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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极细的一牵动,我仿佛在欣赏着雪莲花绽放的瞬间,大雪山顶,他的笑让冰雪无影,天地现霁,能再见一次,我心愿已足。
“谢师傅!”双手一揖,“徒儿不便打扰师傅清修,明日便离谷,望师傅师母珍重。”
没有等他回答,我长身而起,坚定的踏出门外,耳边,似又听见他幽幽的叹息,“痴儿……”
黎明前的黑夜,身边只有饭团蹭蹭的跟在我身边,也许我是第一个拣到它的人,无论我怎么恶形恶状,它终究还是亲我的。
“小家伙,给我守护好师傅,不然炖了你做砂锅狗肉煲。”揪着他的嫩皮,我小声的警告着。
溪水叮咚,我静立于大石之上,山风呼呼,不见清瘦的身影。
手腕微转,我无声的笑了。
天灯,上次为讨师傅欢心,我买了两个,当初为师傅而许愿,这一次……
字迹丑陋,却无碍我平和的心。
笔锋轻划,愿师傅师母恩爱不离。
墨迹滴答,愿师傅沉疴得消。
手腕一扬,愿师傅笑颜常开。
没有任何言语,离汐这两个字,注定不属于我能呼唤出声,心头低低的念着,咀嚼着不熟悉的苦涩。
点燃棉线,看明黄在我手中缓缓升空,与上次的笑闹不同,这一次的我,几乎带着虔诚的祈祷,目送着它。
风,似乎有些大,它摇摆不定着,呼的一歪,烈焰卷起,坠落……
心头一凉,我幽幽的叹了口气,身形一展,纵入无边的夜色中。
第八十七章
我独自行走在闹市街头,看贩夫走卒,看善男信女,看人世繁华,只想摒除心头偶尔闪过的清绝人影。
站在街头,却不经意想起上次为他置办无用家什的高兴样子,心头有点苦涩。
之前,我曾登上过云渺峰,而事实就和我猜想的一样,苍凝冽没有回来,浩渺山水,显得空荡苍白。踟蹰在山顶,我想了很多,关于凝冽哥哥,关于初云,关于浔,还有关于师傅。。。。。。
一直以来的我幸运的无法想象,凝冽的垂青,初云的痴心,浔的不离不弃,我的心总是一段一段被这些情感填的满满的,然后变得复杂而矛盾重重。本以为一心只爱苍凝冽,却因为寒隐桐的甜言蜜语而动心,梦醒后,却又贪恋了初云的情,舍不下初云了,可还有一位痴心男子,五百年不曾忘记我,为我报仇的浔,我自小说要嫁的人。。。。。。
逃了,本以为死能解脱,不用再左右为难。师傅却用那样的方式解了我的血咒,交织出一段错误的缘分。
幸好,一切都导入了正轨,我重新回到了自己选择的起点。
初云那,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是那以后呢?
初云,凝冽,浔之间,我又该怎么抉择?
平心而论,放弃谁,我都舍不得。
是的,我花心,我滥情,但我就是舍不得。
难道真的象那次我说的,他们三个,我全都要?
只怕上一次若不是我有伤在身,早被大卸八块了吧,真让我这么对待如此出色的他们,也太不公平。
不知道是我在刻意的逃避,还是真的找不到路,我茫然的走着,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次带伤赶回,本来就精神恍惚,全凭靠秋水剑的灵性。如今秋水剑已失,我断了和苍凝冽所有的联系,找不到寻他的路。也曾试过用血引方法召唤我的剑,|Qī|shu|ωang|可惜什么都感应不到。
更曾用无数的方法在心头默念着初云,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心灵默契会让他赶来,却也音讯全无。
现在我心里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去东海,只要到了东海,还怕见不着人吗?
知道不能再多游荡了,我整了整精神,在街头买着我最爱吃的烤鸭,糕点,大包小包,准备赶路去东海,用吃的撑走乱糟糟的思绪。
“啊!”身体被人从后面重重的一撞,手中的糯米糕散了一地。
“谁啊?看着点啊。”我恼怒的回头。
一名青衣女子,飞快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步伐轻灵,回头张望中,娟秀的面容上苍白无色,手中似乎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发丝随意的拿块头巾包裹着,在奔跑中松散凌乱。
我鼻子一皱,身体里的龙气翻涌,心头犯起杀意。
是妖气,那女子是妖!
顾不得我的糯米糕,身形一动,我腾身电闪而去,隐藏着身体,悄悄的坠在她的身后。
她的步伐轻灵快速,应该是道行不浅吧,可是为什么不用真气?她在不断的回头张望,在躲避什么人?
还有那手中,分明是大红的襁褓,莫非。。。。。。
“唰!”脚下一停,我站在她面前,手掌一翻,一掌击出,“妖物,你竟敢偷婴孩做鼎炉?姑娘我收了你!”
掌风一出,她结实的挨了我一掌,柔弱的身体跌倒在地,翻滚中,我看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襁褓不肯放开,死死护住。
看见我,她一愣,眼光转到我泛着金光的手,渐渐浮起明了的神色,眼一闭,痛苦哀伤堆满脸颊,她搂紧那方红色的襁褓,“上仙,您若是要收了小女子的魂魄,还请您动手吧。”
早在出手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她根本没有一点护身的真气,以她能化身为人的道行来说,根本不可能,而这护身的真气,在她突遭袭击时居然不会自动抵御,奇怪啊奇怪。
看看她手中抱着的孩子,我一伸手,将包袱抢入手中,“炼你是肯定的,妖途修炼并非不可,为什么你非要做这天怒人怨之事,拿刚出生的孩子做鼎炉?”
“没有!”她又惊又慌,飞快的解释着,“不是,这是我的孩子,我的!”
“你的?”我一低头,仔细的看。
嫩红的小嘴,微微嘟着,雪白的脸蛋上还有熟睡着的红晕,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小巧的鼻子呼吸间偶尔张翕下,可爱极了。
只是,我一眼就看见了它的头顶上,两只白白的象狗耳朵一样的东西,耷拉着,细细的绒毛浅浅的盖着粉色的肌肤。
我一抬眼,粗布衣衫遮盖不住她精致的容貌,苍白的脸色几抹憔悴,还有惊惧,她认命的跪在我的面前,不发一言。
“你是狐妖?”我一皱眉,沉声发问。
都说狐族女子天生妖媚过人,今天看见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姿难掩,楚楚动人。
她默默的点着头,一双大眼望着我手中的襁褓,薄雾飞起。
孩子在我怀里哼哼着,嫩声能掐出水来,我看着她,伸手将孩子递过,她飞快的抱入怀中,搂着,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
“上仙,这孩子是我与人间男子生的,小女子枉自作孽,如今也不求生。只求上仙饶他一命。”她满眼哀求,直挺着身子预备引颈就戮。
“男孩女孩?”话一出口,我自己立即翻着白眼,我现在是降妖的法师,不是攀亲戚。
“男孩!”她轻声的回答,拍着怀里的孩子,极轻的哼着歌谣安抚他。
心头一软,我重重的叹了一声,“你把孩子交给他父亲吧,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放你一家团圆。”
“团圆?”她的脸上凝结着悲凉愁绪,显得心灰意冷,“事到如今,孩子他爹怎会认他,他应该只想我们死。”
“什么?”我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没有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各种叫喊声,“别放了她,她是个妖怪,就是来害我们的。。。。。。”
“抓到一定要烧死她!”
“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
人群呼啦一下,将我和她围在中间,看打扮都是普通的村民百姓,手中棍棒鱼叉,铁锹铁铲高高举起,看看她,有些不敢靠近。
“都别碰,上仙我要收了这妖怪的魂魄。”我冷冷一哼,双目如冰,扫过众人,果然在我的恐吓下,大家都停止了动作,只是愣愣的望着我。
“你喝人血?吃人肉?”我一扫身后的众人,答案心中早有了底,以她的道行,真要杀人,也不会有今日之劫了。
她还没有答话,一名年轻的书生自人群中走出,看着蛮斯文的,他只是定定瞅着那个狐妖:“你,你当真杀死了隔壁的王妈,取了她的精血?”
女子痴痴的望着男子,目中两行清泪滑落,颤抖着唇:“林郎,我,我实在没有办法。自从嫁你为妻,为治好公婆的病,我擅用了自己的法力。于是这几年,村子里谁家有病要医都来寻我。为了大家,为了你能对我笑,我几乎耗尽了本身真元,我没什么怨言。可是我有了身孕,即将分娩,如果没有一点精血补充,我不仅会现出原形,孩子也会死去。我实在没法,于是取了王妈一点精血,可能这样使她太过虚弱,我离开后她就不慎跌入井中,才去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无心害人。”
“胡说,她是狐狸精,那都是狡辩!”人群刺耳的纷嚣着。
男子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拱手平定了众人的叫嚣:“容我再问一句。”他转向自己的妻子,语调并不平静:“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不对我讲明白?”
站在一边的我,耸了耸肩。多么恶俗的故事,痴心狐仙恋上凡人,放弃一切也捞不到好下场,寒隐桐说的话,原来也有真的。讲,坦白讲了,会有用么?
“我,我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要对我喊打喊杀,要离开我。你是我唯一的夫君,又对我这么好,我只想一生伴你,哪怕欺骗或者损害自身都无所谓,所以时间越久,我越没勇气对你说明真相。”狐狸精的眼中都是哀哀,却很诚恳。那诚恳的哀求激得我都心中一叹。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书生也苦笑了,边笑边摇头:“你我夫妻一场,你连这点坦诚的勇气都没有,实在证明你我不曾交心,所以。。。。。。”
我心里“咯噔”一声,防备他就要翻脸无情,手中结印暗自戒备。没料到他却转向了村民们,背影有点孤单单的,长鞠到地:“各位乡邻,念在青霜也曾为各位解决烦难,望大家高抬贵手,放他们母子去吧。”
“林郎。。。。。。”狐狸精却更悲切,嘶声道:“你果真不要我们母子了?”
那书生却回首,落寞与自嘲不知何时填了满眼:“我在你心中,何尝真实过?又何尝值得你托付终生?”
青霜愣住,我也愣住了。
突然想,爱上一个人,图的是什么?贪的又是什么?
无知无望的两情长久?还是出自全心的信赖依托?
这凡人与狐妖的恋情之中,到底谁伤的比较深,我一时竟说不上来。
人群却骚动了,锄头影子围近了些,有老人的声音在煽动着:“狐狸精最狡猾,林书生是让她给妖惑了。今天放她走了,她改天功力恢复了,肯定会来把大家杀光的。还有那个小狐妖,也不能放。大家别怕她,上啊!”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的,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想救人想帮大家。你们相信我。”青霜徒劳的保证,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处,人群又逼近一步。
我实在看不过眼,扭头问:“你这么帮人,得到什么了?现在你还有功力么?”
“孩子没满月,我功力未恢复。”
我一咬牙,“如果我不杀你,还借真气给你,让你报复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你愿不愿意?”手指一点,一道金光打入她的体内,她慢慢的站起身,却对我摇头:“我不会的。”
不过村民们仍怕了,在推搡摔倒声中纷纷后撤,满脸狼狈恐惧。我冷笑着,欺善怕恶,人比妖高贵不了多少。有个壮小子却反垮了一步出来,手中有把明晃晃的刀:“呸,我管你是什么人。就算豁出性命,我娘的仇,我今天也一定要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