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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我的药已经没有了,我要去医院,我病得厉害,我要打点滴。
“我要回家……”
……
“好,你要回家。……我就放你回家。”
我最后的阿司匹林已经被他误用来给我止血。没有药片,我也没有办法救助自己。他还是在意我的,到这最后一刻,他终于肯放开手了。一具冰冷的死尸和一个离开的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脑海中那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离开。是的,我必须离开,不离开,要我如何面对双手沾满了商文柏鲜血的他。我始终放不下,一个人的肩膀怎么能够担起两个人的幸福。
我们就此放手,对每个人都好。
打劫
马车的辙辙声把旅途拉的漫长而寂寥。我坐在马车里,并不觉得颠簸。车内布置的温馨而舒适,在这些方面,他的表现一直无可挑剔。即使我离开了,他依然希望我能感受到他的关心。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沉湎下去。从今以后,我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去面对我要遭遇的一切。
幸好我至少曾经是坚强的。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幸福的和坚强的。幸福的,结婚前有老爸宠,结婚后有老公疼;坚强的,则是因为她不得不坚强。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女人都幸福,总要有人选择坚强。
我的烧已经逐渐退了下去,原来我脑海中的指示是我行动最为准确的指南。我的笑容苦涩而缥缈,眼睛落在马车内小桌在上的包裹,当初我带着它们来到这里,今天终于要原路返回了。我在心中祈求老天爷,请让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吧,就当我从来不曾来过这里。请让我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重新按照他们原先的生活模式运转下去。那些沉痛的甜蜜的过往请让它们全部随风而逝,所有的一切,全部清零重来。
古代的旅行是一个漫长的经历,我不知道马车外面的世界有几度的明暗交替。太阳升起,慢慢落下,每一个开始都宣示着结束。
“娘娘,我们已经来到两国交界的地方了。”王平的脸出现在车门口。
“帮个忙,扶我下去。”
“娘娘,你不会想在这里就甩下我们吧。你——”
“你误会了。”我温和的微笑,“我只是想最后再看南国一眼。”
一眼万年。
从此以后,这片土地,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踏上。
我有些黯然,那灰蒙蒙的天空和我一样惆怅。再见,南国,永远不会再见面。
他乡遇故知
也许真的是有股神奇的能量在指引我,随着马车逐渐接近西秦,我的身体竟慢慢好转起来,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饮食。王平看我这个样子,惊讶之余,平板的面容难掩恻然的黯淡。他担负着把我送回穿越点的责任,加上这些年他一直在我跟楚天裔的身边,有些事,他多少知道一点。我对他微笑,轻声道:“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对,老天爷的安排。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世人。”他的剑抵在手上,一壶酒就在旁边。马和人都需要休息。
我们打扮成来往的商贾。无论两国是交战也好和谈也罢,商业的往来始终是不会间断的。
“我们不可能改变命运,也不可以随波逐流,做命运的奴隶。最好的方法就是顺应命运前进的方向,与命运和平共处。”我递给他一碟花生米,道,“给。”
他看了一眼,欣然笑纳,到了这个时候,完全没必要在意繁文缛节。
“这样淡漠的话,恐怕也只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只有皇上才能听懂。我就听不懂。”他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淡淡的说。
“你不是听不懂,不过是你不想听懂而已。”我捏了一块糕点,就着皮囊里的清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也许你是对的。绿珠说的没错,你总是对的。”他闭上眼睛,落寞的笑了。我们的心中总有一个位置,留给那个任谁也无法取代的人。我不知道如何接腔,只好静静的咀嚼糕点,慢慢的细心的咀嚼,体会淀粉转变为麦芽糖的过程,也算是减轻肠胃的负担。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谁?”
“绿珠。”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是谁?”
“我。”
他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嘘了口气,道:“你们俩可真够奇怪,明明都知道这些,还让我护送你去西秦。”
我但笑不语,等到嘴巴里的糕点悉数落肚,我静静的看着他,道:“因为你永远不会背叛楚天裔。这就是你所说的命运。我们谁也无法抗拒的命运。”
“对,这就是命,他妈的命。”他突然爆出一句粗口,把酒壶狠狠砸到地上。我瞥了眼,摇头叹,可惜了,上好的竹叶青。
以后的一路上,我们都保持沉默。他本来就不是爱多话的人,而我因为有心事,也不想多说。这样的沉默直到我们遇上抢匪。
哦,MyGod!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强盗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激动吗?我拍拍镜中漠然的脸,告诉自己,司嘉洛,不就是个男人嘛。现代社会人口爆炸,按比例分配碰上个更好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你又不是没失过恋,都被人甩过了,干嘛甩个人就要死要活的。我在马车里碎碎念,全然不顾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路去,留下买路财。”
我在马车里听得直叹气。能怪TVB的编剧了无新意吗?都架空历史了,这古往今来的强盗还说着同样的台词。起码喊一声“严肃点,严肃点,呢!”换换胃口也是好的。所以王平铜子没有等他再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就手起剑落,让他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的决定我是举双手赞同的。
马车外慢慢安静下来,我心定之余难免有些惆怅,怎么我在古代遭遇的第一次就这么轻松的落下帷幕了,连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桥段都没上演。也许老天爷清楚,历朝历代,美人依稀还有几个,英雄嘛,只能至今思项羽。马车静静的停留在原地,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捞起帘子就想往外看。出于本能,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戳破窗户纸,管窥蠡测。
饿滴神唉,我想不表现出一点激动的情绪都难了。外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的强盗头看的我心惊肉跳,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来。
“小子,今天是我们黑风寨四当家的第一次出门做买卖,这劫外面是打定了。”外面响起炸雷般的声音,我鼓膜被震的隐隐作痛,莫非真有狮子吼这门功夫?我怎么印象中南国没有少林寺。
“我说过,东西只有这些。要拿,你们便拿走。”
“你耍大爷我呢,这点东西还不够外面塞牙缝。后面的马车上是什么?让开,让我们看看。”
“我说不行。”
“不行也得行。”
外面的气氛似乎僵至起来。我偷偷的看了看他们的武器,一个矮冬瓜手里抓着流星锤,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使得是软鞭,其余的长得过于奇形怪状,我没认出来。按照我看武侠很多年的经验,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强盗,这样的强盗当中通常会有几个亦邪亦正的神秘高手。再按照我看野史不少遍的总结归纳,真正的高手通常是大隐隐于市,不屑于当朝廷的鹰犬,与他们相比,指不定王平的功夫是高是低。加上人多势众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大侠最怕群殴,真正动起手来未必会占便宜。
我看着桌上的胭脂水粉,楚天裔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忽然计上心头。
“不用吵了。各位大爷,我弟弟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大爷多多见谅。”我挑开帘子,深深道了个万福。王平想要说些什么,被我用眼神阻止了。
“好个小娘子,光看这身段,就是个美人。喂——小娘子,把脸上的面纱拿开,让大爷看看你的相貌,够不够格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一个巨汉猥亵的评头论足,我恨不得用洁厕灵给他刷牙,嘴巴这么臭。旁边的强盗发出振聋发聩的暧昧猥索的笑声。
“小女子恳请大爷不要为难小女子。”我低眉顺眼,“小女子相貌丑陋恐怕污了诸位大爷的眼。”
“小娘子不必害臊,这里不是中土,你不用拿面纱遮住脸。快拿下来看看。”
“大爷,你真的是为难小女子了。”我装作慌乱不已的样子,想用手盖住面纱。结果面纱被另一个一直冷眼旁观使狼牙棒的强盗一把夺下。周围立刻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我立刻双目泛红,泣不成声:“大爷你非得逼小女子难堪吗?小女子身染天花,已经苦不堪言,你为什么还非要戳小女子的痛处呢。你要钱财,我们尽管没有多少,但也请你们全部拿走。——弟弟,你无须多言,姐姐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救,能捱上一日姑且是一日。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带着姐姐四处求访名医,始终没有结果,你已经竭尽全力,不必再勉强下去了。姐姐连累你这么久,是姐姐对不起你。”眼泪千万不能落下,这古代的化妆品是不防水的,万一洗糊了岂不前功尽弃。
“看你的发髻,你应当已经嫁为人妇,为什么不是你的丈夫带你出门寻医?”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人表示疑虑。孔夫子的书是让你读来对我的临场发挥吹毛求疵的吗?
我凄测一笑,道:“他,见我这副模样,还不是立刻一封休书,扫地出门。幸而我这弟弟顾念姐弟亲情,收留我,又带我去治病。”
“居然有这样的无情无义之人!大妹子,你说他幸甚名谁。我去拿了他的狗头来为你出这口恶气。”手持流星锤的络腮胡子跳出来打抱不平。我听得目瞪口呆,这才多会工夫,我都成他大妹子了,攀亲戚也攀的未免太快了些。
“大爷,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对不起我,但始终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管不顾他的性命。他对我无情,可我不能对他无义。”我对络腮胡子点了点头,想不到还真叫我遇见了传说中的草莽英雄。不过那个矮冬瓜就太恶心了,跟这样的人合作,有损自己的形象。
“这位兄弟功夫了得,不如一同加入我们黑风寨。到时候,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福同享。”我有点转不过弯来,话题怎么一下就从我身上落到了冰山王平的身上了。居然劝人加入黑社会,怎么哪都需要招新。
“诸位大爷,我弟弟只是从小学过一些粗浅功夫,谈不上了得。何况,他早已婚约在身,就快要完婚。一个有家室的人实在是不方便和诸位大爷一起闯荡江湖。”我连忙阻止,有为青年已经很少了,倘若再流失一位,后果不堪设想。
“你弟弟很快就要成亲?那你今后该怎么办,恐怕你弟媳妇也容不下你吧。”络腮胡子关切的问。我气的恨不得用东西敲他的头,好好的当你的强盗不行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也等不到她容不下的这天。我听大夫说,我也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哎呀,你年纪轻轻,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跟我们回寨,四弟,你不是说那个王神医很厉害吗,让他给大妹子看看,说不定还有救。”络腮胡子古道热肠道让我欲哭无泪。
“不必了。这位大哥,小女子谢谢你的好意。此番前往中土寻医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如果可以治好,那么皆大欢喜,如果还是不行,那么我也没必要挣扎下去。这样的挣扎,既折磨我自己,也折磨我的家人。我只想用我剩余的时光好好的静静的享受生活,这样,我就也没在这世上白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