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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发出工钱,而原本靠送报贴补家用的马尔斯……在前几日出门的时候,冲撞了贵族,被活活打断了腿。而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巴黎上演着,艾美抬头看了看天,刚湿润的眼角又干涸了回去。
在法国人被分为三个阶级,教士和贵族享有着各种特权,而身为平民的第三阶级,不仅要负担着沉重的赋税,就连生命都比第一、第二阶级轻贱了许多。艾美站在街道上,有些迷茫地看着凡尔赛宫的方向。
象征法国最高决策中心的华丽宫殿,那里只属于贵族与皇室吗?就连神都遗弃了她和弟弟,多么希望新路易王可以为他们带来一丝希望啊!
艾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地祈祷着。
哼。
空气里骤然响起那一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不屑声。艾美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就在这一刻,一辆完全失去控制的马车从街道了另一边疯狂地向她冲了过来。坐在驾驶席的少女从来没有控制过马车,她早就慌了神,只得拼命地尖叫着,“躲开——请躲开!”可是等艾美回过头时,烈马的铁蹄已经近在咫尺。
驾车少女的相貌在她面前惊鸿一瞥,艾美惊讶地站在了那里。
“躲开——”
驾驶人惊恐的叫喊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她的身体宛若破布娃娃一般被高高撞起,再狠狠地坠落到尘土飞扬的路边。
她和我长得好像……
视线里驾车少女的相貌逐渐模糊了起来,随即四周一化为一片寂静的猩红,再渐渐沉入无尽的黑色里。
“再活一次怎么样?”
艾美睁开眼,面前静静伫立着一位身穿黑色贵族短衣的少年。他的身影与黑暗是如此的合契,仿佛他的本身就是暗影的化身一般。他吃着苹果,深邃而冰冷的灰色双眸仿佛要将她引到另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
艾美战战兢兢地发问,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
但少年却似乎听到了她所说的话,又咬了一口苹果说,“你不想活下去么?马尔斯怎么办。”
我当然想活下去!马尔斯现在没有我的话,他会死的……
“这就是了,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只要让你脑海里最后出现的人,替你去死,你便可以活下去了。” 他轻快地说着,仿佛所讨论的只是明天的天气,无关生杀予夺。
艾美不安地看着他。
……谁?
少年轻声笑了,他银色的头发微微垂下来挡住了双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艾美猛地睁开眼睛,绚烂的阳光涌进了她的眼中。那几乎刺眼的光芒让她有一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她起先以为是镜子或玻璃的反光,过了一秒,她突然惊讶地坐起了身来,“你是刚才驾车的人……你、我、我们长得……好像。”
可很快,艾美的声音就低了下去,而动作也变得拘束了起来。
少女坐在艾美的身侧。分明是巴黎市井脏乱不堪的街角,她的身影却显得更加清丽高雅。分明是与艾美有着如出一辙的相貌和身形,但她的衣服却明显非常昂贵,而她手中手帕上精细的百合花纹样更是暗示着她的高贵身份。
“对不起,我失态了。幸好您没事。”
她的声音与艾美几乎毫无差别,她的法语纤细而优雅、却带着微妙的德国口音,而选择用词却亦是与寻常百姓极为不同。艾美怔了怔,随即恐惧得几乎颤抖了起来。她紧张地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请不要惩罚我。”
少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您不要这样说。”她盯着艾美看了好一会,直到艾美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突然又一次开口,“对不起,我失礼了。但有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给您三百个路易金币。”
三百枚金币!艾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工厂工作一整年,才不过三枚路易。三百枚,那是她这样的平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给马尔斯请最好的医生了!
“但是,三百个……那可是很大一笔……”
震惊使得艾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少女见她的样子不由也有些尴尬道,“实在是失礼,但我不想让您白白帮我这个忙。希望您不要介意。”
少女原来在担忧艾美不喜欢谈论钱财。她真是来自于一个衣食无忧的贵族家庭,艾美压抑着心里那一瞬而过的嫉妒,点头答应了她。
少女松了一口气又轻笑道,“那就拜托您今天夜里到凡尔赛宫附近的这里来,我派人来接您。请低着头,不要被人看到您的样子。”
(2) 凡尔赛宫的女主人
艾美高兴地跑回家里。马尔斯有些讶异地将汤放下,难以置信地说,“拿到工钱了?”
“拿到了,很大一笔!”艾美雀跃着,“七天后就发下来。”
马尔斯顿了顿,随即严厉地叫道,“艾美你果然去做了!这钱我绝对不要。”
艾美一愣,随即大笑着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又站起身来去从衣柜里翻着衣服,草草地扔进了包裹里,“我被一个贵族的小姐撞到了,结果她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她出了重金让我帮她一个忙。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她。”
马尔斯警惕地说,“什么忙?艾美,如今你还相信那些贵族吗?你晚上去找那个贵族,说不定事成了,她会杀你灭口。”
艾美的背脊僵硬了一下,随即她转过头来,微笑地给马尔斯盖好了被子,“你看看我,我的命值钱么?不管是什么事,就算是十个路易我也要赚好几年呢。我拜托下邻居的尼斯来照顾你,你忍耐几天。”
“你去哪里?”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艾美——!”
艾美提着包裹,狠心将门关上,把弟弟的担忧关在了身后。三百个路易,马尔斯的腿、两个人未来的生活——一切都有着落了。冒险么……如今也只有冒险了。
等到艾美安排好一切,来到早前少女告知的地点时,已经有一位翩翩的贵族男士站在那里等待着。见到艾美,他怔了怔,随即又沉下了脸。他拿过她的包裹,随手扔到一旁的草丛里,又递给她一条头巾,“裹好脸,低着头,什么都不要说。”
艾美跟着那名男子从花园的后门踏入了凡尔赛宫。这一路凡尔赛宫的卫兵们、侍者们全都恭敬地向那名贵族男士行礼,根本不会怀疑跟在她身后极度不安的、小心遮掩着面孔的艾美。
男子将她带到一个安静的会客室里,屏退了旁人。艾美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请问……”
男子转过头来看向艾美,他深邃的蓝眼睛十分平和,却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严,“我是来自奥地利的弗朗索男爵,而你即将会见的人是一位十分尊贵的妇人。希望你能尽可能地礼貌。”
艾美怔了怔,没有完全理解弗朗索男爵的意思。直到早前驱使着马车撞到自己的美丽女子再次站在自己身前,她才意识到她的身份——这个繁华而硕大宫殿的女主人、路易十六的王妃,法国和那瓦尔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艾美惶恐地以自己所知的方式向皇后玛丽行着礼,她粗陋的礼法引来弗朗索男爵微微地不满。而玛丽却置若未见地走到艾美面前,认真地说,“三个月后,我便会让您回家,还有承诺的金币。请您以神的名义起誓,对今天的事情保密。”
艾美惶恐地弯腰承诺着,玛丽甜美地笑着,“我想请您顶替我。”
年少的玛丽自从来到法国后,就一直在筹划着这件事情——逃离凡尔赛宫。日常生活的繁文缛节使她几乎喘不过气了,而这种压力在路易十六登基后到达了顶点。为了解压,她几近疯狂地自己驾车闯出了凡尔赛宫,却幸运地碰到了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平民艾美!
她的计划终于得以实现。
艾美将顶替她在凡尔赛宫生活三个月,在这段时间,她会随着奥地利访问的团队微服出宫,随在弗朗索的保护下于法国四周游玩。
听闻了这个计划,艾美还来不及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弗朗索男爵反应十分激烈, “殿下,如果被发现了,可能会引起国际问题!”他瞥了一眼艾美,深蓝而锐利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而这位平民小姐则一定会被处死。”
艾美浑身一震,颤抖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弗朗索是奥地利女王亲信的大臣世子承袭,又与玛丽从很年幼时就认识,从玛丽嫁到法国来之后,他也会不时随着奥地利的访问团来探望玛丽。玛丽十分信任弗朗索,亦会尊重他的意见。
但这一次她的态度极为坚决,“如果我继续呆在这个王宫里,我会疯掉。”
弗朗索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殿下,您的生命不是您一个人的。想想在奥地利的泰瑞沙陛下,您愿意辜负她对您的期望吗。”
玛丽一怔,随即痛苦地扶住自己脑侧,颤抖地说,“不、我不是不尊重我的母亲、不爱我的祖国,只是……只是在这个凡尔赛宫里,太痛苦了,我无法呼吸。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巨大的鸟笼,但至少让我自由地飞翔一次。”
弗朗索犹豫了一下,玛丽冲上前去含着泪看着他,“就这一次,三个月后,我跟着你们的使者团回来。以后我一定乖乖地呆在王宫里,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皇后。”
弗朗索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艾美,松动了语气,“即使我答应你,这位小姐,能够保密么?”
玛丽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艾美,“她向神起过誓的。”
(3)“王子与乞丐”
平民阶级的艾美为了三百个路易,答应做至高无上的法兰西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三个月的替身。弗朗索所带领的奥地利使者团还有七天离开,这七天时间,他们必须尽一切努力使艾美毫无纰漏。
“你可以借口住在离宫、以身体不适为由减少与国王陛下和其他大臣的会面。但你依然要参加日常的舞会,凡尔赛宫的繁文缛节极多,如果你不小心,就容易会被看出纰漏!”弗朗索一边说着,一边用尺子狠狠地打在艾美的后背上,“直起腰。”
艾美一抖,头顶上的三本书哗啦哗啦地就掉落了下来。
她惶恐地弯下腰,捡着书,而弗朗索的声音继续在一边严厉地响起,“皇后殿下不论是在进餐、更衣、舞会的时候都是多人瞩目的焦点。侍奉皇后的仆人有数十种,你要熟记他们的相貌和职责——比如说,餐桌上,一般的侍者可以给你递盘子,但你要更换盘子的时候只能递给太傅!如果你弄错了,就会变成大笑柄,不,会为我们奥地利蒙羞!”
艾美终于将书本顶回了头顶,她咬着牙说,“我明白,先生,我一定会努力。”
却又引来了弗朗索的训斥,“注意你的法语!你的用辞简直令人发指。”
繁琐的礼仪、苛刻的行姿、甚至玛丽德语口音的法语和王室的用辞,艾美必须在七天之内熟记。因为法国和奥地利微妙的政治关系,弗朗索坚决拒绝将此秘密透露给玛丽法国的仆人。他的态度极为明确——除非艾美可以在第六天晚上的贵族舞会里表现得毫无差错,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玛丽离开凡尔赛。
玛丽皱着眉,拉着艾美的手诚恳地说,“艾美,请您一定帮助我,我想要离开这里,哪怕只有三个月。”
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