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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锁的棺材-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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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森村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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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屈辱的职业

1

那具尸体象睡着了似地躺在樱花树下,那样子就象是一个宿醉未醒的少女,正沉然酣睡在春日轻柔的晨雾中不时飘落下来的落英群里。

不过,某个迹象表明她不是睡着了——她的脸已变成了紫黑色。

这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在埼玉县北部中心城市——熊谷市荒川沿江大提的樱花树丛里被发现的时间是四月九日星期一早晨六点钟左右。

发现者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中学生。这个中学生每天早晨都要带上他的狗骑自行车在附近兜上一圈。早晨六点钟的时候路上已不时可以看到往东京方向去上班的人影了,可因为这中学生所走的大堤远离大路,所以仍然是一个晨霭弥漫、樱花吐艳的无人世界。

这里虽然是他的出生地,可他对于家乡的景观却是喜欢得不得了。宽阔的、缓缓流动着的荒川、远处迷迷茫茫连成一片的里秩父山脉、若再稍稍扩大一下视角,浅间山、上信越、日光的群山也尽收眼底。

尽管随着季节的变换四周的景色也不断地变换它的情调,可远道沿着荒川的长堤却始终具备着唤起少年的憧憬、把他引向另一个世界的诱惑力。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少年每次带着他心爱的狗来到这里,都会沉浸在对于自己长大后要去的世界的想象中。

那天早晨也是这样,少年冒着在旭日驱动下不住流动的晨雾,一面在心里描绘着他自己的未来世界,一面仿佛和他的狗赛跑似地使劲踩着自行车的车蹬上了大堤。

突然,跑在前面的狗窜到一旁去了。

“喂,到哪去?过来!”

少年呼着他的爱犬的名字,可那狗并没有回来,钻进堤下的草丛里一个劲儿地叫。

“怎么了?”

少年调过车头,想把狗带回来。他朝狗躲着的草丛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草丛里露出一双人脚!那双脚线条优美,从一条粉红色花瓣似的裙子里往外伸着。

少年战战兢兢地走近前去,发现这个人早已断了气。少年拔腿就跑,跑进离那里最近的一家人家打电话报警。通过110电话接到警报后,熊谷警察署值班警察火速赶到了场。那名值班警察离署前和还在自己家里的负责勘查和鉴定的警员也取得了联系。

当时对于女尸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清楚,但根据尸陈荒郊这一点,首先想到的是他杀。

富有诗情画意的清晨的樱花林顿时腾起一股阴惨惨的杀气。樱花不住地飘在警车和身穿森严的制服的巡查身上,形成一种神奇而微妙的对照。

死在樱花树下的女性年龄在二十三、四岁左右,身上穿着一套做工精细的粉红色西装裙,仰面倒在地上。死者的衣着并没有明显的凌乱现象,也许是死后变化的缘故吧,面部表情显得比较安详。

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尸体近旁有一块当地歌人安藤野雁的歌碑,上面刻着“醉狂眠花酒渐褪,寒意沁骨春夕风”的诗句,如果把夕风换成清晨两字,那就完全符合死者当时的情状了。

不一会儿,鉴定员赶到了。

经检视发现死者喉头上部两侧留有轻微的指痕。右侧为拇指指痕,左侧指痕宽达三指,看样子是用右手扼的。从压痕上判断这只手相当大。

在用手压迫颈部使人窒息,也就是所谓的“扼杀”的情况下,自杀几乎是不用考虑的。因为自杀者在扼自己的颈部期间,由于意识的消失,手上的力气也自然消失了。

死者的眼睛里留有溢血点痕。尽管同样是窒息至死,上吊自杀的特征是在脖子被勒住的同时动脉里的血液便停止流通,死者的脸色苍白,而且眼睛里也几乎没有溢血点。

勘查人员们顿时紧张起来了。只是有一个现象很是反常——作为典型的扼杀尸体,这具女尸的颈部压痕较浅,脸部的淤血较少。

扼杀和缢死、绞死不同,因为气管和颈部血管受到完全的压迫闭塞,死者脸部会出现大量的淤血。

检验进一步朝被衣物遮隐着的细微部分进展。因为是大清早,没有看热闹的人,他们大着胆子对差不多必须取得鉴定处理许可证才能检查的范围内的部位进行了检查。

“你们看,这条衬裤穿倒了!”

正在剥去死者衣服的中年刑事大岛突然傻乎乎地喊了起来。今天早上他刚醒来就接到电话,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匆匆从家里赶来了。

“穿倒了?”

有几个人便把微妙的视线投向他的手边。虽说这些人对于尸体已是司空见惯了,可是看着一个死了以后仍然能充分想象其生前美貌的年轻女子,因为检测的必要而被象剥水果皮似地剥得一丝不挂,依然能使他们既感到同情、又感到刺激。

“是穿反了。”

和大岛搭手的一个叫松崎的刑事订正着说。

“女人穿裤衩都反着穿吗?”

大岛操着过了时的词眼大惑不解地问道。

“我看也不常反穿,不过如果是在洗完澡以后,或者是在……”

刑事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仔细入微的观察的目光集中在衬裤被除去的那个部位上。在检视阶段是不能检查其深部的,只见外阴部上粘附着一些从深部流出的、显然是男人的残留体液的粘液。

对于这条衬裤是本人在性交后错穿穿反的,还是在性交中或性交完后被杀,凶手替她穿上去的,人们作了不同的猜测。

尸体附近扔着一个带金属口的皮制手提包,包里装着些普通的化妆用品和不足三万元的现金,能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却一样都没有。

周密的勘查又继续了一阵,但现场和周围没有发现凶手的遗留品和证据资料。

作为一桩有重大他杀嫌疑的案子,警署直接和县警本部取得了联系,同时获得了鉴定处理许可证,受托对尸体进行解剖鉴定。解剖的及时与否对侦查工作没直接的影响。

备有为使解剖具有一定的机动性而特制的一应设备的解剖车开到现场后,解剖马上就开始了。

解剖结果表明,该尸的死因正如起初断定的那样,是由于颈部被扼引起的窒息和颈动脉洞(喉节两侧之颈动脉稍鼓起处)受到强烈压迫,血压骤然下降,呼吸停止所导致的心脏麻痹。

看来死亡是由颈动脉洞的反射引起的。因此,作为典型的扼死现象,死者脸部的淤血性出血很少。

此外,尸体身上有临死前进行过性交的痕迹,阴道内还存有大量分泌型A型的精子。

根据尸体现象推断,死后经过时间是一到两天。

由于尸体的脸部没有怎么走样,扒开眼皮,施以化妆,再加上某些摄影技巧,警方居然拍下了一张几近生容的照片。这张照片在和死者特征一起向全国各地警察机构通报的同时,也被登上了报纸。

反应马上就来了。山梨县盐山市的一个旅馆经营者说,照片上的人很象他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女儿。警方请本人到熊谷来辨认了一下解剖后缝合的尸体,果然没错。

至此,被害者的身份已经清楚,一场正式的凶杀侦破拉开了序幕。

2

四月三日夜晚,座落在千代田区平河町的东京皇家饭店里,为迎接A国国务长官阿纳斯特·M·勃鲁逊的到来,全馆上下都处在紧张状态之中。

勃鲁逊这次的访日虽属非正式访问,可似乎带着什么极其秘密的重要使命,政府已暗地里决定按国宾的标准接待。有关省厅的接待要员也到了,正等着勃鲁逊的大驾光临。

饭店方面虽然不知道勃鲁逊的访日目的,但从暗暗配备的警卫队伍和要员的规模阵营中人们已察觉到政府对勃鲁逊的态度似乎非同一般。

勃鲁逊是西方大国A国首相艾隆斯特·B·科特威尔的亲信,是组成科特威尔政权的大人物之一。对于他非凡的行动力和作为活动家的纵横驰骋的机智,据说就是连科首相也要让他三分。他和财界也有很深的关系,科政权建立以来,他在政治资金的筹措上也充分施展了自己非凡的才干。

日本在经济、军事、文化等各方面都受着A国的影响,其程度就是说日本是置在A国这把大伞之下的也不算过分。

如今,这位A国现政权的叱咤风云的人物似乎带着什么非同小可的密令到日本来了。

有关省厅的接待大员不厌其烦地检查了饭店方面的接待准备工作,力求面面俱到、万无一失。

那天,赶在勃鲁逊前面,中条希世子下午三点左右来到了皇家饭店的账台。接待她的是刚分配到账台不久的山名真一。

“谢谢。房间在哪里我知道,不劳您带领了。”

登记完毕后,中条希世子从山名手里接过钥匙快步朝电梯那边走去。中条希世子二十三、四岁,略显细长的脸蛋,身段出类拔萃地美。她基本上每月来一次,每次都订一个单间,没有同行者,也没有来客。

登记卡的职业栏里只填着“花道”二字,住址是京都,可说起话来却没有京都话抑扬顿挫的味道。

来饭店时她总是穿着时髦的西装裙,不过看上去她穿和服也很不错。

由于职业上的特点,饭店的帐台接触的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老资格的帐台服务员大杉见了中条希世子后一本正经地说:

“妈的,和这样的女人睡觉简直是犯罪!”

由此可见,中条希世子在这些按理说审美眼光相当苛刻的旅馆行业人员中也一定留下了美得出众的印象。

进皇家饭店才半年、先当了一阵子侍者,后来才被分配到帐台上的山名,虽说连当侍者的时间在内他和中条希世子接触也才只有五六次,可她在他心里已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山名凭着他时日尚浅的经历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大凡漂亮女人,对服务行业的人总是冷眼相看的。那种眼光不是看人的眼光,而是一种仿佛是在看一样什么东西或者一块石头的无机的眼光。说得正确一些,这种眼光不是冷淡,而是毫无表情。

其中唯有中条希世子向他投来的是看人的眼光。也许是山名的错觉也未可知,他在和中条希世子办理登记手续时的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感受到有一股人类温暖的感情。

山名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进皇家饭店后的第一个月。凭着他曾在大学的旅馆研究会研究过“非工业化社会中的观光事业前景”、“国际观光旅馆的大规模经营”等大课题,他通过了招聘考试,当上了一流饭店的职员。正当他飘在得意的云端里乐不可支的时候,突然有人要他穿上带金绶带的侍者制服,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山名那时才体会到学校和现场的差别竟是那么悬殊。山名意气风发地进了皇家饭店,准备以一流饭店的民间外交官的身分热情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来宾,可人们对他的一第一声称呼却是“侍者”两个字。

在“外交官”和“侍者”两个词上,理论和现实间残酷的距离无余地暴露了出来。

根据“与其啃讲义,不如在实战中提高”的方针,山名连客用厕所在哪里都还没有弄清楚便被当作一名侍者投入了现场。从此他每天都生活在激烈的失望和幻灭之中。

老侍者中几乎没有一个对自己的职业抱有自豪感的;也几乎没有一个觉得自己是在从事着一种有意义的事业。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小费的多少。

这些人似乎在以小费的多寡麻痹着郁积在心里的劣等感和自卑。其中还有分配他到帐台去他也不肯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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