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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接下来我们谁还会死?”
父亲说:“你。不过,他们放了你,你没事了。希望你运气好,能活着离开罗布泊。”
我说:“我之后呢?”
父亲说:“我不知道。”
我说:“你知道。”
父亲说:“是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不然,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了。”
静默了一会儿,我突然问:“沙子雕成的花象征什么?”
父亲说:“不知道。”
我说:“你们每次杀人不都摆一朵吗?”
父亲说:“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的人死了,身边也会出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这个地方太深不可测了。
我无语了。
父亲说:“过一会儿你就能动了,这里离你们营地不远,你站起来就望得见。”
随着父亲说的话越来越多,我渐渐闻到了某种童年的气息,那是父亲的气息,勾起了我很多遥远的记忆——
我迷路了,四周黑糊糊的,很害怕。一个黑影朝我走过来,他走近之后我才确定,那是我爸,我一下就哭起来,他把我背起来,说:“爸不是来了吗?不要哭了,咱们回家喽。”
咱们回家喽……
父亲却站起身来,小声说:“我得走了。”
我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我知道,我和他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他又说:“如果你能走出去,告诉你妈,我还活着。”
我点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你……不恨我吧?”
我摇摇头。
他猛地一转身,大步走开了。
我使劲转着脑袋,看着他那又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泪“哗哗”淌下来。
他始终没回头,走下一个沙坡,不见了。
天那么蓝,沙子那么黄。
这个世界空空荡荡。
半个钟头之后,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我发现沙子上留下了一行字,那当然是我父亲的字体,他写的是——你们团队有一个我们的人。
第17章 查卧底
我回到了营地。
大家都围过来。
章回说:“周老大,你去哪儿了!”
我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他说:“我一直在营地里转悠啊。”
我说:“再想想。”
他说:“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有个东西从卡车旁边跑过去了,我去追,追出了几百米,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敢追了,就回来了……”
我说:“我就是那时候被弄走的。”
他满脸抱歉地说:“真对不起……”
我说:“没什么,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去睡会儿吧。哎,季风呢?”
魏早说:“她和浆汁儿,还有令狐山,他们开车去找你了。”
我说:“走了多久了?”
魏早说:“天一亮就走了,走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说:“谁让他们去的?走丢了怎么办?”
魏早说:“拦不住啊,尤其是你家浆汁儿。”
我说:“谁家浆汁儿?”
魏早瞪着我说:“你家的。”
我把脸转向了布布:“你把望远镜给我。”
布布就去了她的帐篷。
魏早说:“他们是朝西边走的,我开车去找找吧。”
我说:“得了,已经够乱的了。”
布布回来,把望远镜递给我,问:“周老大,发生什么了?”
我不可能如实相告,至少我不能说我是谁。
我举起望远镜,一边朝西边看一边说:“跟浆汁儿一样,我也被弄晕了,然后被运到了一个古墓里……”
望远镜从南转到北,布布说:“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醒了之后就躺在沙漠上了。”
魏早说:“他们就在附近?”
我说:“我不清醒,不知道远近。”
魏早说:“那你看清他们是谁了吗?”
我说:“我看到了三个人。”
魏早说:“就三个人?妈的找到他们,全给他们活埋了!”
我说:“你能把田鼠活埋了吗?”
魏早说:“他们不是人?”
我说:“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我父亲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们团队里有卧底,而是写在了沙子上?我怀疑他和我谈话的时候,地下有人听。
布布说:“他们把你放了?那是不是说,他们觉得我们没有敌意,不会再侵害我们了?”
我说:“不,可能他们只是把顺序搞错了。”
布布的情绪顿时低落了。
蒋梦溪给我拿来一个煮鸡蛋,一杯热牛奶,小声说:“你吃点东西。”
她的眼神有点自卑。
我看了看她,说:“谢谢你,蒋梦溪。”
章回没有去睡觉,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我要跟他聊聊,一个人缺觉的时候,大脑迟钝,很容易问出东西。
我说:“章回,你跟我来,我们聊聊。”
他显然不知道我要跟他聊什么,愣了一下,赶紧说:“好的。”
我带他走进了我的帐篷,把门帘放下来,然后说:“你把刀给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刀子,还给了我。
我把刀子放进口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地上,然后逼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杀了那个警察!”
他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他肯定在猜测,我这次被掠走得到了什么证据。
我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说:“给我说实话!”
他说:“你让我起来,我跟你说实话。”
我慢慢松开了他,他也逼视着我的眼睛,说:“我只对你说一句——他不是我杀的。”
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那桶水玻璃!”
他真的不说话了。
我说:“你不要再顽固了,没有好果子。你知道的,天上有只眼睛,记录着我们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古墓里看到没剪辑的录像。”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只能动员大家驱逐你。”
他依然不说话。
我说:“好吧,你没有机会了。”
说完,我转身就朝外走。
我在跟他斗心理素质。这时候,我离帐篷门口大约7步远,我快步走过去,如果我走到门口,他依然不说话,我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我一边走一边听背后的动静。
当我走到第6步的时候,他突然说:“等一下!”
我停住,慢慢回过头来。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你说话!”
他低下头去,想了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眼圈已经湿了,显得很激动:“我跟他一样,我们没什么区别!”
我说:“嗯,然后呢?”
他说:“在司法学校的时候,他的成绩还不一定比我好呢!他凭什么抓我!”
我说:“你他妈犯罪了!”
他说:“刚才你把我摔到地上的时候,要是碰巧有根钉子,我可能就挂了,然后你就是杀人犯!你愿意接受这个罪名吗?”
我说:“我们说的是那个警察。”
他说:“我毕业之后也是警察!只是我倒霉罢了,一失手,把我岳母推到了暖气片上……”
我说:“之前先不说,你杀了警察,就是杀人犯。”
他“扑通”一下给我跪了,然后哭哭啼啼地说:“周老大,我真的想当个警察,我只想为你们做点事!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害你们任何人的!”
我想了想,说:“起来起来!”
他身体一转,坐在了地上,继续说:“你不要驱逐我。如果我们走不出去,我希望我以一个团队警察的身份跟你们死在一起。如果走出去了,你看着我去自首——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肯定是浆汁儿他们回来了。
我对章回说:“在罗布泊,我就当你是团队的警察,做点什么吧。”
章回使劲点了点头。
我走出帐篷,浆汁儿已经跑过来,她愣愣地看着我,说:“满血满蓝,原地复活?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别大惊小怪的,你经历了什么,我就经历了什么。”
季风和令狐山走过来,我对他们有取有舍地讲了讲昨晚的经历,然后对季风说:“现在人齐了,你把大家都叫到湖边,我跟大家说点事儿。”
季风说:“好的。”
团队里有个卧底,我不知道是谁,这是最恐怖的。我要摸摸大家的底。本来,我应该提前和季风、周志丹、鲁三国透个风,但是我现在谁都不信任了。
我带浆汁儿走向湖边的时候,浆汁儿问我:“你要透露什么秘密吗?我先听听呗。”
我说:“没什么秘密,只想让大家互相更了解一下。”
老实说,我连浆汁儿都不信任了。
我不能肯定她就不是卧底。
那群人为什么没有杀死她?
她会不会被那群人换了大脑,故意让我们救回来?
都是未知数。
如果浆汁儿都不能信任了,那么就没人可以信任了。这时候,我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孤独,什么叫悲凉。
人都在湖边聚齐了。
我不能告诉所有人,我们当中有个卧底,那样的话,整个团队都会大乱,而那个藏在其中的人则会藏得更深。
我说:“现在可以肯定了,我们有敌人,我曾经和他们近在咫尺。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们会继续杀我们的人。攘外必先安内,我有个主意,希望你们都不要介意,我是为大家着想……”
周志丹说:“你就直说吧。”
我说:“每个人都用最简短的语言,说说自己的事儿,不管你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证明你是个正常人类,跟那群人没有任何关系。”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我说:“我先说吧。我出生在黑龙江齐齐哈尔绝伦帝小镇,19岁在北京空军服役,我和李少红合作过电影《门》,我为佳能照相机做过广告。”
季风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邛崃市陕氏集团资助过我念书。我在河北电视台做过编导。”
浆汁儿说:“我在岳阳师范读书。我妈是市劳模。”
周志丹说:“我出生在台湾,30多个国家都有我的出入境记录。《妈妈婆婆》就是我们投资拍的,我是出品人之一。”
鲁三国说:“我是区政协委员。”
白欣欣说:“我是干建筑的,芜湖市中心广场的标志建筑就是我们做的。”
蒋梦溪小声说:“我的父母都是工人,我也没上过大学……不过,我看过所有韩剧,可以把它们的故事原封不动地讲出来。”
布布说:“我在党史研究室工作,1998年入党,我的入党介绍人叫孔利明,现在是老湖区副区长。”
魏早说:“我在江西当兵,救过落水儿童,立过二等功。”
吴珉说:“我和浆汁儿是大学同学。我是手机游戏‘口袋魔兽世界’设计者之一……”
章回说:“你们都了解的,我是麦南监狱的犯人。”
黄夕说:“我获过第31届全国散打亚军。”
孟小帅说:“我在陕西师大附中读书,那时候跟演员文章是同学。我给时尚杂志当过平面模特儿。”
马然而说:“我是天津人,出生于1986年3月26号,那天陈永贵逝世。我曾经给天津环渤海集团董事局主席郑介甫当过司机。”
郭美说:“我拍过微电影,当过相亲节目女嘉宾。现在网上正在炒我的事儿。”
老丁说:“我是甘肃人,两个月之前刚刚来过罗布泊进行科学考察,上过电视纪录片《探究罗布泊》。”
令狐山说:“我是克拉玛依人,我父亲就死在罗布泊。1994年,我读小学一年级,经历了克拉玛依大火,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
大家互相看了看,只剩下帕万了。
他坐在魏早旁边,望着湖水,目光呆滞。
我走到他面前,问他:“帕万,你能证明你是正宗罗布人吗?”
帕万的眼睛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