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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问:“你们几辆车?”
他说:“9辆。”
我说:“那么多车!”
他说:“13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有个才19岁,叫小果,都玩两年车了。”
我半回头对浆汁儿说:“米豆,你把矿泉水递给我。”
浆汁儿愣了愣。
我在观察李兆。
他扭头看了看我,又使劲转身看了看浆汁儿:“她叫什么?”
我说:“米豆。”
他说:“她不叫浆汁儿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喊过她,我以为她叫浆汁儿。”
我快速回忆,是的,李兆上车的时候,我曾叫过浆汁儿的名字,让她坐在后座上。这个人的记忆力出奇地好。
我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就说:“她小名叫米豆。”
李兆说:“你们之前就认识?”
我说:“算是认识。”
浆汁儿把矿泉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放在了身边。浆汁儿一直听着我和李兆怪兮兮的对话,一声不吭。估计她能猜到我的用意。
开着开着,我突然问:“你知道李桦吗?”
他看了看我:“李桦?”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又问:“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是明星吗?”
我说:“不是。”
他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说:“生产地沟油的,日常10吨,被抓了,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庭审。”
他说:“这种人抓不完。在河南,我好几个同行都在做这个。”
聊来聊去,我感觉这个李兆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件黑夹克,那个张开双臂的动作,依然是我心里的一个阴影。
车队在缓缓行进,录像机充了电依然打不开。
我们在逃离磁场,可似乎一直逃不开,设备一直在故障中。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唯一不同的风景,那就是大片大片枯死的芦苇根茎。很多很多年前,罗布泊水深草长,芦苇长势不亚于白洋淀,如今它们都死了。
李兆四下看了看,说:“我好像见过这片芦苇……”
我正在困倦中,一下精神了:“你确定吗?”
李兆说:“不确定……”
如果,他真的来过这个地方,那就说明土垠就在附近。
我说:“你再好好看看!”
还是浆汁儿眼尖,她突然叫起来:“那儿有个东西!”
我说:“哪儿?”
她朝前方指了指:“在那儿!看看看!”
果然,荒漠上出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荒漠里的石块都是不规则的,因此这个东西很显眼,它是圆的。它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兆也瞪大眼睛看,他说:“不会是我掉的备胎吧!”
那东西离我们二三百米,我加大油门开过去。
后面的车不知道我去干什么,都跟了上来。
我们开到这只轮胎前,停下来,我和李兆下车看了看,果然是他掉下去的备胎,他在不远处的沙土里还找到了断裂的固定架。
我在沙土上看到了辙印,一辆车的辙印,我没有声张。
李兆把固定架扔出去,恨恨地说:“这东西害死我了!”
我把备胎装到了我的车上,然后我来到布布的车前,说:“你把望远镜给我用用。”
布布找到望远镜,递给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说:“目前还不确定。”
然后,我跑到高点的地方,举着望远镜四下看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遗址。
我对大家说:“估计这里离土垠不远了,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布布支起锅灶,跟衣舞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疙瘩汤,每人一块烤馕。
吃完之后,我对布布说:“你带大家午休,我开车在附近转转,试试能不能看到土垠的影子。”
布布说:“没有对讲机,你一个人离开,太危险了。”
我说:“整个车队一起找,耗费太大。我带着望远镜,不会走出太远。刚才我看到了辙印,今天没风,我顺着它走,找不到就回来,应该没问题。”
魏早说:“周老大,我跟你去吧。”
我说:“行。”
安顿好大家,我和魏早开着我的路虎卫士离开了车队,来到刚才备胎掉落的地方,然后沿着辙印慢慢朝前开。
没想到,这次真的有收获,我们离开营地,顺着辙印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普拉多!我们开到它跟前,下车查看,它的一只轮胎爆了,车尾残留着备胎固定架。
毫无疑问,这正是李兆的车。
车牌是粤S。
我困惑了。
李兆弃车之后,走了三天,我不确定他走出了多远,但是他说过,他离开土垠十几公里就爆了胎,而我们就是从十几公里之外驶来的,并没有看到土垠!
我举起望远镜继续搜索。
土垠遗址是一个长条状土台上,保留着残存的墙基和木桩,有仓库遗址,衙署和士兵屯驻遗址,还有壕沟。
可是,我的视野内没有任何凸起物。
我收起望远镜,打开黑色的丰田普拉多的车门,大概检查了一下。
里面有行李箱,笔记本电脑,一些食物,几瓶矿泉水。看来,三天内没人从此经过。
我打开工具箱查看,看到了一个行驶证和一个驾驶证。打开看了看,正是李兆的,有他的照片和姓名。他真的叫李兆。只是发证单位并不是濮阳,而是河北保定。
我没找到录像机。
李兆说过,他带了录像机。
我和魏早从我的车上卸下那只备胎,换上了。我们要把他开回去。
在浩瀚的无人区,我们神奇地找到了两样失散的东西,又让它们破镜重圆,组装成一个整体,很有成就感。
魏早说:“我们回去吧!”
我说:“等一下。”
我拎下李兆的箱子看了看,锁着。密码是4位数的。
我说:“给我点时间。”
魏早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把这只箱子打开看看。”
魏早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了解一下这个李兆的根底。”
魏早想了想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说:“特殊时期,特殊地方,顾不上那么多了。”
魏早说:“没有密码你怎么开?”
我说:“从0000到9999。”
魏早脸上露出某种笑意:“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快了1秒钟,慢了不超过1个钟头。”
魏早说:“那还是我来吧。”
我说:“你会开锁?”
魏早说:“我试试。”
我把箱子交给他,他对着阳光,一边慢慢转动着转轮,一边从缝隙仔细查看,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他似乎窥视到了密码,把箱子放在沙土上,拧了几下,“啪”一声,开了!
我很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他说:“我在部队的时候,排长教我的小窍门——慢慢转动转轮,从缝隙可以看到转轮上有两个豁口,把大的那个豁口加5,就是这个转轮的密码。他这个箱子,4个转轮的大豁口分别在2240上面,它的密码就是7795。”
我说:“太神奇了,回头我拿你的箱子试试。”
我打开李兆的箱子,首先在顶层网兜内看到了三张身份证,我把它们拿出来看了看,目瞪口呆——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却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李桦。
第40章 砒霜杀夫案
毫无疑问,他就是录像中那个拍摄的人。
也许,李桦才是他的真名。
也许,李兆才是他的真名,他对那三个同伴使用了假名。
也许,李桦和李兆都不是他的真名,另一个身份证上的“钱立民”才是他的真名。
也许,这三个名字统统是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我又翻了翻箱子,里面除了衣物,一些现金,再没有其他的了。
魏早看到了三张身份证,他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打开这只箱子了。
从他的行驶证和驾驶证上看,他应该是保定人,他却编出了濮阳,编出了华龙区;他明明跟三个人进入罗布泊的,可是,他却编造出了一个16人的团队,一个叫小果的女孩;他明明是个骗子,却编出了饲料油加工厂,还300多口锅,还一拖二一拖三……
这个人太可怕了。
我给录像机充电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属于他的东西,就像没事人。
不知道录像中的那个米豆是不是假名,不管怎么说,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叫她米豆的,而我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毫无反应。
还有,我问他知不知道李桦的时候,他那么诚恳地反问我:是明星吗?
我突然感到,我斗不过这个人。
魏早在沙土上坐下来,小声说:“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我对他讲了那只录像机的事儿。
魏早说:“这么说他被人害了?”
我说:“反正后来的录像里就没有他了。”
魏早说:“那他是人是鬼啊?”
我说:“在我眼里,这家伙不人不鬼。”
魏早说:“如果他是受害者,为什么不对咱们说明实情呢?”
我说:“他们的秘密肯定太深了。”
魏早说:“我们怎么办?”
我说:“回去跟他当面问清楚。”
魏早说:“他会说实话吗?”
我说:“撬也要撬开他的嘴。”
我们把箱子放在丰田普拉多上,魏早开路虎卫士,我开丰田普拉多,返回了营地。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大家竟然支起了帐篷。看来,他们不想走了。
听见我们的车回来了,大家纷纷走出帐篷。
李兆迎上来,激动地喊起来:“哇哈,你们找到我的车了?”
我下车,把车钥匙扔给他,说:“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车队。”
他接过车钥匙,连声说:“谢谢谢谢!”
我跟大家聊了下情况,我问李兆:“你确定你爆胎的时候,离土垠只有十几公里?”
他点头:“我肯定。”
我说:“如果是那样,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土垠,根本没有。”
他困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很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车,说:“那是我的车吗?”
我说:“你去看看。”
他上车检查了一下,说:“没错啊。”
我说:“行了,明天我们以你爆胎的地方为中心,分四个方向找找。大家睡会吧。”
当大家回到帐篷的时候,我对李兆说:“我和你单独谈谈。”
他说:“好。”
于是,我跟他来到我的车里,关上了车门。
帕万没睡,他坐在帐篷门口抽烟。迷路之后,他的脸色极差,他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直在抽烟,不知道他的烟还能挺多久。我一点不责怪他,反而觉得是我们把他带进了某种噩运里。
我坐在驾驶位置上,李兆坐在副驾上,我的手插进口袋里,那里面装着七七式手枪。我不知道紧急时刻,它能不能打响,不过这东西能镇住人。狼都怕。
我看着前方的荒漠,说:“你叫什么?”
他愣了愣说:“李兆哇。”
我说:“我问的是真名。”
他说:“你不信任我吗?”
我说:“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会不会危及这个团队的安全。我再问你,你叫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叫李桦,或者钱立民。”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突然说:“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害人之心,我请求你,不要问我的真名了,结伴离开罗布泊,我们谁都不认识谁,好吗?”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正经人,我靠诈骗生活。”
我说:“米豆和大物跟你什么关系?”
他静默了一会儿,反问我:“你是警察?”
我说:“我们团队的张回才是警察,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