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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何出此言?”楚漠天疑惑道,“她并未教过我任何道理啊。”
“不。她教了。”老人斩钉截铁道。“漠天。我来问你。假如诗会上地满江红是总督大人地亲作。你对这首词会给金陵。会给天朝带来什么新气象。有什么看法?”
楚漠天想了想。侃侃而谈。“假如满江红是总督大人地亲作。那至少可以说明三件事。其一。它表达了总督大人对围剿泾县蛇帮地决心。其二。它表达了总督大人对北国疆场地怀念。皇帝必定会因为这首词而对总督大人刮目相看。我想。假如泾县蛇匪真能在一年内被彻底剿灭地话。那总督大人地北调。应该也不远了。”
“说地不错。”老人嘉奖道。“由于这首词地出现。会带来一系列地好处。是吗?”
楚漠天点点头。
“那么。”老人又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首词是枪手做所。那你认为你刚才说地那三件事还有可能发生么?”
楚漠天愕然。这要他如何回答?
沉默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诗会现场。总督大人慷慨陈词,意气风发,引爆了全场的气氛。在众人如浪如潮的马屁声中,他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洋洋得意,而是面朝西北,目现狂热之色。楚漠天毫不怀疑,那个时候总督大人的思绪早已穿透了云层,穿透了天际,直达万里之外的北国疆场,那里才是他的舞台,那里才是他的理想。
可是……可是……可是……
“漠天!”在楚漠天迷惘之际,老人忽然一声厉喝,把他从繁杂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漠天,”老人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他撩了撩雪白的胡须,大袖轻描淡写的一挥,身侧忽然就刮起一阵旋风,将楚漠天方才坐过的那块大石一整个打扫得干干净净,“坐吧,”老人携了他的手道,“让我来跟你讲讲我的正义,你的正义,还有,那个女子的正义。”
两人并肩坐下,老人呷了一口美酒,闭眼细细感悟酒水入胃的感觉,啧啧赞叹,他又将酒壶递给了楚漠天,示意他也干上一口。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人开始了他的述说,“我觉得自己是绝对的正义。我的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见不得一点邪恶。我走遍天下,四处行侠仗义,杀遍各方恶贼。但我的行为不仅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大家的称赞,反而,反而……”老人苦笑着摇头,“反而得了一个血魔的诨号。”
“师父,你怎么可能……”楚漠天接过话头。
老人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接着道,“我看见一个整日酗酒,几乎夜夜殴打妻子的男人,在他又一次对他妻子施暴的时候,我杀了他。但是那个女人并未感谢我,反而责问我为何要杀死她的丈夫,为何要杀死她孩儿的父亲,她还责问我,为何不将她一起杀掉。
我对她说,我杀了那个男人,他便再也不会打你了。那妇人却道,我宁愿被他打,也不要他死,他死了,她和她的孩儿就没有了生活的来源,一样会死。那妇人说,她丈夫受了刺激,心情一直不好,这才日日打她。她一直等他好起来,但我杀了他,她再也等不到了。”
“漠天,”老人转头,问楚漠天,“你觉得这件事,我做的对还是错?”
“先前我觉得师父做得对,”楚漠天道,“但我听完故事,便觉得师父错了。”
“孺子可教,”老人欣慰的点点头,“师父是好心,却办了坏事。所以师父错了。但你在山下结识的那个女子,无论是揭发神棍,还是给总督大人做枪手,她所干的坏事,却得到了好的结果,好坏相较,仍然是好多过了坏。漠天,现在你还觉得她是个罪无可恕的骗子么?”
“我……”楚漠天思绪迷乱,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人并不介意,继续道,“师父以为的绝对正义,其实是不存在的。除了这件事,我还做过许多的错事。譬如有一次,我在路上救了一个伤重的老者,他说他进山采药被匪徒所伤,求我救他。我当然会救,给他包扎伤口,将他在安全地方安置好,还回身替他教训尾随的匪徒。
结果我见了匪徒,却发现对方只是一群手握锄把的山民,细问之下,才知那老者原来是个骗子,偷了人家的人参,逃了出来。虽然我回去找到了老者,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夺回了被他偷走的人参。但那参是给人吊命用的,老者将参偷了出来,我又帮着他拖延了时间,等到参汤熬好之时,那病人已然无救了。漠天,你说这事,为师做的是对,还是错?”
“师父所作并无过错,”楚漠天道,“您也是被那老者的谎言所蒙蔽,才会作了错事啊!”
“那你呢?”老人反问道,“你也不知那信封里装的是给总督大人的贿赂,又何必不断的自责,觉得自己给枪手做了信使,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呢?”
楚漠天默然不语,但眉宇间的纠结,已然比之前消解许多了。
老人哈哈一笑,“你现在知道为师为何几十年枯坐于泰山之巅,空有一身绝技而不肯入世了吧?这尘世是个圆滑的世界,是个充满变数的世界,为师的正义太刚太硬,太绝对,太锋利,与这尘世格格不入。因此,隐退才是我的出路。”
“下面,再来说你的正义。”老人不再看那云海,转过身来,看着楚漠天的眼睛,道,“在你很小的时候,那剑魂就在了。我看得见他,他也看得见我,他跟我一样嫉恶如仇,代表着我理想的绝对正义,而且,剑魂的判断没有失误,他认为错的,就一定错,他认为该杀,就一定该杀。
所以,我以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是我完成理想的希望,这才把你带上泰山,把我一身本领全数交给你,把我理想中的正义,一并交给你,我还给你取了新的名字——漠天,我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正义,即使是天意当前,只要是错,你也能毫不犹豫,挥剑斩之。
“如今看来,我是错了。”老人嗬嗬嗬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苦涩,笑声中也充满了欣慰,“那剑魂并不是代表了绝对的正义,那剑魂……他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乐子而已。”
“老头,你终于开窍啦!”正说间,楚漠天的双眼闪烁起来,剑魂化作两条游鱼,在楚漠天的双瞳中四处游弋,嘻嘻哈哈的笑道,“我就是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乐子,这十五年来,我才会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老人闻言,直接石化。半晌才颤抖着嘴唇,挤出个哭笑不得的疑问来,“你,怎么这小气?”
“我就是这么小气,怎么地?”剑魂洋洋得意,丝毫不把老人放在眼里,“好啦,今天就说到这吧,你这无趣的老头,永别啦,永别啦。”
说完它便忽然遁去,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楚漠天与剑魂心意相通,当然知道它曾说过什么,尴尬的道,“师父,抱歉。”
“无妨,无妨!”老人笑道,“最后,我在跟你说说那个女子的正义吧。”
听到了自己最想弄清楚的话题,楚漠天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他端正的坐着,脊梁挺拔得像一跟笔杆,马尾也不再调皮的随风摆动,而是服帖的垂在脑后,好像睡着了一般。
看到楚漠天这般郑重其事,老人扑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漠天,其实你不必紧张,我们剑侠在世间行走,讲的,做的,都是行侠仗义,惩强扶弱的道理和事。所以我们的正义,既是我们行路的准则,对我们格外重要。但尘世间的凡人,往往毫无正义可言。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自己过得更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让所爱的人过的更好。为了达到这些目的,他们往往不择手段。漠天,下山去吧,回到那个女子的身边,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忘记我曾教给你的正义,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正义,去做一个真真正正,可以融于这个世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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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箱子
今年的中秋在一派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五年来首次,肖家八兄弟中有四名聚到了一起过节,分别是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他们一起游玩,一起吃饭,一起赏月,聊到很晚才各自回家,虽不团圆,亦不远矣。
可惜肖紫晨不在,否则肖家今年的中秋夜很可能真的团圆。
这本来是肖紫晨的期望,她想通过一系列有趣的活动,让肖家的兄弟姐妹们能聚在一起玩玩游戏吃吃饭,赏赏月喝喝酒,让他们感受一下热闹,回味一下热闹。但在想起了肖风哥后,她便把这些富二代统统扔在了一边,为自己的未来专心盘算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家,先到状元楼找庞三问了些关于马车上下来的四个镖师的情况,然后去金陵的户籍司衙门,向司长奉上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威远镖局,江南道最大的镖局,专门承接运送贵重货物或重要人物的保镖工作,业务范围几乎包括了天朝全境,是天朝数一数二的巨无霸型镖局。
镖局这个东西,一般都具有双重身份——合法的商业性武装团伙,或合法的黑社会组织。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中间只隔了一线。
镖局的商业性在于它收钱,然后替人办事。镖局的黑社会性质在于你要是有了好东西被镖局知道了还不找他家运,嘿嘿,除非你另找了更猛的保镖,否则他保你路上一定被抢。当然镖局是不会带头抢劫的,只需随便找几个人把风声卖给沿路的土匪山贼,事成之后,镖局少不得也会分到一杯羹。
从表面上看,威远镖局的工作是保护客人以及货物不受歹人伤害或抢夺,本质却是,镖局每年都会上贡大量银两给全国知名的门派,山寨,及贼窝,以此得到前者的承诺——当镖局的镖车走到前者的势力范围内时,各门派会派人义务协助镖车的托运,各山寨保证不打这些客人及货物的主意。
天朝是太平国家,匪徒的数量远不如乱世那么多,但全国大寨小寨,山寨水寨各种寨,依然不是一个镖局能够照顾得来的。因此威远镖局只将银两上贡给与自己实力相当甚或实力更胜一筹的门派或山寨,遇到那些想搞点无本买卖的小寨小窝,就要靠镖局自己的武装力量来与之抗衡了。
因此,作为镖局的主要工作人员镖师,必须要身怀中等江湖水准的武艺,才能胜任这份工作。想要做到镖头,总镖头的职位,则必须拥有至少中上的武艺,以及过人的经验,胆识,及最重要的交际能力。
庞龙的武艺足以胜任副总镖头的职位,可他依然是一名镖师,究其根本主要有两条。其一是庞龙的性格阻碍了他的发展,他是一个喜欢打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借口而肆意妄为的家伙,如此鲁莽的作风注定了他可以有很好的人缘,却无法稳坐高位。其二是他的资历不够,据户籍司衙门里的人事档案记载,庞龙曾先后就职于四个镖局,却不知为何在每个镖局都没有做的长久。
肖紫晨不知道中秋那天庞龙为什么会看中肖遥地马车。但她可以猜到一二。庞龙地档案中写满了因为打架斗殴而被拘留地记录。几乎每次打架地原因都是他替人强出头。另有少量抢劫偷窃地记录。原因也大抵相同。照这个估计。当天同行地四人中极有可能其中一名对肖遥地那辆马车起了兴趣。这才导致了偷窃事件地发生。
想到这。她又翻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