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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检查路面的萨克斯说,“这里有轮胎纹,但不知道是前轮还是后轮。他也许是倒车进来的。”
“胎纹清楚还是模糊?”
“有点模糊。”
“那就是前轮。”他对一脸迷惑的萨克斯笑着说,“你不是汽车专家吗,萨克斯?下次你上车发动引擎时,留意一下你会不会在启动前先打一下方向盘,看看轮胎的位置正不正。这就是前轮的胎纹总是比后轮模糊的原因。现在听好,那辆失窃的轿车是九七年的福特金牛,从车头到车尾全长一百九十五点五英寸,轴距一百〇八点五英寸,后轮中央到后备箱的宽度大约是四十五英寸。你把位置量出来,然后用吸尘器吸。”
“天哪,莱姆,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今天早上才查过资料。你拿到受害人的衣服了吗?”
“拿了,指甲和头发也都采集了样本。莱姆,我还有一个线索:那小女孩的名字叫佩妮,但嫌疑犯却总是称呼她玛吉,就像他管那个德国姑娘叫汉娜一样,还记得吗?”
“你是说是他的另一个人格在这么做?”莱姆说,“我倒很想知道是谁的性格影响他去玩这种游戏。”
“我要把这扇门附近也吸一遍。”她宣布说。莱姆看着她——脸上划破了,头发乱蓬蓬的,有的地方还被火烧卷了。她先吸过门的底部,就在莱姆打算提醒她犯罪现场是三维空间时,她已经举起吸尘器,开始吸取门柱上的东西。
“在他带人质进去之前,可能会先窥探一下里面的情况。”她说着提起吸尘器走到窗口,搜集窗台上的东西。
这正是莱姆准备提醒她的第二件事。
莱姆听着吸尘器的呼啸声,渐渐地,眼前的事物模糊了起来,他坠入了过去,回到几个小时以前的现场。
“我要……”阿米莉亚又要说些什么。
“嘘——”他制止了她。
就像他现在走上的这条路,就像他现在参加的行动,就像他曾进行过的无数次的对话,莱姆此刻渐渐地深入到他的潜意识中。他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发现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看见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戴着手套,穿着深色衣服,头上蒙着滑雪头套。他从那辆银色的福特金牛轿车上下来,那辆车还带有清洁剂的气味,是一辆新车。那个女人——卡罗尔·甘兹——躺在后备箱里,她的孩子则被另外关在一幢用粉红色大理石和高档砖料建成的老房子里。他看见这个男人正在把那女人从车里往外拖。
这一切如此清晰,简直像回忆一般。
抽去铰链,拉开小门,把女人拖进去,捆好。他转身正要离开,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走到一处回过身就能清楚地看到卡罗尔的地方,就像昨天早上望着那个被他埋在铁轨边的男人一样,静静地望着她。
他把T。J。科尔法克斯绑在房间中央的水管上,也是为了能清楚地看到她。
但为什么?莱姆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看?为了确定被害人不会挣脱逃跑?为了检查他有没有在现场遗落下什么东西?还是……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明嫌疑犯八二三那幽灵般的幻影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萨克斯!还记得科尔法克斯的现场吗?在你发现手套痕迹的时候?”
“当然。”
“你说他在看着她,所以才会把她铐在开阔的地方,但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现在,我领会了,他之所以要观看被害人,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这是他的本性。
“你在说什么?”
“快来!”
莱姆含住控制管吸了两口气,让“暴风箭”转了个方向,然后又用力吹了一下,轮椅就开始向前移动了。
他把轮椅开上人行道,用力吸了一下控制管,把轮椅停住,然后眯起眼睛四下张望。“既然他想观看被害人,我打赌他也一定想观看教堂里的这些信徒,从一个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事后无须费力清除痕迹。”
他的目光穿过街道,停在整个街区唯一最佳的观察点:教堂正对面一家餐馆的露天阳台。
“就在那边!萨克斯,快去,把那里的东西都带回来。”
萨克斯点点头,把一匣新弹夹装进格洛克手枪,抓起一把证物袋、一对铅笔和吸尘器。莱姆看着她跑过街道,沿着阶梯一路仔细地检查上去。“他到过这里,”她大喊,“这里有手套痕迹,还有鞋印——磨损的部位和我们以前发现的一样。”
太好了!莱姆心想。呵,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温暖的阳光、空气、围观者,还有令人无比兴奋的追逐。
只要你移动,他们就逮不到你。
好吧,如果我们动得更快,也许就能逮得到你。
莱姆无意间瞥了一眼围观的群众,发现有不少人正在看着他,但有更多人,看的是阿米莉亚·萨克斯。
她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搜索现场,当她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证物袋。
“你找到什么了,萨克斯?他的驾驶执照?他的出生证明?”
“金子,”她说,带着微笑,“我找到了一些金子。”
第三十章
“来吧,伙计们,”莱姆叫道,“我们这次动作要加快了,要赶在他还没把那个小女孩带到下一个现场之前。快点,快点!”
托马斯用一种平移搬运的方法把莱姆从“暴风箭”轮椅送回床上。他先让莱姆暂时平躺到一块滑板上,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移送到克林尼顿大床上。萨克斯看着那辆轮椅被收进莱姆卧室的一间壁橱——就是上次莱姆让她放CD时,匆匆阻止她打开的那一间。
莱姆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因为刚才的搬动,呼吸变得十分粗重。
“这一次他留下的线索没有了,”他提醒在场的人,“我们无法判断下一个现场在哪里,所以,我们只好找最大的目标了——他藏身的老巢。”
“你认为我们能找到吗?”萨克斯问。
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莱姆心想,但没有说出口。
班克斯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梯,他还没在房间里站稳,莱姆就急急地问道:“他们怎么说?告诉我,快告诉我。”
莱姆知道萨克斯找到的那一小点金子,想要库柏以现有的这些临时拼凑的设备辨别出它的成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于是他立刻就派班克斯把证物送到联邦调查局的物证反应小组办公室,请他们协助分析。
“他们说半个小时以后给我们答复。”班克斯说。
“半小时?”莱姆不满地嘟囔道,“难道他们就不能把它放在最优先的位置吗?”
“他们已经排在最前面了。德尔瑞亲自在那里督阵。你真应该看看他的样子。他命令所有其他的案子都往后靠,还说如果冶金报告不能以最快速度送到你手上,他就要他们好看。你能想象那幅画面,他简直把他们压榨得……你自己想象吧。”
“莱姆,”萨克斯说,“甘兹女士还说了一些情况,也许很重要。嫌疑犯对她说,他可以放她们走,只要她同意让他削她的脚。”
“削脚?”
“把皮肤刮下来。”
“剥皮。”莱姆纠正她。
“哦。但不知为什么,他后来却没这么做。她说,到最后,看上去倒像是他自己迟迟下不了手。”
“就像第一个犯罪现场——那个被埋在铁轨旁的男人。”塞林托说。
“有意思……”莱姆沉吟着说,“我原以为他剥去被害人手指上的皮肤,是为了吓阻想偷戒指的人,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了。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割下出租车司机的指头,带在身边到处跑,割伤那个德国姑娘的手臂和腿,偷窃了好多人骨和蛇骨,在折断埃弗瑞特的手指时放到耳边听……这和他看待被害人的方式有关。涉及的领域是……”
“解剖学?”
“完全正确,萨克斯。”
“除了这名叫甘兹的女人。”塞林托说。
“我的疑问是,”莱姆说,“他可以剥下她的皮,然后把她活着还给我们,但他却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塞林托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不可能因为她是女人。或许因为她是从外地来的?但那个德国姑娘也一样。”
“也许他不想在她的女儿面前伤害她。”班克斯说。
“不至于,”莱姆微微一笑,说,“他可不会有恻隐之心。”
萨克斯突然说:“可是她确实有一点和别人不同——她是个母亲。”
莱姆想了想。“这点有可能。母亲和女儿,虽然还不足以构成放她们离开的理由,但他有可能因为这个才没有折磨她。把这点记下来,托马斯,加上一个问号。”接着他又问萨克斯:“她有没有描述嫌疑犯的外貌?”
萨克斯翻翻笔记本。
“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念道,“滑雪头套、瘦小身材、黑色手套,他……”
“黑色手套?”莱姆看向墙上的便览表,“不是红色的吗?”
“她说是黑色的。我问过她,但她十分肯定。”
“以前也发现过黑色的皮革残片,是不是,梅尔?也许全都来自手套。如果真是这样,那红色的皮革又是从哪里来的?”
库柏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找到过两块这种东西,所以应该是他随身的物品。”
莱姆翻来覆去地查看证物袋。“我们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还有在教堂小巷里和侧门口吸起来的碎屑。”萨克斯把吸尘器里的东西拍落在一张白纸上。库柏走过来,用放大镜仔细查看。“一堆废物。”他说,“大部分是土壤。有一点点矿物,云母片岩和长石。”
都是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东西。
“还有呢?”
“还有一点腐化分解的树叶。就这么多,没别的了。”
“甘兹穿的衣服上有什么?”
库柏和萨克斯又打开一张白纸,检视从衣服上刷下来的碎屑。
“大部分还是土壤,还有几块石头样的颗粒。”
“他把她关在他老巢的什么地方?准确位置?”
“地下室的地上。据她说是土地。”
“太好了!”莱姆叫了一声,吩咐库柏,“用火烧烧看。”
库柏取了一些样本放入气相色谱分析仪中。他们耐着性子等待结果。终于,电脑屏幕闪动了几下,显现出月牙状的格子图案。
“好了,林肯。很有趣,丹宁的含量很高,还有……”
“碳酸钠?”
“没这么神吧?”库柏笑了,“你怎么知道?”
“十八、十九世纪的人把这种东西用在制革业上。丹宁酸用于保护兽皮,而碱用于修补。这么说,他的老巢应该在以前的制革厂区附近。”
莱姆笑了起来,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他心想:你听到脚步声了吗,八二三?我们已经到你背后了。
他把目光落在兰德尔测绘的地图上。“制革的气味很难闻,没有人愿与他们为邻,因此被政府部门限制得很严。我知道在下东区有一些制革厂旧址,还有在西格林尼治村——当年它真的是个村落,紧挨着城区边缘。在五十年代,远一点的西区也有制革厂,就离我们找到那个德国女孩的牲畜场不远。对了,二十世纪初的哈莱姆区也有制革厂。”
莱姆瞥了瞥杂货店清单——上面列着卖出牛小腿骨的夏普瑞超市的位置。“切尔西可以排除,那里没有制革厂;哈莱姆也不可能,那里没有夏普瑞超市。所以,他的老巢应该在西村、下东区或中城西区——又是地狱厨房,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
可是,这片地区的范围足有十平方英里,莱姆心里明白得很。他在从事刑事鉴定工作的第一天就已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