,不住地抽动鼻子。
是那个木僵僵的牛郎中刚才开的门,他看看他们怀里那个从头裹到脚的孩子,问清来意,便指指门,让他们看门上的告示。但郝妹抱着女儿硬是挤进门来,她认定陆子矶出门,主要去捉蛇,捉到捉不到,他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的。牛郎中一句都没说,一转身就回到西屋并闩死了房门,又回转去喝酒了。
“噢,这个牛人!面孔生腥气的,世界上随便出啥事体,即便是天塌下来,他都坐得住的,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咂小酒。”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一个老者就对周围的人道。这个老者就住对门,家里养了条威猛的狼狗。
对门的老者又与旁边的人聊了几句,对根发和郝妹同情一番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