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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心中一突,更加确定皇后娘娘这是不高兴了。但这是为什么?除非正王妃生的不是郑王殿下的孩子……内侍一顿,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郑王妃的孩子自然是郑王殿下的,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
钟皇后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引来了小内侍的疑惑,她只是没想到,周宣居然撑过了生子这一关,那几个稳婆也太不顶事了点……随即想到孩子终究是弘翼的长子,她心中就是有喜有怒。或许等这孩子再大一点,将他过继到弘翼膝下?她这边烦恼着,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对周宣做什么了。
而李从嘉,并不知道这个二儿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再一次的沉浸在做父亲的喜悦之中,刻意修补起周宣同自己的关系起来。
周夫人回到家中后,和周宗说了周宣之话,周宗顿时惊坐在高椅上,脸色气得青红交加。半天才咬牙呵斥道:“真是孽女!这种事情如何能拖到现在?当初就该将孩子打掉!”
周夫人却道:“老爷糊涂了,这孩子怎么说也是燕王的血脉,就算是打掉了,皇后那里就饶得过去么?”
周宗抚着额头想了半天才道:“皇后知晓此事,怕是从燕王口中知晓的,所以她才会如此对待琅嬛。看之前陛下并未训斥燕王,可知皇后并没有将事情告知陛下。这样,明日你进宫去以谢恩为名求见娘娘,屏退了众人后,替琅嬛谢罪,当然怎么说你是知道的。”
周夫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朝中大事,但是这些内宅的弯弯曲曲,说话的真是意图却是在行。忙点头道:“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要恼也是恼她的儿子行为不端,借酒对弟媳不轨,咱们的琅嬛才是受害者。好,明日我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周宗却在想着,以李弘翼如今之势,要真将皇太弟拉下位来并非不可能,所以那个孩子,生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郑王不知晓,一切都好说了。
周宗夫妻的这番打算,在第二天拜见钟皇后之后,取得了效果。钟皇后知道长子之前曾对周二娘子有意思,若是醉酒之时将姐姐当成了妹妹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周宣身为郑王妃应该避嫌,但是若事情真是如此的话,自然是弘翼的过错大些。且这件事情也不可能真的闹大,若是皇上知道了,自然会疑惑。他对弘翼本就不喜得很,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会更加厌恶长子的。
想到此处,钟皇后才看向跪着的周夫人道:“周夫人平身吧,之前的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仲寕怎么样都是皇上和本宫的孙儿,这是无可置疑的。只是郑王妃那里,周夫人还要提点一二,虽然是一家人,但是该避嫌处还是要避嫌的。”
【文】周夫人心中一松,忍着双膝的酸痛,起身应道:“臣妇谨遵娘娘之命,一定会好生提点一番郑王妃的。”
【人】“好了,你跪安吧。”钟皇后挥挥手,脸色淡淡地道。
【书】周夫人恭恭敬敬地推出了柔福宫,知道长女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屋】二十余日后,郑王李从嘉次子满日大宴宾客之时,燕王府传来消息,燕王妃王氏逝。
春夏之交时,汴梁城里远没有金陵皇家这般事情多。前朝里,因为党项军大败,西北安定了,得了秦凤四州,后蜀和荆南都不敢妄动了;北边因为张藏英和韩重在深、翼两州招募骁悍边民两千足员以对契丹散勇,成效也不错。加之契丹此时的皇帝耶律璟的为人,契丹人爷无暇南顾,只顾着内斗去了,大周的北边比之前几年也稍微安稳了些。当然了,没有了边境大事,朝中的其他事务依旧不少,郭荣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依旧如前世一般,对宰相和六部九卿们说:“朕经常思考大治之法,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且自唐末天下大乱以来,吴、蜀、幽、并、闽、越之地不在中原之列,不得统一,朕虽然比不得唐太宗,但是也不想做偏安之君。众位都是朕肱骨之臣,今就以‘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和‘开边策’各为篇题,众位说说自己的见解,朕将一一阅览。”
范质等人心知天子的意思,领了旨意下去后心中就琢磨开了。
倒是周宪,听了之后,笑对郭荣道:“不会此生,依旧是王朴拔得头筹吧?要说起来,先南再北,确实容易些。毕竟与北方契丹相比,南方诸国实在不足为虑。只是之前冯道所说的,也是至理名言呢。只怕朝中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如冯令公那般长远了。”
郭荣却眯着眼睛道:“你也不要笑看了王朴、范质、李谷之人,这一年我的动作,他们其实应该对我的想法有些清楚了,当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我都是不担心呢。”
周宪摸了摸郭荣新蓄的短须,笑拉着他道:“既然不担心,那就随我去秘境里盖房子吧。”
郭荣也不挣脱,想到有段时日没去秘境了,便随着周宪去了。
郎中府也不过是一间小院三间瓦房罢了。右边一间被辟做书房,王朴坐在其中,他对面却是王应。
“叔父准备如何下笔?”王应乃是王朴的族侄,只不过两人很少在他人面前提及这层关系罢了。
王朴摸了摸长须,表情平静地看着王应,随即微微笑道:“我于当今陛下相处时日不短,自然知道陛下之心,不在中原一地,而在四海天下。只是这平定天下,却也要有次序。我之意,自然是先拿下富庶的江南,然后是南方诸国。最后挟天下之力驱逐契丹人,收复幽云。”
王应却笑道:“只怕几位相公所想和叔父差不多的,不过同陛下所思不见得一样。”
王朴点头道:“陛下性列,且以这一年多来的手段,只怕他最想图的,乃是北方幽云之地,而非江南。”
王应道:“叔父既然能够猜想道陛下的心思,为何不这样落笔?”
王朴冷眼看着王应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但求尽忠职守,岂可凭猜上位者意图而媚上?中原即便有所恢复,但是对抗契丹,也是要费大力气的。若没有足够的军资钱财支撑,便是胜了契丹,中原也不会稳当。所以对南唐之战不可避免在前了。”
王应受了王朴的教训也不恼,笑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不可说说罢了。叔父为陛下心腹之臣,他日入阁拜相不远了。”
王朴淡笑看着王应道:“你也不由奉承我,你的才学不浅,他日也会得陛下看重的。”
两日后,二十余名朝廷重臣都上了策论,武将大多是说征讨南方诸国的,而文臣们,大概的意思都是同王朴的相差不大。所以王朴的《平边策》并不是唯一耀眼之章,相比之下,王应之文,更得郭荣之心——大概意思便是先取南唐江北诸州,以增强中原的人口和财帛,然后再趁契丹内部不稳之时,夺取幽云,使中原北边边疆无忧之后,再挟北征大势平定南方诸国。
“好!”郭荣看完王应之文,大声叫起来好来。他看了一眼范质等人,笑道:“几位相公也看看,果真是见解极深啊。”
范质、李谷等人一一传阅了,便知道这皇帝缘何如此叫好了,纯粹是按着皇帝的意思写的嘛。
郭荣知道自己一年多的敲打,许多的臣子心中已经去了偷安一地的想法,所以面的这些个策论倒是一一点评起来了。
“李相之议,旨在富国,禁天下铜器,立监铸钱;收藩镇赋税之权于朝廷,革除动乱之根源。范相之意,则是现有的法规条文繁复冗杂、互不统一,轻重且没有依据,因而地方官吏量刑不得当,也易相互勾结而生冤狱之案。”郭荣随后又评点了兵部尚书张昭、吏部侍郎王敏、工部尚书颜衍等之议,大多是重于实务的。郭荣很是满意,其后下诏李谷于三司使及户部之人,议铸钱赋税之事;范质则领刑部诸卿酌定详细而规范的法规条文——遂编定了缜密的《刑统》。其余重臣也各有任务,郭荣更是明言进岁筹集粮草兵械,来年伐唐。
郭荣退朝后,高兴地将朝堂之事同周宪说了,周宪听说王应之论在王朴之上,很是诧异,这人也太会琢磨了上位者的心思了,不过才干倒是真的有。
“我总觉得这人有些难以琢磨,虽然他之前也算是同我们共犯难过的。”
郭荣不甚在意道:“何必费心去琢磨他的心思?只要我在,他们何人敢有异心呢?”
周宪无奈瞪了郭荣一眼道:“好吧,知道你厉害。快去哄哄宁哥那小子,真是太闹腾了。幸好之前丰哥听话,不然我真是头都大了。”
郭荣想到精神十足的小儿子,也有点无奈,拍了拍周宪,随即去了偏殿哄小儿去了。
随着端午节的临近,周宪的日子愈加的无趣起来,隔几日里接见一下重臣的夫人们,其余时间,不过是过问一下丰哥是功课和吃食,照看小儿子,晚间才得和每日里都忙忙碌碌的郭荣说说话温存一下而已。
“哎,也不知道那些个皇后妃子们在宫中是如何过的?”周宪躺在郭荣怀中感叹道。她前世大多在衣饰歌舞上花时间,也不过是因为后宫的日子寂寥而已。郭荣抱着周宪紧了紧,垂眸半天才道:“明日里下半晌我无事,带你出宫去逛逛。对了阿久不小了,也该娶妻了。你该好生想想,哪家的小娘子合适才是。”
周宪这才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和郭荣商量了起来。
次日里,丰哥得知父母又要外出,便可怜巴巴的瞅着郭荣和周宪,搞得周宪心中又酸又软。不禁拉着郭荣的衣襟轻声道:“丰哥知事了,咱们带他一块儿去吧。”
郭荣本想夫妻俩好生逛逛的,但如今见儿子那眼神,只得带着他了。倒是宁哥,难道的没有哭闹,还是被父母兄长给‘遗忘’在宫中了。
“阿娘,小舅舅说,南方的金陵城比汴梁城更加的热闹呢,是不是真的?”丰哥吃着手中的糖果子,一手抓着郭荣的衣襟,好奇地看着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宪闻言,看了看狭窄的街道,人和牲畜拥挤在一处的情景,送葬的被堵在一处进出不得……看了郭荣一眼,才低下头摸了摸丰哥的脑袋道:“娘也说不上来,汴梁城也很热闹呢。丰哥你要想知道金陵城如何,等你长大了,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郭荣虽然欣慰汴梁城如今的热闹,但是如此样子,实在没有上国之都的气势和威严,这汴梁城该拓展整修一番了。将此事记在心中后,自牵着妻子儿子又逛了起来。
“孟管家行行好啊,小人家中实在拿不出十吊的捐资啊,小儿在军中也不过是小卒,如何有这许多的银钱啊?孟管家,求您在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吧……”老汉跪在地上对着一人哀求道。旁边不少百姓围观指点着。
“这是怎么回事?”郭荣看周宪和丰哥紧跟着,便低声问一边得百姓道。
那人见郭荣也是布衣,随即轻声道:“大哥不知道吧,这许老汉家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军中的小卒,一个是伙夫。哪里有什么银钱供奉呢?那个孟管家乃是羽林将军家的大管家,时常来小卒家中索要供奉呢。”
郭荣看着那管家和随从的跋扈样子,再看老者的惨状,心中顿时冒出了火,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若非今天在街上偶见,他还真不知道这孟汉卿的家奴已经跋扈至此了。
周宪看郭荣的脸色铁青,知道他被气到了,忙拉着他去了另一边的茶楼里。
“丰哥,给你阿爹倒杯茶水来。”周宪看丰哥也吓到了,忙道。
丰哥一愣,看了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桌子,皱了皱鼻子。片刻爬上椅子,伏在桌子上,倒真是给郭荣倒好了一杯茶。
周宪一笑,端着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