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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一边心中还在疑惑着:大概三天前已有一个飞驿途经凉州,但那驿丁没有停留,只是换过驿马就又向洛阳方向而去了。从那驿丁腰间的题袋可以看到,他是自遥远的庭州叶河驿而来,从庭州到凉州,中间必须要经过沙州、瓜州和肃州,看样子当时沿途还没有发生战事,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风云突变!
从凉州到洛阳,即使用最快的飞驿,仍然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因此,当凉州刺史崔兴得到西北战事的最新消息时,高达,也就是高长福之子,瀚海军沙陀团的一名旅正,此刻刚刚带着李元芳送出的紧急军报,奔入洛阳城。他的目的地是城南尚贤坊的狄仁杰宰相府。
洛阳城内的牡丹已尽数盛开,在武则天长居的上阳宫内,更是赤霞凝紫、缎白粉润,满眼的国色天香如华丽的织锦铺开,只是那将她们移栽此地的女皇,似乎已没有精力来垂赏她们的姿容,那“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的豪情也成过去,武则天老病垂垂、时好时坏的健康状况在这个春季又一次走了下坡路,她卧床日久,满朝官员已经有月余未见她的真容了。
寝宫内,武则天服过丹药,正卧在龙榻之上闭目养神。最近这段时间,她每每入梦,总会恍惚回到自己尚为少女的时代。那时候她作为武才人随侍太宗皇帝的身边,这自小就颇有胆量的女孩子,即使天可汗的威严也不能令她畏缩,反倒激励着她的进取心。
当时,这个名叫武媚娘的十四岁少女,最感振奋的就是听到伟大的天可汗征服新疆域的战况,其实她甚至都不知道伊吾、高昌、龟兹究竟在什么地方,也并不太明白西突厥、东突厥、吐蕃、高丽都代表着什么。武媚娘只知道,大唐的铁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功无不克,她充满崇敬地看到,太宗皇帝有力的手臂在描画着大唐疆土的地图上挥舞,听到他喜悦的话语:“西突厥已降,商旅可行矣!”于是在武媚娘的想象中,那条“参天可汗道”于辽阔无垠的大地上不断地向西向北延伸……
今天,当初的武媚娘已经活得比太宗、高宗皇帝都要长寿,她成了开天辟地第一个女皇帝,正是这两个令她从心底仰慕爱恋的男人,将整个国度交到了她的手中。当武媚娘要到另一个世界去面对他们的时候,嘶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问心无愧,是否可以为所做出的努力而感到欣慰。大周,即使是换了国号,其实仍然是李家的一份家业啊,她要守住它,为了这两个男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好好地守住它。
“圣上。”听到武则天轻哼的声音,一直守在龙榻前的张昌宗赶紧凑过来,低低呼唤着。病重的武皇任谁都不见,唯有这五郎、六郎是相伴左右、不可或缺的。“圣上,您觉得怎么样?想要什么?”张昌宗依然压低声音,体贴地询问。
武则天缓缓睁开眼睛,示意张昌宗将她扶起。她悠悠地舒了口气,抬手抚摸着张昌宗的脑袋,叹道:“朕好多了,六郎啊,这些天可把你闷坏了。成天呆在这寝宫里,哪儿都不能去……”张昌宗撇了撇嘴:“六郎哪里都不要去,六郎只要和圣上在一起。”“你这话说得可太言不由衷啦。”武则天微笑着,拍拍张昌宗俊秀的面庞:“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张昌宗乐了:“圣上,看来那洪州道士胡超献的丹药挺有效的,您的精神好多了呀。”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张易之姗姗然从宫外走进来,见到这副情景也是喜上眉梢,来到龙榻前凑趣道:“圣上,微臣刚才一路行来,咱上阳宫的牡丹都开到极盛了,我想着必有喜事,果然应验在陛下的身上!”
武则天满意地颌首,继而又微微皱眉:“这些天朕昏昏沉沉的,都没有过问国事,没什么大事吧?”张易之一摆手:“没事,圣上您的大周天下,太平着呢。”武则天长叹一声,喃喃着:“大周的天下、大周的天下……这些天迷迷糊糊的,朕老是梦见当初的太宗皇帝,还有高宗皇帝,他们看去都面露忧色,似乎在担心什么,令得我也心神不定,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
张易之侧身坐到龙榻上,微笑道:“能出什么大事,圣上您过虑了,这好不容易龙体爽利些,咱们聊聊如何踏青赏花多好,您刚不是说,莫辜负了春光嘛?”恰在此时,一名绯衣女官闪身人殿,垂头禀报:“陛下,殿外狄大人求见,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
女官话音刚落,张易之勃然变色:“胡闹!圣上龙体欠安谁都不见,你难道不知道吗?怎么不把人打发走,为什么还来禀报?!”“五郎!”武则天抬手按按他的肩膀,低声道:“是朕吩咐的,狄阁老求见,必须舀给朕。”张易之眼神游移慌乱,嘴里还嘟囔着:“这个狄阁老,难道为了个科考还要搅扰圣上休养,也太不懂体恤上情了。”
武则天微嗔:“易之,狄怀英可是非常懂得体恤上情的臣子,否则朕也不会对他如此倚重。他这种时候紧急求见,绝不会是仅仅为了科考。”张易之和张昌宗相互看了一眼,都撅起嘴低头不语。武则天左右看看,眼中充溢宠溺之色,轻叹道:“唉,朕的身子刚刚才觉好转些,实在不想太过劳神。这样吧,五郎,还是你去代朕面见狄阁老,问问他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除非有关国家安危的,其他的就不必报给朕,你们自去安排吧。”
张易之缓步走到殿外,一眼就看到殿下那个老迈却仍然伟岸挺拔的身躯,他不觉咽了口唾沫,想借此扼制胸中翻腾的惧怕和怨恨,自从上次在长廊中的谈话后,张易之始终没有勇气与狄仁杰直面相对,此刻他强自镇定,虚张声势地大踏步来到狄仁杰身旁。
“狄阁老。”张易之打了声招呼,狄仁杰慢慢转过身,淡淡地应道:“是你啊。”张易之咬牙挤出个笑容:“圣上让我来问问,阁老为何事求见,圣上的意思如果不关国家安危,就不必报给她老人家知道了,她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狄仁杰仍然是淡淡的表情和语气:“本阁什么都不会对你说的。”“你!”张易之再也克制不住了,额上青筋根根爆起,咬牙切齿地道:“狄仁杰,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们兄弟收拾不了你!”
狄仁杰并不搭理他,只是转向寝殿的方向,喟然长叹一声,低低道:“陛下,这次真的是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情,您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转过身来,他又正对张易之,一字一句地道:“有些话本阁上次已经说过,不想再多说。现在只重复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周的天下安危,对圣上至关重要,对百姓至关重要,对你、你们也一样至关重要!千万不要把这一切当作儿戏,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张易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跺脚道:“狄仁杰,你这么不阴不阳的到底想说什么?”狄仁杰紧盯着他的眼睛:“本阁有关乎国家存亡的要事禀报圣上,烦你去向圣上回明!”张易之鼻子里出气:“哼,狄阁老莫不是为了面见圣上而危言耸听吧?关乎国家存亡的要事?什么样的要事?可有军报?可有敌情?狄阁老,总不能您嘴皮子一翻咱们就信吧?只要您能拿出凭据来,我立刻就去向圣上禀报!”
狄仁杰往前猛跨一步,笼在袖中的右手里紧紧捏着那份发自庭州的军报,一瞬间他的心中翻江倒海,许久才缓缓道出一句:“有人在抛头颅洒热血、孤身犯险,有人却在居心叵测、暗自藏奸,真是可悲可叹……”他抬起头,冷笑着对张易之道:“本阁就是有凭据也不会交给你。你今天不禀报圣上,本阁就明天再来,你明天不禀报圣上,本阁就后天再来!本阁敢肯定,不出三日,圣上必会召见我。”
张易之手一扬:“那么,狄阁老就先请回吧。”看着狄仁杰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之后,他才踱回寝宫,趴在武则天的床榻前喜笑颜开:“陛下,狄阁老说没啥事,只是惦记着您的身体,特来探望。”武则天注意地端详着他的神情,稍顷叹道:“唉,听说阁老的身体也不太好,五郎啊,垢日让御医去狄府也给阁老看看病,开开方子。阁老虽说是大周国手,可看不了了自己的病啊……”“是。”
第二卷:魅影危机 第二十章:硝烟 (2)
伊柏泰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对于沙漠来说,四月下旬已是春末,正午的毒日毫无遮挡地射在绵厚的沙子上,宛若一个天然的大暖窠,吸足热量的沙子即使到了夜间也保持着滚烫的温度。在大漠上肆虐了整个冬春的朔风似乎突然间被神奇地抽走了,连空气都因此凝结在了一起,以至于人们的每次呼吸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如今的伊柏泰,全部生命都维系在营盘中间的那些水井上,凭着它们从地下暗河中汲取源源不断的甘泉,伊柏泰编外队大约百来号人和地下监狱里的几百名囚犯,才得以在这个环境里艰难地活下去。
可最近这些天武逊和老潘烦恼多多,其中之一就是关于这些水井的。进入春天以来沙陀碛周围比往年更加干旱,水井里的水位下降得很快,虽然老潘在伊柏泰里已经呆了七年,但今年这种状况他也还是头一回见到,所以反而比懵然无知的武逊更加紧张,天天来找武校尉商量对策。老潘甚至建议武校尉将一部分编外队成员遣回庭州,按老潘的说法,马上就要进入夏季,沙陀碛上不论土匪还是商队肯定都会绝迹,地下牢狱里的犯人不热死已是万幸,也绝不会选在这个季节往大漠上逃跑,那无疑就是去送死,因此少点人驻守伊柏泰问题也不大。
但是武逊校尉又犯了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就此对剿匪的事情善罢甘休。他和老潘僵持着,就要看这几天沙陀碛上商队的情况,如果再没动静,三天后就派老潘回庭州找钱刺史理论,老潘给逼得团团转,上火上大了,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伊柏泰没有迎来商队或土匪,倒是迎来了一位老朋友:蒙丹公主和她的骑兵队。
大漠上火辣辣的日晒并未损害蒙丹的美貌,当这天清晨她出现在武逊、老潘面前时,两个在伊柏泰呆得郁闷至极的男人,只觉得天空都变得靓丽了不少。因为白天太热,蒙丹和骑兵队已经改成晚上行进,她来到伊柏泰只是来和武逊校尉打个招呼,春季快要过去,她要带着骑兵队回碎叶城了。伊柏泰位于沙陀碛的正中,骑兵队在此暂歇一天,待日落西山,还要继续上路。
正午,武逊招待蒙丹和哈斯勒尔一起粗茶淡饭,大家聊起剿匪的异况,武逊忍不住发问:“蒙丹公主,你在庭州这些天,可曾听说过官府昭告四方商旅,沙陀碛上商路已畅通无阻?”蒙丹俏脸一沉,嘟起小嘴道:“哪有啊,官府什么告示都没有,而且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商队连货品都没卖完,就在陆续离开,全都走的是南线和北线,偏偏不打沙陀碛过。”“娘的!”武逊抡起拳头,把桌子拍得山响,脸膛漆黑地吼着:“这个钱归南,果然把老子给耍了!他奶奶的!李元芳出的什么馊主意,狗屁!”
蒙丹不爱听了,撇撇嘴道:“钱归南不是东西,您骂李元芳干啥呀。”武逊还是暴凸着两眼乱骂:“我怎么不能骂他了?!要不是他出主意写什么军报,我早就自己去庭州找钱归南了,结果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蒙丹哼道:“武校尉,你自己去找钱归南就会有用?他还不是照样虚晃一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