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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
她的手指停留在对方好看的眉峰上,然后被男人宽大又粗糙的手抓住,包裹着,以及用嘴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你属于这里,比起那些宴会或者什么,你自在多了。”海伦耸了耸肩膀,这可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可是她知道他不会介意,在她面前,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我……”他开口想要说什么,喉结略微滑动了一下,她的手指却已经放到对方的唇瓣上,阻止那些话语。
“嘘,什么都别说。”
海伦低声呢喃着。伸出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像一个小孩子在依赖着大人,因为某种无法掩饰的脆弱,所以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对方。她靠着安德烈,能够感觉到男人的嘴唇轻轻的触碰着她的头发。
她的眼睛眨动着,声音微弱却饱含坚定。
“我都知道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总会,总会等着你的。”
她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的震动,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静默,然后,在她觉得自己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的回答。
“等我。”
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当所有人都为她委屈,或者劝说她应该放弃的时候,他站在她的那一边,有些自私,却让她安心的给出了他的承诺。
生命中应该有这样一个人。当你想要干傻事的时候,他抛开所有的世俗成见,只是和你一起做那些傻事。
这一个约定有些沉重,比起她自己,她知道安德烈承受的更多。那是和他自出生以来接受的教育和性格做着挑战。理智和感性,他一贯是那个善于自控的人,严苛到很多人怀疑他也许并不具有某种感性的能力,但她知道,他一直都有,在那颗包裹坚实的地方,有一处用阳光,苔藓,鲜花等一切美好事物织就的柔软,而她在那里,享有了一切的特权。
八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九月了。海伦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在安德烈的身边呆了将近半个月。从早上开始,她见过他刚刚睡醒时的样子,安德烈并没有什么起床气,但也不是那种对于起床毫无抗拒的人。比起阿纳托利那种闹腾和暴躁,安德烈显得安静许多。
他会在第一道阳光接触到他脸颊时醒过来,却不会立即睁开眼睛。睡觉时那放松的面容会略微纠结一下,这种状态会保持将近半分钟,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又变成了白天那种沉着的样子。
那多少显得可爱。海伦在心里把这些都记下来了。包括他吃饭的时候餐叉运动的频率,以及看书时嘴角的弧度。这些她通通都记下来了,是她的宝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这就够了。她会把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当场上帝赐予她的礼物。
“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走了。”海伦微笑着说道。她一直都都是这样,微笑着,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很好,即使每个人都明白,这是一个谎言。但战争带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如果微笑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能把它们分享给所有的人呢?
安德烈抬起手,为那个姑娘擦了擦眼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吻对方的额头,看上去虔诚又温柔。
“还有半个小时,陪我去走走吧。”他伸出手沉声说道。
这半个月的修养,安德烈的手臂和右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看上去是健康的,除了消瘦。
海伦将视线从男人的心脏位置移开,吸了吸鼻子,点头答应了。
战争席卷的速度太快了,一刻都耽搁不得。他们今天就得离开部队驻扎的城市,海伦已经跟娜塔莎他们说好了,大家都住在他们家里,所有的人,她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也许只有这蓝天和白云才不受战争的制约吧。纵使前方的炮火已经响起,但天还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人们的悲伤而流泪,也不会因为人们的胜利而露出笑脸。它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而现在,在这种离别的时候,它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给出了最明媚的笑脸。
“我不喜欢下雨,所以以后下雨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在屋子里看书,或者,只是聊聊天。”她挽着对方的胳膊,有些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
“我喜欢狗,但我又不喜欢清理它们身上的毛发或者,”她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有些为难的看着对方,“恩,排泄物什么的,所以,如果我们以后养了狗,你要帮我做这些事情。”
“好。”
听到他的应予,她显得是那么的开心,然后继续说着。在这半个小时之内,似乎要把所有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她想要做的都和他分享。
“我不太会做饭,也不会做点心,但我以后想试一试,所以如果它们一开始不是很成功,你也要夸奖夸奖我,这样我才有信心做的更好。”
“我有时候不高兴了就喜欢收拾东西,可能会把家里弄的有点乱,到时候你可以不要搭理我,因为我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我喜欢在茶里面加很多的牛奶和糖,我知道那不好,但我没办法控制,所以你可以对我严厉一点,就算我生气了也不要纵容我。”
“……”
她说了很多很多,而他也一直耐心的听着,直到时间快速的过去了,他停下了脚步。海伦才不得不停下来。
“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没有说完。”
安德烈看到他面前的姑娘捂着嘴哽咽的说着,眼泪打湿了她手上的皮肤,从皓白的手腕粘湿了袖子。她的肩膀小幅度的颤抖着,头低低的,他甚至看不到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所以他伸出手,捧着对方的脸,亲吻她红红的眼眶,亲吻那些眼泪,然后来到唇边,怜惜的吻着。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把它们做完。所有的。我不会纵容你的坏脾气,但我们可以让它变好。你喜欢的,我会去尝试。你不喜欢的,我来为你做。坚强起来,好吗?海伦。”
“恩……”她点着头,哽咽的应着,然后用力的抓住对方的衣襟,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的缺点,我的坏脾气,我所有的不好都告诉你了,没有人会再要我了,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娶我。就算是没办法再站起来,没办法抱着我了,看不见这个世界,听不到声音,也一定要回来找我。如果你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这样做我会过得很好,我就会恨你,这辈子,下辈子都恨着你!安德烈,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了,我会活着回来。”
男人的眼神紧锁着她,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庞。他的唇瓣略微有些颤抖,那些平静和镇定在这一刻终于远离了,那双手触碰的地方几乎令她有些疼痛,但不管过了多少年,她依旧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安德烈的话语,那种令她全心全意信赖对方的眼神。他说等着他,他会回来娶她。
“你是我爱的姑娘,是我的妻子,所以等着我,我会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失而复得之后又再一次放手,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煎熬。噢!我是后爹=v=
☆、第 134 章
从罗斯托夫伯爵府邸出发后,海伦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些官兵。军官希望罗斯托夫伯爵他们的马车上能够捎带一些伤员。
“他们是为国家负伤的。”那个军官有些强硬的说道,也许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也许只是单纯的,希望用这种严苛的话语唤醒人们的意识。
海伦看到那个军官脸上的伤口。有新伤,也有很多的旧伤,最严重的疤痕是从眉峰划到了眼角,差点就令他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金发姑娘的神情动容,在这个时候,每一个士兵,不管是英俊的还是丑陋的,不管是高的还是矮的,她总能透过他们看到她的爱人,她的兄长。
而不等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坐在前一辆马车上的娜塔莎已经开口了。
“当然可以了,长官,我们都是俄国人。”
那个小姑娘声音清脆如黄鹂,一张俊俏的小脸像三月里的春花一样抚慰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皮埃尔和彼佳一起负责安置好所有的伤员,他们尽可能的腾出地方。娜塔莎也跳下来跟海伦一起帮忙。
皮埃尔的视线从海伦的身上掠过,然后安静的停留在娜塔莎身上。他的心胸中似乎总是激荡着一种情怀,而这一刻,它们就像是要喷薄出来了一样。
啊,那是他爱的姑娘!多么诚实又善良的女孩儿啊!
罗斯托夫伯爵并未反对。这个和蔼的伯爵从他的子女身上看到了一切,就如同那个冷峻的年轻公爵说的一样——希望。
军官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站得笔直,严峻的面容,嘴角边有着深深地纹路。他向在场的所有人都致以一个军礼。
他们是俄国的军人,而他们是俄国的百姓。
正如娜塔莎说的一样,他们都是俄国人。
莫斯科的末日来临时已经是秋天了。泛黄的叶片从空中飘落下来。到处都在萧条,武器和马车等实用的东西价格不断上涨,一些奢侈的摆设用品则如垃圾一样无人问津。
当然了,在战争年代,越是能保命的东西当然就越值钱了。
海伦他们能够收集到的物资也越来越少,但还不算完全没有。
“运输的成本太贵了。”金头发的姑娘咬了咬嘴唇,从羊皮纸上抬起头望着他的兄长。
伊波利特拧了拧眉毛。他知道海伦说得对。现在就算是钱也不能完全的买到愿意运送物资的马车和马车夫,就连一般的商贩想要运东西,马夫要的也不仅仅只是钱。大家都不知道这场战争还要多久,所以都怀着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尽可能的囤积货物。
百姓的心里人人都能明白。毕竟,光是靠口号可养不活自己的父母和妻子儿女,谁也不愿意冒险把自己的命丢到战场上去。但前线缺少物资也是事实。
正当伊波利特和海伦一筹莫展的时候,安东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虽然不至于马上解决他们现在的问题,但总归比没有强。
“这一批物资已经收集齐了,药品虽然比夏天少了不少,不过棉花的收成很好,马上就可以采摘了,今年过冬时的棉衣不会跟去年一样紧张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海伦笑着说道。
“怎么了呢?”安东希走了过来问道。伊波利特按了按眉心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这的确是个问题。”年轻的公爵皱起了眉头,双手抱臂陷入沉思。就算他们现在有了物资,但没有人去运输业到不了前线。不能给战士们用到的东西就算再有用也帮不到什么。
伊波利特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无意识的在地板上走着,嘴里喃喃的念着。
“得找人去送一下。”
安东希静默了一下,然后沉声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带人去送吧。”
“不行!”兄妹俩几乎异口同声。
海伦看了看兄长,然后又望着安东希,道:“这里需要你,而且那太危险了。”
“可是这批物资要是再不能送过去,恐怕……”安东希迟疑了一下,三个人都静默了。
海伦咬了咬嘴唇,“请等等,再让我们想一想。”
“是啊,安东,我们再考虑一下。就算你去,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人,平常的马夫也抵抗不了那些盗贼。”
安东希知道战争爆发时会是个什么样子。除了血腥之外,所有往日里不能瞧见的恐怖的事情都会发生。人与人之间都没有了感情,为了保命,每个人都在用各种手段活下去。
“好吧,我们再想想。”年轻人妥协了。但他们都知道,这暂时的妥协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