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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
“……我妈很漂亮,很精明,已四十三岁的她和我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我姊姊,虽然我们之间很亲近,但思想上总是不太能沟通。对她而言,我这个女儿从不做傻事的,傻事的定义是只要她反对的都算是傻事。我不敢打电话回家,就是怕我母亲会强迫我终止行程。这次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怎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你实在该把我所有的财产借走的,这样我就不会损失得这么惨重。现在可好,山穷水尽无路可走。”
“哎!别气馁嘛!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你说你朋友已将所有的房间都定好,并且还付清了钱,是吗?”他一手撑着下巴,一副沉思样。
“对啊!你看,很讽刺是不是?我手上明明没多少钱,却住得这么奢华。”
“我来帮你想办法!很少饭店会遇到旅客事先预付款的,可见你不是存心要捣蛋,现在退房还来得及,有些饭店只扣百分之十的手续费,如果你一路都是住四星级以上的观光饭店的话,只要能拿回一半的住宿费,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是吗?”若茴楞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招呢?“这不是有一点像在抢钱吗?”
他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抢也是抢你自己的钱,这个节骨眼上还卫道的话就太傻了,你只是不住饭店而已,根本也没占人家便宜,更何况他们也酌收了手续费,不要担心、愧疚好吗?你先将各大饭店的电活号码给我,我帮你取消订房,届时陪你去领钱,不就好了。”
“那我住哪里?”若茴还是不太能完全信任他。
“我在各地都有朋友,去找他们借宿几天应该不成问题。你今天还是暂住这家饭店吧,我尽量赶在这两天帮你把事情摆平。”他说着招来侍者要了份菜单,眼睛对她微微地眨了一下。“该吃点东西了,这回我请客,算是给你收收惊。”
若茴感激得撇下了嘴,感触良多的说:“你真好,我以前总是羡慕有哥哥疼的同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们是同病相怜!我也非常羡慕有妹妹可以疼的朋友。好了!好了!吃饭时别太伤感,有碍食欲。”
这一顿饭下来,若茴益发欣赏他了。他的谈吐既幽默又风趣,有时非常的尖锐,把人批评得一无是处,有时又把一个不值一提的人捧上了天,教若茴也搞不太清楚他真正的用意是褒还是贬。
“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带你去史卡拉剧院逛一逛。”
史卡拉剧院!哇!天啊!若茴快要发抖了。想想看,蒙那克、卡拉丝、提芭蒂、多明哥、帕华洛堤、卡列拉斯等世界级男女高音翘楚就是在这个剧院演唱的,如今她有机会一窥全貌,自然是喜上眉梢。“当然有!剧院晚上还开放给人家参观吗?里面可不可以拍照?如果我爸知道我去过那里,一定会高兴得要命,因为他是个标准的剧迷。从京戏、粤剧、日本能剧到西洋歌剧,都入迷得很……”若茴看着他拚命用大手轻捂住嘴呵呵地笑着,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咳了一下,整了整燕尾服的扣子。“事实上,剧院不对外开放参观,要买票才能进去的。不过既然我有免费的招待券,这又另当别论了。如果你想乘机参观的话也无妨,不过动作要迅速确实一点,不要等到人家唱完后你还没逛完。”
“你……”若茴狐疑地看了他假意吹着口哨、斜睨天花板的样子一眼,赫然领悟。
“你是说,我可以坐在里面,坐在史卡拉剧院里面听他们唱歌?!”
他眨了眨眼,点点头附带说明:“而且他们若犯了一丁点错误,你还可以乘机嘘他们………”
“嘘他们?!”若茴好奇得不得了。“这怎么可以,他们是天王巨星呢!我怎么好意思嘘他们,太没有水准了!”
“要知道来史卡拉听歌剧的人是三教九流会集一堂,不论观众的出身高低都是爱好歌剧的剧迷,也付出了‘天王’般的价钱才能求得一票,若台上的巨星突然唱走了半音,免不了挑剔得很,顿时嘘声四起;若是唱得好,即使拍断了手臂为他们喝采也在所不惜。
这叫爱之深,责之切,好与坏昭然若揭,也没必要阿谀。想想看,若换了一个地方,这么做就会被人家讥讽为缺乏文化水准哦!不乘机跟着起哄,岂不枉做人?”
其实他的歪理也不无道理,很多事换了一个时间与空间做后,结果就全然不一样了。
等到吃完饭后,他留下了明天要上演的戏曲说明小册子给她参考,付了钱,站起身使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像是长辈对晚辈的道别吻。“好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儿休息,我明天中午再来接你过去,希望你能把东西都打点好。”
这一晚,若茴根本是彻夜难眠,一直翻着那本戏曲说明在看。里面还夹着几张金楞为她翻译成中文的故事提要。刚好他们正举办“普契尼歌剧节庆”,所有的戏码都是普契尼的名作。“波西米亚人”、“蝴蝶夫人”、“托斯卡”、“茶花女”等。而明天晚上公演的是”杜兰朵公主”。若茴听过杜兰朵公主,但不知道是改编自中国满清时代的故事。她吃力地读着他遒劲潦草的中国字所写下的故事。
满洲皇帝Altoum要把艳光四色的女儿杜兰朵公主(Turandot)嫁掉,但漂亮又聪明的公主为了刁难父王及求亲者,便对外宣诏只要有哪一位贵族能猜出她所出的三道灯谜,便可娶她为妻,若是猜不出来,便得斩首示众。尽管这么残酷的选亲方式,还是驱散不了众多的爱慕者,所以一萝筐不怕死的贵族们争先跳上前,结果脑袋一一地被砍了下来,高挂于城墙之上。
某日,群众中有一位既老又瞎的达坦王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杀,在女仆柳儿的伴随下,隐姓埋名地四处躲藏。在大乱中被人推挤倒地,一位好心的青年协助柳儿将之扶起后,柳儿发现他竟是少主,也就是达坦王的亲生子卡拉富,他也被敌人追赶至此不得不隐姓埋名。
这个当儿,另一个求亲失败者波斯王子神色苍白的退了出来,本来起哄要求行刑的群众,见波斯王子可怜畏惧的表情,不禁心生同情,转而请求在阁楼内的公主网开一面。
卡拉富本也是对这个狠心的公主深感痛恶,不料,公主现身后,卡拉富为其惊艳之余,竟和其它牺牲者一样立刻为杜兰共公主的美艳失魂,并且挺身誓言要得到公主,尽管众家大臣屡次好言劝戒、波斯王子被砍下洒着鲜血的头颅,甚至暗恋他多时且伤心欲绝的柳儿道出多年来对他的倾心,都挽不回他的心志。
若茴看到这里不禁骂这个卡拉富笨死了,为了一个任性的公主竟舍弃柳儿这么好的女孩,她摇摇头又将内容继续翻看下去。
杜兰朵公主诉说着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乃是她的先人中有一位年轻公主被敌掳走,且受辱就义惨死,为了报仇,她要杀尽天下所有想娶她的男人,以逞心头之快。
随后,卡拉富在众目睽睽下答出了公主问的三道谜题,大伙哗然,为之惊喜。
岂料杜兰朵除了惊骇外,进而恼羞成怒地恳求父亲不要让她下嫁这等刍荛之士。当然,皇帝自然不允。反倒是卡拉富说,若公主可在天明前查出他的名字,便甘心就死,杜兰朵公主自然不需受誓言的牵绊。结果皇帝同意了。
若茴咬牙切齿的揉着那张纸。“这个胡里胡涂的呆皇帝,竟同意这么过分的事,摆明是刁蛮公主想要赖皮爽约,他竟然骄纵她如此涂炭生灵、滥杀黎民百姓,当真养儿不教父之过!这个卡拉富,你是世界头等级的大色鬼,当真牡丹花不死,做鬼也风流吗?
去!”若茴数落归数落,还是照样读得津津有味。
杜兰共公主为了查出卡拉富的名字,威胁所有的大臣及侍仆都不许睡觉,直到有人查出他的名字为止,甚至不择手段捉出达坦王及柳儿(只因为有人看过他和柳儿说过话),用极刑强迫柳儿道出秘密。柳儿誓死不屈,因为爱情给了她力量,并义正辞严、无畏无惧地告诉公主,最后她也会了解爱情的真谛。冷酷的公主在愤怒之下,命人严刑拷打柳儿,逼得柳儿抽出士兵的短剑自杀。
此刻的若茴恨不得能改写整编剧情,最好是卡拉富发现他所爱的人还是柳儿,而且进而痛斥公主的暴政必亡。不过,事与愿违。
卡拉富痛斥了公主,不过却进而扯下公主的面纱,热情的拥吻公主,终于使公主坦诚她也是对他又爱又怕。天明时,卡拉富说出了自己的真名,甘心让公主刺死。
最后,是公主挽着卡拉富的手来到皇帝的面前,宣称她已查出了这名陌生青年的身分,他的名字就是“爱”。
若茴愤恨地将小册子丢向墙壁,鄙视卡拉富的行为。“简直是孽子,王八羔子卡拉富!你竟不顾忠心耿耿的柳儿,又不心系老弱的父亲,如此无情无义醉心于一个骄傲虚荣的公主,去死最好!普契尼,你这个意大利人,又怎么写得出这样不合乎中国人的爱情观呢!神经病!”
这一夜,若茴气得蒙头大睡,只是她不到一秒就睡着了。睡梦中依稀听到柳儿的话……
公主,你最终会了解爱情的真谛。
※※※
若茴双手拎着大袋子跟在金楞身后慢慢地走在石道上,张着嘴仰望米兰市郊区的一栋房子,它真的是一栋实实在在的房子,虽然只有一层楼,但是前后院统统加起来少说有两百来坪。房子的每一扇窗户都缀着典雅的白蕾丝布帘,阳台上也放满了一盆盆红黄紫、蓝红白和三色堇。
这时从屋内冲出了一个穿著黑色衬衫的斯文男子,他有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随着风鼓动起来。等到他走到金楞的跟前时,才忽地拥住了他,在金楞的颊边狠狠地给了他一吻。”哈!来这里也不事前来电通知一下,我和丽沙好去机场接你……”
若茴好奇的盯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总觉得他的五官线条阴柔雅净,唇红齿白,粉颊红通,秀气得不像个男人,但言行举止又豪迈放肆,直吊着金楞的脖子走路。
金愣故意喘着气地回头看了一下若茴,对拉着他脖子的人提醒道:“芝芝,饶了我的颈子,你还有客人呢!麻烦你树立一下淑女的风范好吗?”
若茴楞住了!原来这个叫芝芝的人是女的,不是男的!
叫芝芝的女孩马上松开了金楞的脖子,开朗地走向若茴,平视和她一般高的中国女孩,本来打量的眼神瞬转成和蔼的笑容。“你好!你一定是若茴,对吗?昨天我先生丽沙有提过你曾来过电话。我叫董芝,是金楞的老朋友了。事实上,金楞这一生里没干过一件好事,唯独撮和我和外子的姻缘。你……”
“好小姐!我们能进屋谈吗?你不体谅我,也该体谅一下若茴吧!”金楞打了岔,想要移转董芝的注意力。
岂料董芝接过了若茴手上的提袋丢给了金楞。“你服务一下吧!走!若茴,我们进屋子里谈。”
※※※
足足花了若茴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摘清楚状况。原来三十一岁的董芝,五年前为了学音乐千里迢迢地自大陆赴维也纳专攻小提琴,目前在史卡拉剧院专属的交响乐团里演奏。而若茴以为是女孩子名的石丽沙则是金楞高中时的好同学,一个随父母亲自台湾移民到米兰的富家子弟。本来这两人的恋情是不被允许的,结果透过金楞的从中穿引,竟说动了石丽沙的父母亲。至于到底他是怎么说动长辈的,金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