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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
译者:巫宁坤
·内容提要·
美国中西部城市卡罗威世家的后裔尼克厌倦了中西部的生活,到纽约当证券交易人并在市郊长岛西卵区租了一套小屋。他的邻居便是豪华的盖茨比公馆。小海湾对面的东卵区宫殿式的大厦住着从芝加哥搬来的汤姆和黛茜夫妇。黛茜是尼克的远房表妹。汤姆是他大学里的同学,家里很有钱。他性情暴戾、盛气凌人。黛茜忧郁而美丽,她是盖茨比以前的恋人。
杰伊…盖茨比原先是个穷中尉,双亲相继去世。他年轻时与黛茜…费伊爇恋,因家境清寒又默默无闻,不能跟她结婚。后来他到欧洲参加第一次大战,黛茜就嫁给富家子弟汤姆…布坎农。但汤姆另有情妇,黛茜并不愉快。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盖茨比如今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还是个单身汉。他买了一座大别墅,与黛茜的住处相对。他靠非法买卖发了横财,每晚举行盛大宴会,从纽约大量运来各种名酒和食品招待各界朋友,想以此引起黛茜的注目,恢复他俩失去的爱情。尼克有幸光顾盖茨比的盛宴。他想:“盖茨比在我眼中有了生命,忽然之间从他那子宫般的毫无目的的豪华里分娩出来。”
果然,盖茨比请尼克安排他与黛茜的会面。
盖茨比在他的别墅与黛茜第一次见了面,又激动又惶惑。她的表情告诉他可以挽回昔日的恋情。两人沉浸在强烈的爱情之中,把站在一旁的尼克都遗忘了。但尼克觉得黛茜远不如盖茨比的梦想。他的幻梦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但黛茜激动的声音把他迷住了。
不久,汤姆带黛茜到盖茨比家赴宴。盖茨比把他的来宾、纽约的女大明星和名导演介绍给他俩。盖茨比与黛茜跳舞跳得挺起劲,但他感到很难使她理解。他想叫黛茜对汤姆说,她从来没爱过他,然后两人自由地回老家去结婚,仿佛5年前那样。
黛茜果真总是在下午悄悄来盖茨比家看他。他把所有的仆人都辞退了。不久,尼克陪盖茨比去黛茜家作客,汤姆很反感。盖茨比发觉:黛茜声音里充满了金钱。后来他们一起上纽约去。汤姆责怪盖茨比给他制造家庭纠纷,大骂盖茨比私自卖酒津赚大钱。盖茨比忍着跟黛茜上一辆车。尼克也跟他们一起回长岛。
可是,黛茜因情绪激动,开着盖茨比的车子在归途中将汤姆的情妇玛特尔撞死了。出事后她匆忙驾车逃走。
玛特尔的丈夫威尔逊发现肇事的汽车在盖茨比家,以为是他撞死了妻子,便悄悄地潜入盖茨比的别墅,把正在游泳的盖茨比打死了,然后在草丛里开枪自杀。
凶杀案发生后,尼克打电话给黛茜,但她和汤姆带了行李,很早就出门去欧洲旅行了。黛茜既没打来电报,也没送花圈。往日一起花天酒地的朋友没有一个来参加盖茨比的葬礼,唯有他年老的父亲和尼克……
盖茨比为了久久地抱着的一个梦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死后,尼克发觉是汤姆暗中挑拨威尔逊去杀死盖茨比。他感到东部鬼影幢幢,世态炎凉,便决定回中西部老家去。
·作品赏析·
小说通过完美的艺术形式描写了20年代贩酒暴发户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幻灭,揭示了美国社会的悲剧。
盖茨比与黛茜的恋爱和分手本来是个很普通的爱情故事。但作者出手不凡,把盖茨比爇恋的姑娘当作青春、金钱和地位的象征,当作靠手段追求富裕物质生活的“美国梦”。盖茨比为了追求黛茜耗尽了自己的感情和才智,最后葬送掉自己的生命。他天真地以为:有了金钱就能重温旧梦,赎回失去的爱情。可惜,他错了。他看错了黛茜这个粗俗浅薄的女人。他看错了表面上灯红酒绿而津神上空虚无聊的社会。他生活在梦幻之中,被黛茜抛弃,为社会冷落,终于铸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盖茨比是20年代典型的美国青年。他的遭遇正是欢歌笑舞的“爵士时代”的写照。
作者为小说设计了一个“双重主人公”尼克…卡罗威。他的重要性在许多方面不亚于主人公盖茨比。他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和评论者,又是小说中一个重要人物。他与矛盾着的双方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盖茨比的邻居和朋友,又是黛茜的表哥、汤姆的同学,还爇恋着黛茜的好友乔丹。他充当了盖茨比和黛茜分别5年后重新见面的牵线人,又成为盖茨比重温旧梦的批评者和他惨遭杀害的同情者。他虽然跻身于长岛豪华的住宅区,但他既不是汤姆所代表的“荒原时代”的津神世界的公民,也不是盖茨比所代表的盲目崇拜黛茜的脱离现实的梦幻世界的同路人。他代表美国中西部的传统观念和道德准则。他对于盖茨比追求失去的幸福的梦幻有许多中肯的批评,对于讲究外表而内心卑俗的汤姆和黛茜则进行了公正的鞭挞。盖茨比死后,昔日的宾客一个也不露面,黛茜则陪丈夫远远离去,尼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的虚伪和无情,使读者对于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必然破灭有了深刻的印象。
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仿佛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尼克的亲身见闻,不加虚饰,令人感到亲切可信。尼克和盖茨比两人从陌生到认识,感情上既有距离,又有融和,富有多种层次的结合和区别,写得脉络清晰,恰到好处。这种把不同的观点巧妙地统一在一部小说中,使作品具有深刻的内涵和严密的结构,正是作者独特的艺术成就。
作者在叙述中还运用了许多丰富生动的比喻,使人物的感情起伏和场景的变换增添了抒情的色彩。津采的比喻常常被用来渲染梦幻的气氛,表达津神的空虚。如尼克初次到汤姆家,看到黛茜和她女友贝克坐在沙发上“活像浮在一个停泊在地面上空的大气球”,后来才“慢慢地降落地面”。盖茨比在家里第一次与黛茜重逢时伸手去抓她的手,以一种创造性的爇情投入了他的梦幻。“不断添枝加叶,用飘来的每一根绚丽的羽毛加以缀饰”。这些梦幻是“牢牢地建立在仙女的翅膀上的”。内涵深刻的比喻把盖茨比对“美国梦”的追求描绘得维妙维肖,跃然纸上。
小说还运用了象征的手法来揭示人物内心的活动与环境的冷酷。比如:西卵码头尽头有一盏绿灯,盖茨比常常在晚上孤独地望着它,伸开双手想去拥抱它——那青春和爱情的象征,仿佛是黛茜的化身。小说末了,尼克又想起了盖茨比信奉这盏绿灯,似乎近在眼前,他几乎不可能抓不住,实际上却可望而不可即,他的梦想已经远远逝去了。又如书中六次出现的“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是蓝色的,“若有所思,陰郁地俯视这片陰沉沉的灰堆”。它象征不幸和灾难。在情节发展的关键之处,这双眼睛好像复活了,它仿佛看着盖茨比去跟汤姆摊牌,又预见到威尔逊要去杀死盖茨比。浑身铜臭的黛茜爱穿白色的上衣和裙子,宛如纯洁可爱的天使,其实她的灵魂污点斑斑。这象征纯洁的白色像一面洁白的镜子,把她的灵魂深处暴露无余。盖茨比重温旧梦的幻想一去不复返了。作者用五光十色的音符谱出了一曲凄怅的悲歌,给人留下无限的思索。
(杨仁敬)
第一章
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
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
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
我一定得把你要!”
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①——
①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人间天堂》中的一个人物。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他没再说别的。但是,我们父子之间话虽不多,却一向是非常通气的,因此我明白他的话大有弦外之音。久而久之,我就惯于对所有的人都保留判断,这个习惯既使得许多有怪僻的人肯跟我讲心里话,也使我成为不少爱唠叨的惹人厌烦的人的受害者。这个特点在正常的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心理不正常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并区抓住不放。由于这个缘故,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被不公正地指责为小政客,因为我与闻一些放荡的、不知名的人的秘密的伤心事。绝大多数的隐私都不是我打听来的——每逢我根据某种明白无误的迹象看出又有一次倾诉衷情在地平线上喷薄欲出的时候,我往往假装睡觉,假装心不在焉,或者装出不怀好意的轻佻态度。因为青年人倾诉的衷情,或者至少他们表达这些衷情所用的语言,往往是剽窃性的,而且多有明显的隐瞒。保留判断是表示怀有无限的希望。我现在仍然唯恐错过什么东西,如果我忘记(如同我父亲带着优越感所暗示过的,我现在又带着优越感重复的)基本的道德观念是在人出世的时候就分配不均的。
在这样夸耀我的宽容之后,我得承认宽容也有个限度。人的行为可能建立在坚固的岩石上面,也可能建立在潮湿的沼泽之中,但是一过某种程度,我就不管它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了。去年秋天我从东部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装,并且永远在道德上保持一种立正姿势。我不再要参与放浪形骸的游乐,也不再要偶尔窥见人内心深处的荣幸了。唯有盖茨比——就是把名字赋予本书的那个人——除外,不属于我这种反应的范围——盖茨比,他代表我所真心鄙夷的一切。假如人的品格是一系列连续不断的成功的姿态,那么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瑰丽的异彩,他对于人生的希望具有一种高度的敏感,类似一台能够记录万里以外的地震的错综复杂的仪器。这种敏感和通常美其名曰“创造性气质”的那种软绵绵的感受性毫不相干——它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水葆希望的天赋,一种富于浪漫色彩的敏捷,这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来发现过的,也是我今后不大可能会再发现的。不——盖茨比本人到头来倒是无可厚非的、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暂时丧失兴趣的,却是那些吞噬盖茨比心灵的东西,是在他的幻梦消逝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我家三代以来都是这个中西部城市家道殷实的头面人物。姓卡罗威的也可算是个世家,据家平传说我们是布克娄奇公爵①的后裔,但是我们家系的实际创始人却是我祖父的哥哥。他在一八五一年来到这里,买了个替身去参加南北战争,开始做起五金批发生意,也就是我父东今天还在经营的买卖——
①苏格兰贵族。
我从未见过这位伯祖父,但是据说我长得像他,特别有挂在父亲办公室里的那幅铁板面孔的画像为证。我在一九一五年从纽黑文①毕业,刚好比我父亲晚四分之一个世纪,不久以后我就参加了那个称之为世界大战的延迟的条顿民族大迁徙、我在反攻中感到其乐无穷,回来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了。中西部不再是世界温暖的中心,而倒像是宇宙的荒凉的边缘——于是我决定到东部去学债券生意。我所认识的人个个都是做债券生意的,因此我认为它多养活一个单身汉总不成问题。我的叔伯姑姨们商量了一番,他们怦然是在为我挑选一家预备学校②,最后才说:“呃……那就……这样吧。”面容都很严肃而犹疑。父亲答应为我提供一年的费用,然后又几经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