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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我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我身前抽离开来。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满是不舍。这时,二捶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这是谁啊,怎么还踩在我脸上,快把我鼻子踩歪了!”
然后福贵叔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怎么是你小子,来,快起来!我还以为脚下是石头蛋子哩!”
不用看也猜得出来,肯定是在刚才慌乱之时,二捶一不留神跌到了福贵叔的脚下,结果却成了福贵叔的垫脚石。
林海燕此时仍旧十分紧张:“福贵叔、二捶,你们没事吧?”
“我不碍着,不知道二捶伤着没?”福贵叔答道。
“我本来是没伤着,倒是让你踩得不轻。”二捶边说,边推开身边的石头站了起来,嘴里埋怨道,“这次是怎么回事,那么不顺,这下倒好,咱们全完蛋了。”
“你小子休要胡说,越是在这井底越莫要说这混账话!”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横竖是个死,怎么,还让我当个哑巴鬼?”显然,二捶也是急了,最先是他吃了那块怪石的亏,这次又摊上了塌方,搁谁都得急。
我知道福贵叔和二捶都是火爆脾气,再说下去,两人准得吵起来,便急忙插嘴:“好了,我们先不管死不死的,起码现在还没死,我们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是正道!”
听我一说,林海燕也帮起了腔:“是呀,福贵叔、二捶,咱们得快想办法呀,要不然我们就闷死在这里了!”
林海燕说得没错,井下空间本来就不大,并且上面已经全部堵塞,此刻我们跟石块泥沙差不多是面贴面的,空气已经十分稀少,如果不能在短时间里逃出这里,那么等待我们的将只有死亡。福贵叔和二捶也知道这个理儿,但在这样的绝境下,我们除了绝望之外,别无他法。
福贵叔叹了一口气:“要是那两个妇女能快些带人过来挖咱们,咱们兴许能活着出去。”
“指望她们带人过来挖咱们?那不如指望老鼠打个洞带咱们出去呢,十几米深的井,他们什么时候能把咱们挖出去,就是挖出去了,咱们也早就烂成骨头了!”二捶越说越急,猛然一拳砸在井壁上,然而只听“咚”地一声,井壁上竟然一下破了个大洞,一阵冷风“嗖嗖”的吹了进来。
我们都是一惊,林海燕警觉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井壁不应该是实心的吗?二捶怎么一拳就打出了一个洞?”
经林海燕一说,我突然想通了:“难道说这井壁的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要不然怎么会有风吹来?”
“哎,对啊,这后面肯定有地方!这么说我们砸开井壁就能出去了!想不到我一拳居然砸出来一条生路。”二捶欣喜若狂地说道。
“很有可能,起码井壁的后面空气充足,我们不至于会憋死。”我补充道。
“嗯,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光说不干等于零蛋。快动手呀!”二捶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立即就从这里钻出去。
我们手忙脚乱的忙活起来,福贵叔却没有出声。四周黑糊糊的没有一丝光线,我忽然想起福贵叔已经有一阵没吱声了,心想他可别出了什么事,当下问道:“福贵叔,你在哪儿?”
只听我们身后响起福贵叔的一声叹息,随即他犹犹豫豫地说道:“你们真想到那井壁后面去?”
“不去后面去哪儿,福贵叔,这可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了。”林海燕回应道。
“唉……”福贵叔像是有什么心事,又叹了一口气,“你们莫要说我上年纪了,胆子变小了,刚才这井壁后面一阵阴风吹来,吹得我心里不踏实,我总觉得这里面啊,不是个吉利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那怎么行呢,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生门,为啥不进去,难道非得待在这等死?”二捶呛道。
“是呀,福贵叔,无论如何,我们目前只有这一条路,我们好歹总得试试。”这次我也同意二捶的说法。
福贵叔见我们三人全部同意挖开井壁,只好无奈地说:“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咱们就试试看吧。”
于是我们开始拿着石头拼命地在井壁上砸,当井壁上的窟窿差不多有水桶大小的时候,一股凉风再次从里面吹了过来,我们只觉得浑身一冷,同时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疑惑地说道:“怎么有一股臭味,你们闻到了吗?”
“臭味?我们忙活了这老半天,能不臭吗?行了,夏远同志,你当是在哪儿呢?讲究还真不少。”二捶说话时手中不停,继续忙活着。
“是挺臭的,我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洗个澡。”林海燕也不以为意,正沉浸在将要出去的喜悦之中。
“嘿嘿,我出去了一定再去打两只山鸡,美美地吃一顿。”二捶这家伙总是忘不了吃。
“我看啊,咱们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能不能吃得上,还说不准嘞!”福贵叔说道。
“哎,我说福贵叔,你怎么老是泼冷水啊?”二捶有些不满,说着使劲儿在这井壁上砸了起来,然而只砸了两下,突然有许多碎土纷纷从上面落了下来。
大家又是神经一紧,福贵叔急道:“坏了,这井是要两次塌方!快往这窟窿里钻!”
土越落越多,来不及多想,我便将林海燕托到了洞口,说:“你们先上,我垫后。”
林海燕被我一把推进了窟窿,似乎有所感动,在落下去的时候,攥了我袖子一把:“夏远,你动作快点,我们等你!”
情况紧急,一层层的土往下落,砸在我们身上,像是铁锤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和二捶竟然出奇地默契,合伙将福贵叔托起来,往井壁的窟窿上塞去。福贵叔一副犟脾气,嘴里直说:“你们俩先上,我一把老骨头,不碍着!”
我和二捶哪里肯依,一用力就将福贵叔推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福贵叔就落了下去。或许是福贵叔落下去的时候震动了上面的土层,大量的厚土直落而下,如果砸在我们身上,我们肯定就会埋身于此了。关键时候,我对二捶说道:“来不及了!我们直接撞过去!”
二捶也知道,以他体胖腰圆的身材绝对不可能从那个窟窿里钻过去。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大喊一声就往井壁上撞了过去。刚才在砸井壁的时候,我们发现,只有二捶一拳打下去的地方有一砖的厚度,其他的地方还要有两三砖的厚度,再加上后方根本没有助跑的地方,因此我们这一撞并不轻松,只能靠着一股爆发力。或许是危机时分激发了我们的潜力,我们一下子连土带人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块土层落下,将井底全部埋没。
撞在厚厚的井壁上,我吃痛不已。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站都站不起来了。这时林海燕的声音传来:“你们俩没事儿吧。”她显得很关切,一边说一边扑到我身前,用一双柔软的手,托起我的头,放在她的腿上。我身上虽然还是酸痛不已,但感觉上却一下子轻飘起来。上世纪70年代的中国并不像现在那么开放,男女之间一般情况下连牵手都不会发生,更别说会有身体上的接触了,身陷温润,思绪激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林海燕不明就里,以为我撞晕了过去,着急地摇晃起我的头:“夏远,你没事吧,快醒醒!”
有点乐极生悲,我脑子本来就昏昏沉沉,被林海燕这一晃,胃里翻腾差点吐出来,只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你别摇了,再摇我就真昏过去了!”
林海燕一听我还能说话,立刻停止了摇晃,任我的头枕在她的腿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对……对不起,夏远!”
我正要张嘴回应林海燕,只听“哧啦”一声,一个火柴划着了。福贵叔满脸皱纹的脸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他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二捶,便慌张地问道:“二捶呢?不会没出来吧?”
火柴的光实在太过微弱,我们一眼之下也没能看见二捶,偏偏这时火柴梗燃尽了,福贵叔随手将火柴向后丢去,这一扔二捶的声音一下冒了出来:“哎哟!烫死我了!”
原来二捶一直在福贵叔的身后迷糊着,福贵叔丢的火柴梗正巧落在了二捶的胸膛上,二捶当即被烫得拔地而起,慌忙拨弄掉身上的火柴梗。这时福贵叔又划着了一根火柴。二捶愤愤说道:“福贵叔,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刚才踩我鼻子,这会又用火柴烫我,我们两家好像没有深仇大恨吧?”不等福贵叔回声,他转头又看到了还枕在林海燕腿上的我,立刻委屈道,“唉,同样是撞墙过来的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夏远这小子倒舒服起来了。”
“二捶,你别乱说,夏远这正难受呢。”林海燕这女孩真不错,挺会替人着想的。
“是啊,我的头还晕晕乎乎的呢。”我狡辩道。
“行了,你少装,我都没事了。”
“嗯,听你一说,我也好多了。”我趁机找个台阶,慢慢地站了起来。
林海燕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关切地问道:“真没事了吗?”
“没事儿,毛主席不说了吗,我们年轻人朝气蓬勃,就想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放心,我经得起折腾。”我打肿了脸充胖子,说得多少有些勉强。
这时,福贵叔手上的第二根火柴也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阴森的黑暗中。在这一刻,我才发觉我们像是处在茫茫无尽的太空中,四处没有尽头,更不知将要去向何处。福贵叔迅速划着了第三根火柴,面色凝重地说:“老这样不是法子,火柴总共没几根,我们得想法子照明啊。”
“不用急,我有法子,我刚才倒在地上摸到了许多木棍,可以用来做火把。”二捶说着,弯下腰将他所说的“木棍”提了起来,凑到了火光处。然而,在火光下我们发现,二捶手里拿的赫然竟是一根大腿骨!
林海燕大吃一惊,吓得抓紧我的胳膊,说道:“怎么是根骨头!”
二捶也没想到自己所拿的竟是根骨头,当下心虚地将骨头丢在了地上,说道:“这……这哪儿来的骨头?这是什么地方?”
福贵叔盯着那根骨头,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怕是坟场。”说完,福贵叔捡起那根骨头递给二捶,“拿着!”
二捶一听这里是坟场,两眼满是惊恐:“坟……坟场?这是人骨头?”
“不是人骨头,你小子还以为是狗骨头啊?”不等二捶反应,福贵叔就将骨头塞进了二捶的手里,然后扯开自己的褂子,一手将褂子里面的口袋给撕了下来,递给二捶,“把布条缠在上面!”
二捶的手有些颤抖,对这人骨极为恐惧,问道:“难道要用这人骨头做火把?”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二捶只好颤颤巍巍地将布条缠好,福贵叔用火柴点着布条,周围一下子亮堂起来。我们就借着火把的光亮,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看尚好,这一看之下,我们只觉得像是走进了阎罗殿!
只见在我们的四周全是骷髅,一层一层,各形各状,有的仰面而倒,有的匍匐在地,向前伸着手,像是在向我们索要什么东西。森森白骨积累成堆,无数的骷髅头遍布其中,黑糊糊的眼洞中,似乎有一种阴森的眼神看着我们。福贵叔下意识地将“火把”高举起来,远处的情景也出现在了光亮中,触眼这片人骨铺成的地面一直延绵至远处的黑暗之中,似乎没有尽头!
接下来整整的几分钟里,我们四人完全愣在了那里,谁都没动一动,谁都没说话。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在那场塌方中死了,现在来到了阴间,马上就要走到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