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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便按照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踢踏踢踏的,慢慢跑到了肖记盐铺之前。
肖全盛骑在马上,一直都在发愣,一路上是怎么走的,经过了哪里,一概不知,忽然间,他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店铺。往日的这个时候,店里一定是一片欢乐又祥和的气氛,小伙计守在柜台前,一面想着小姑娘发花痴,一面等待着下一个客人,而他呢,则在后院之中,沏一壶好茶,摆一盘点心,要么与附近的邻居们在棋盘上大杀四方,要么就是聚在一起合请了一位说书先生,在那里听得如痴如醉。
那是何等肖遥,何等快活的生活啊,完全必须要花任何心力去经营,银子自然就会往兜里钻,虽然他赚的钱比不上那些巨商大富,可他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在交了每月给家里的例钱,给了媳妇儿家用之外,再能多一笔可以存下来的款子,可以再多一笔自己花销的零用,嘿,那真是给他个神仙做,他都不肯换哪。
如今呢,举目望去,他庞大的仓储店已经成了一队焦黑的残垣断壁,伙计在哪里?邻居在哪里?说书先生在哪里?白花花的银子在哪里?他们全都化作青烟,忽悠一下飞上天去,统统都不见啦!
肖全盛在马上打了一个冷战,他全身汗毛倒数,犹如大白天见了一般惊恐,他再也不要看这副惨景,他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了,他要找回他的幸福,找回他的快乐啊!!!
怎么找?
肖全盛策着马儿,三百六十度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用心的使唤自己的眼睛,他努力的,认真的,专注的注视着映入眼帘的每一样事物,思考着它们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很快肖全盛便有了发现,那是一栋阁楼檐角上挂着的一只铜铃,那是一只测看象三角,数看像圆盘的铜铃,一头大一头小,在秋风中摇曳着。他对那铜铃很熟悉,每三个月,他都会经那铜铃下,那是盐政司的衙门大楼,他每个季度都必须去报道一次,听候官员训话的。
看到那只铜铃,肖全盛有了主意,她肖紫晨,不是陪司长大人睡过了么,盐政司的首领陈百冲是个色中饿鬼,这辈子糟蹋过无数的两家女子,听闻他平时最乐于炫耀的,也正是自己的各种艳遇,不如自己这就去打探一番,若是有了收获,那不是又有了翻身的机会?
绝望的肖全盛抓住了这根救命的稻草,他本已布满血丝的双眼变得更红了,里面放射出的,是希望之光,是救赎之光,他猛然间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策起马来,直扑盐政司。
盐政司衙门此刻正是上班时间,除了往来不绝的大小官员外,一部分盐商也在进进出出,办理着自己的事物,肖全盛是这里的常客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进了衙门,一路传楼过院,来到了衙门的最深处。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这衙门中的最后一个院落,这里面只驻着两位官员,就是这盐政司的正副司长。
“什么人哪,站住了。”看到愣头傻跑的肖全盛,一个护院的衙役出声喝止了他,“有牌子么?”
所谓的牌子,就是一张获准可以进见两位大人的通关牌匾,这种东西,肖全盛只是曾经见过,说到拥有,他却没这个资格。被人喝问住之后,他忽然傻掉了。
他不是来这里打探消息的吗?怎么一路傻冲,就到了这呢?这不是他来的地方啊。
要待回头,他却也挪不开脚,他在这衙门里进进出出十几年了,虽然听闻陈大人喜爱与人分享他的艳遇,但他却不认识任何一个能得到陈大人分享艳遇的人,退后的话,他是注定什么都打听不到的。
眯眼喵了喵眼前的院落,肖全盛又有了新的主意,那院子那么大,除了陈大人,沈大人之外,里面一定还有好多的人,要想有收获,就一定得进去打探才行。他知道沈壁是负责办理食盐经历牌子的人,用这个借口说话,一定有机会进去,便朝那四个衙役,一拱手,深深地连作了四个揖,然后从秀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来,在他们每人手上塞了一块,才道,“几位爷,小人是本地的盐商,最近生意出了点状况,怕牌子不保,就想请沈大人给帮帮忙,几位爷,能不能通融通融啊,小人很快的,很快的。”
这几个衙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前来找沈壁行贿的盐商了,有了银子开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纷纷收了兵器,把手一挥,进去吧,院里右起第三间屋,别走错了啊。
肖全盛倒退着进院,三步一哈腰,无不一作揖,千恩万谢的走着,他心里好希望那几个人不要再注意他,这样他便能自由行事了,谁知那几个衙役因他是生面孔,怕他走错了一直都指点着,这么一来,肖全盛没有法子,只好进了沈壁的屋子。
“你是,什么人哪?”房内,正在办公的沈壁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和善的询问道。他是盐政司第一号的能吏,待人处事八面玲珑,从来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肖全盛本是逼于无奈才进了他的办公室,一颗心剧烈的跳着,就怕被人赶了出来,忽然沈壁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主,他就好像见了菩萨一样,咚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了七八个响头,哭嚎道,“沈大人,救命哪!”
这人上来就哭,像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一样,沈壁吃了一惊,慌忙从官椅上下来,快步走到肖全盛跟前,将他轻轻扶住,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起来再说吧。”
肖全盛一身筋骨全都软得快成泥做的,能不瘫软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起得来,只是一股脑的大声痛哭着,不时的哀嚎几句,“大人救命。”
沈壁没有法子,只好放弃了掺他起来想法,就曲腿一蹲,让自己的脸可以离肖全盛的近一点,“我来问你,你是什么人哪?”
肖全盛哭道,“小人,小人是城北的盐商,肖记盐铺的掌柜肖全盛。”
“哦,肖掌柜,”沈壁点了点头,“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困难哪?”
“大人,小人有冤,小人有冤!”肖全盛倒爬着退了一步,又咚咚的磕起头来。
沈壁道,“肖掌柜,节哀吧,你先别哭了,有什么冤,你先慢慢的道来,我再为你主持公道,如何啊?”
肖全盛听他这么说,越发觉得沈壁是菩萨转世,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这一个多月的遭遇说了一遍。
沈壁听完,已猜到了他的身份,便道,“肖掌柜,你家是否有一位长家的主母,名叫肖紫晨哪?”
“大人,您也知道她?”肖全盛听到肖紫晨三个字,立刻来劲了,喊道,“大人哪,您要给小人做主啊,要不是那贱妇与匪徒勾结,小人哪会落到这副田地。”
“胡说八道!”沈壁想也不想就骂了回去,“肖掌柜,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肖夫人曾经是名满江南的金陵名媛之一,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勾结匪徒?数日之前,她才刚刚将你救出大牢,你怎么能恩将仇报,陷她与不义呢?”
“大人,”肖全盛惊呼起来,“您也知道,她救我出狱的事?这么说来,她果真与陈大人,与陈大人……”
“与陈大人什么?”沈壁奇道。
肖全盛早已陷入丧心病狂的疯癫境界,闻言心一横,就说道,“大人,小人也自知玩忽职守是何等大罪,那个贱妇要不是陪陈大人上了床,小人哪里能拖出囹圄。她还有脸回家说,请了四位大人吃饭,这其中就有您呢,您说可恨不可恨!”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混账消息?”沈壁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当日肖夫人在映阳楼摆下饭局,本官正是受邀的嘉宾之一,何来肖夫人与陈大人……哎,怎么会有这种谣言?”
“大人,”肖全盛往前爬了一步,他颤微微的捉住了沈壁的一只手,用力的握住,又用颤抖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道,“您说,那,那,那夜,她果然是请了四位大人吃饭,用二十万两银子,将,将小人,赎了出来?”
沈壁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公房门口,见周围并没有第三个人在,他才重新走了回去,站在肖全盛跟前,斟字酌字的说道,“刚才你说的话,我只当没听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肖全盛点了点头,忽然就瘫软在地,沈壁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只是当没听见,他并没有否认,这么说,肖紫晨没有撒谎。
她没有撒谎,那他……
肖全盛昏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归来
肖家前厅里,肖全昌还在等待着他弟弟的归来。
他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喝了酒,脑子本来就昏,这会子肖紫晨又回去了,没人分散他的精力,那瞌睡就顺理成章的冒了出来。肖全昌只觉得忽然之间眼皮好重好重,往下一闭,似乎就再也睁不开了,整个人也随之瘫软下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想要回自己的院子去睡觉,却怎么都挪不开步子,脑子里似乎有个人在不停的劝着他,休息一会儿再走吧,休息一会儿再走吧。肖全昌很快就放弃了抵抗,闭着眼,凭着感觉用脚将身侧的一张凳子慢慢地勾了过来,两只脚往上一搭,身子再往那椅背上一靠,立刻进入了梦乡。
男人这种动物,在成年后大多都会染上打鼾的毛病,肖全昌也是其中之一,睡着没多久,他就鼾了起来,越鼾越是起劲,声音巨响不说,还很悠长,晨起的下人本来还预备着将前厅打扫一下,见他睡得这么香,都不太敢强把他弄醒,索性关了门,任他睡去了。
两个时辰后,肖家大门外来了一个公差,让门房传句话进去,说肖全盛在盐政司衙门里昏倒了,让肖家的人快去领他出来。
那门房吓了一跳,赶紧就往家里跑,他记得早上的时候肖全昌兄弟曾经关照过,说他们会在前厅里等肖紫晨,后来肖全盛是出门去了,肖全昌却不曾走,说不定还在那前厅里头。
家里有人昏倒,还在是在衙。门里昏倒,这是一件大事,门房不知究竟,先入为主的就坏的地方考虑了,他来到前厅,把门一推,抬眼就见肖全昌靠在椅子上睡觉,想也不想,立刻就是一声高叫,“不好啦,不好啦,四哥在衙门里昏倒啦!”
肖全昌正睡得酣甜,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声大喊吓到,浑身猛的一抖,屁股下错了位,跐溜一下便滑下了椅子,摔倒在地上。落了地,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迷蒙着睡眼,嘟囔道,“怎了啦,怎么啦?哎哟,疼疼……”
门房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厅里,。从桌子底下将他捞了起来,好好扶着重新坐正,肖全昌哼了一会儿,屁股渐渐地久不通了,头脑也清醒了一些,见门房满脸的惊慌,就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在这喊什么呢?吓了我好大一跳。”
门房现在也不敢乱喊了,小心的说道,“刚才外头来。了一个官爷,说四哥在衙门里昏倒了,让家里去领人呢!”
“老四昏倒了?”肖全昌被这句话彻底吓醒了,他一把。就抓住了门房的胳膊,好像害怕他会忽然跑了似地,焦急的问道,“在哪里昏倒了?”
门房道,“在盐政司衙门!”
肖全昌想了想,他兄弟不是要去金陵会的吗,怎。么又跑去盐政司了,奇道,“他怎么去那儿了呢?”
门房讪笑一声,道,“小人哪会知道。”
肖全昌本来就。不是问他的,又想了想,感觉这问题恐怕还得问官差才会知道,赶紧叫人打了水来,随意的擦了把脸,连衣服都没工夫换了,就随着门房到了偏厅。
进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