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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慈默默的看着他,他还是没变,“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会明白。”她感到心痛,“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快乐了,但是,就算是敷衍也好、言不由衷也罢,你可不可以将你的快乐分一点给别人。”
快乐?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出声,律爵看着毓慈的目光写着荒谬,他不会将自己这半年的生活称之为快乐。
“因为你,很多人都很痛苦,但是若你能让……”
“包括你吗?!”突然,律爵抬起头看着毓慈问。
吃惊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咬着下唇,毓慈将目光移开。
“怎么换你不说话?”仿佛是挑衅似的,律爵追问:“我让你痛苦吗?”
毓慈缓缓的将目光收回,直视他的眼眸。
“你是让我很痛苦。”她老实的承认,“我甚至希望我从来不认识你,知道了事实,你开心了吗?”
毓慈看到律爵眼底一闪而过的苦处,她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丝毫的快感,若在以往,看他如此,她肯定会不吝于给予他安慰。但今天情况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
在他心目中,她从来不是一个他所想要的妻子,纵使给他安慰,她想也不能真的令他安慰。
他会自己找到方式去安慰自己,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律爵将手搁在书桌上,有一刹那间想用力一捶桌面,但他克制住,他不想自己回到冲动的年少时代。
“就算是我求你好吗?”走到律爵的身旁,毓慈的手略显迟疑的碰着律爵的肩膀,她感到手掌传来熟悉的感觉,忍不住露出期盼的表情,“我知道从我离开律家那一天开始,我就跟你毫无瓜葛,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后悔。”
律爵没有看她,只是垂下眼睑,露出沉思的表情。
“爷爷当年或许真的做错了事,但他内心的折磨不会比你少。你失去了你唯一的父亲,他失去唯一的儿子。他只剩下你,但你却从没接受过他,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这是他应得的。”律爵有些冷血的回答。
“你──”听到他这么回答,毓慈不晓得还能说什么。
这半年来,风、林、火都劝过他,但律爵都不听,她又为什么可以独独例外呢?说穿了,她什么也不是。她是他不情不愿下所娶的女人,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妻子。
“跟你比起来,爷爷比较幸福,”她将手缓缓的从他的后背上滑下,“他有亲人,他有你这个孙子,而你什么都没有,因为你不承认这个唯一的亲人,所以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这里……”手一挥环绕着两人的气派装潢,毓慈一针见血的问道:“你现在做的跟你爷爷当年为了这里,而不要你父亲有什么两样?还不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欲望,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一样。”不愿承认毓慈口中的话,律爵突然站起身,目光如炬的看她,“我不是。”
“你不是吗?”毓慈的口气在不知不觉中激昂了起来。
“不是。”看着毓慈清澄的目光,律爵感到一阵心乱,他绕过她,走向一大片的落地窗。
“不是?!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毓慈不放过他,硬是站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看着窗外的视线,“你告诉我。”
律爵的喉结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你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毓慈忍不住双手握拳,捶打着他的胸膛无数下,律爵就是这样一动也不动的任她发泄,“这世界不是时常给人承认错误的机会,你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目光看向远方,这间办公室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因为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台北的街景。
最后,毓慈停下自己的动作,霎时感到疲累。经过这半年,她依然没有学乖,她还是在他的面前出糗。
她为什么要来?只为了想见他一面,证明了自己依然爱他,而他依然不在乎她。这算什么?她想要歇斯底里的大笑出声……算是嘲弄自己的愚笨。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抬起手,一抹湿润的眼角,深吸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这世上当然不是时常给人承认错误的机会,”律爵伸出手,拉住正要离开的毓慈,低下头看着她低喃道:“你要回到我的身边吗?”
毓慈闻言,仔细的梭巡他的脸,发现律爵是认真的。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你若回到我身边,”律爵继续说道:“我就去医院看他。”
对整个情况感到荒谬,毓慈再也忍不住的讽刺大笑出声。
律爵看着她,眼底闪着不容忽视的疑惑,他握住她的手,轻摇了摇她,“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止住了自己的笑声,毓慈感到心中充斥的空洞,“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她轻声的给予拒绝,“我已经害怕,不敢再拿自己的一生冒险。不一定哪天你又一时兴起,发现你不要一个跛子当你老婆,到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人若笨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但若笨两次,那真的叫作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她不着痕迹的抽回被律爵握住的手,“我一向很知足,但你知道吗?认识了你之后,我好恨,好恨为什么我有这么一双脚,我对我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你让我没有自信,我努力好多年建立的自信被你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趁着这个机会跟我离婚是对的,很对、很对。”
“你在胡扯什么?”律爵难以置信的听着毓慈的话,他从来不嫌弃她的腿,那天的那番话,只是故意说给律朝庭听的罢了。
仿佛没听到律爵的话,毓慈迳自说道:“我不会拿自己跟你去看爷爷这件事交换,若你要去看他,你应该是真心诚意的去,若你不是,你只会伤他更深。他已经很老了,再也不能忍受来自他唯一亲人的伤害。”
“你──”律爵没想到得到的会是拒绝,他立刻将自己原本打算解释的话给抛在脑后。
“我不会再跟你提出这个要求。”律爵出声警告:“我只说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并不惊讶。”毓慈强迫自己洒脱的开口:“我惊讶的只是你竟然会对我提出要我回来的要求,想赎罪吗?在这个时候,隔了半年,打从我踏出律家的那一刻起,我便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今天要不是爷爷,我根本不会来,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若换个情况、换个时空,或许两人故事的结局会不同。
若他没有被恨意给蒙蔽,她真的会愿意点头回到他的身边,但她知道不管她再多说些什么,他还是不会听进脑海里。
“我走了!”将手从他身上放下,虽然打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这次来可能也是无功而返,但她总得来试试,或许这是给自己,也是给律爵一次机会。
心底深处,她只是想再来看他一眼。或许有一天,她会遗憾自己没有点头答应回到律爵身边,也或许有一天,她会很庆幸这个时候自己没有答应。
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心已经因为再见到他,而不再平静。花了半年,她学会了不再流泪,但今天之后,她可能得在花更多的半年去学会这个。
这次,该是真的断了!轻轻将门给阖上,毓慈心想。
09
恍惚心神,毓慈也忘了自己怎么到医院,只知道回过神时,就见到辛凯文、刑于军站在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强迫自己的语气轻快,毓慈问道。
“山呢?”辛凯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迳自梭巡着毓慈的身后,直截了当的开口。
“在公司吧!”毓慈也不是很肯定。
皱起眉头,辛凯文的绿眸显得更加的深邃,“你应该有去找他吧?”他不很确定的问。
“刚见过他。”怕他们之间的谈话会被休息中的律朝庭听到,毓慈缓缓的走向远离病房的角落。两人也很能理解的跟在她的身后。
“我真的不了解他了。”辛凯文低喃:“用尽一切的方法还是没法子改变他的想法。”他不用开口也知道毓慈去找律爵肯定是无功而返的。
“我没有告诉爷爷我去找他,”毓慈对辛凯文的话不予任何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表示道:“我想,不用我要求,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去找律爵这件事不要让爷爷知道吧!”
辛凯文和刑于军两人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
看到两人的回答,她安心的露出一个笑容。
“我去看看爷爷,”毓慈说道:“今天我得赶夜车回彰化。”
“你要回去了?!”辛凯文有点吃惊的看着毓慈的背影说道。
毓慈微微的点点头,“我请的代课老师只帮我代课一个星期,我想,不好再多麻烦人家。至于爷爷──”转过身,看着辛凯文和始终不发一言的刑于军,“请你们帮忙照顾,律爵……”闭上嘴,对于他,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原本有点麻木的感觉蓦然消失,察觉到蓦然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连忙转过身掩饰,但她的情绪失控已经被站在她面前的两人给看在眼底。
“对不起!”低着头,毓慈尽力的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如果我去把山给打一顿,你会不会反对?”辛凯文搭着刑于军的肩膀,口气轻快的问道。
看了辛凯文一眼,刑于军看到他眼底所浮现的严肃,“我举双手赞成,但你还是不要做傻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几斤几两重我们彼此清楚得很,山只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你给打扁了。”说得很老实,但辛凯文心里听得很不舒服。
刑于军将辛凯文搭在他肩上的手给甩开,他想,最近他可能得花点精神去找风──杨颐关了。
看着刑于军离去的身影,辛凯文忍不住摇头叹息。律爵啊律爵,你真的是个呆子。辛凯文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连串的不平。他已经做尽他所能想到的事,而律爵──依然故我。
这种人似乎活该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不是吗?
※※※
一整天,毓慈的心一直是低落的。
“身体不舒服吗?”坐在她对面的刘晓雯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劲,关心的问道。
“没有。”摇摇头,收拾起自己的心神,毓慈说道。
双手无意识的收拾着桌面,毓慈准备下班,心思突然又飘得老远
律朝庭死了!自从在几天前接到辛凯文的电话,她的心神就一直处于慌乱的阶段。
当她知道时,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辛凯文打来的电话是在凌晨,她浑浑噩噩的坐到天大白,意识到还要上课,才匆匆忙忙的赶来学校。
接下来几天,几乎是固定模式。白天她忙碌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的事,她成功了,但一到夜晚,她的学生放学了,她的时间立刻空了下来,脑海立刻被这事给充满。
律朝庭死了,律爵又如何?她若真的想要活得快乐,似乎真的得打从心底忘了律家的一切,但试过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失败。
“孔老师,你的电话。”教务主任的声音响起。
毓慈连忙收回自己的心神,走到教务主任的位子前,接起电话。
“我在你学校的门口,”她才接起电话,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令她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现在就出来。”
毓慈的手差点拿不住话筒,律爵?!在她学校门口?!
“你在听吗?”
“在。”毓慈连忙回答,她将电话一挂,以她所能的最快速度跑到校门口,果然看到律爵的大房车。
她一出现,车子立刻缓缓的开到她面前停下。
毓慈下意识退了一步,车门在她面前开启。
“上车。”律爵微低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