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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了家搞不清什么牌子的店,买了件蓝白相间的连衣裙,那裙子很孩子气,有一点小小的蕾丝,配着她一头直发,穿在身上像个孩子。她莫名的喜欢这件裙子那股清纯的味道,于是穿了便不想脱下来,剪了牌子直接去付钱,她想要个全新的自己。
一件裙子两千九百多块钱。
她刷了卡,店员殷勤的介绍旁边有个白色的小提包很搭这件学生气的裙子,她提了提,觉得相当不错,立刻又刷了卡。
结果她穿了新衣服换了新包出来,转到隔壁鞋店去买了双公主鞋,飘拂着一头黑发走出了国际名品中心。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可以感受到大家惊愕的目光,有些女生充满羡慕,有些人充满鄙夷。她望着商店橱窗里自己的影子,一个精致的黑发少女,她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少女过,金钱挥霍完了以后觉得很寂寞,无论她是打扮成什么样子,除了自己之外,也并没有人要看。
有谁在乎她到底是泼妇还是公主呢?
除了她自己之外。
每个女孩都有公主梦,就算她一直自居“老娘”,一样也有,不过总希望在重视自己的人面前穿上公主裙和公主鞋。秘密的梦想一直留着,一直留到自己穿给自己看的这天,穿的时候一点也不隆重,穿完了以后也没有感觉到很幸福。
二十一 四年04
她提着精致的白色小包,穿着淡粉色的公主鞋,慢慢的走向索罗斯大酒店。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六点还有一个小时。
她走到酒店门口,酒店门口的男服务员异口同声的说欢迎光临,一起鞠躬,殷勤的为她拉开大门。她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心想如果她穿的不是这身衣服,也许他们不会鞠得这么认真,拉门也不会拉得这么快。胡思乱想着上了二楼的西餐厅,她想要约会的话,一定是在浪漫的西餐厅,五点的时候西餐厅人并不多,但定桌的牌子已经放了很多。她挑了个靠栏杆又是错层的位置,可以居高临下看走进酒店大堂的人,又可以扫视整个餐厅的人群。
五点半的时候,一个高挑优雅的女子缓缓走进酒店,霍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百分之百确定这位精心打扮的女性就是送花约人的主角。并且看那步伐的自信、妆容的毫无瑕疵、颈项和肩背的曲线,还有浅金色珠光的露背裙,无一不深深表现了她卓然出群的气质,和常人难以匹配的高雅。
的确很像会向男人送花,还在花里面夹带巧克力的那种女人,并且姜恶魔那种兔子般纯洁无瑕的假相也很符合这种云端美人的青睐。
女人一旦太成功太有自信,说不定就认为世界上再没有男人能比自己更强,于是转而垂青一些温顺听话的温柔男孩,有一种另类的虚荣感吧?她托腮看着这个万千目光集于一身的高雅女子缓缓走上二楼,她的每一步都露出美好的小腿曲线,踏着纤细的金色高跟鞋,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人能把金色带流苏的高跟鞋穿得如此出众,如此令人惊艳而濒临窒息。
好美……
霍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顿时这件清纯派的蕾丝裙黯然失色,重重叹了口气,她就算扮成公主,也是灰姑娘她二姐的那种水准吧?招了招手,服务员走到她身边,“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
“点菜。”她提起刚才服务员给她的菜单,她连翻也没翻,“这里面最贵的给我上两三样,能吃得饱就好。”
穿着执事服的服务生显得很惊讶,“最贵的?我们这里最贵的有剑鱼……”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随便什么,你觉得什么好吃上什么,老娘信任你。”
服务生愕然,显然他并不经常在他的服务范围内听到“老娘”两个字,并且这两个字来源于一个打扮得清纯浪漫的女孩,那种敷衍的态度也很让人生气,但他依然低声问:“那么剑鱼刺身和龙虾沙拉,外加一份正宗的法国布丁,配上一杯泰德斯奇公司的白葡萄酒怎么样?”
“可以。”她对这种古怪的组合没什么特别意见,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显然是在等人的金衣女人,突然她指了指她,问服务生,“那位小姐是这里的常客吗?”
“哦……”服务生的表情很迟疑,于是她立刻知道果然是,对着服务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她今天在等人吧?”
服务生微笑,“也许吧。”他拿着菜单离开了。
她喝着免费的柠檬水,继续观察着那位优雅漂亮的女人,她没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很古怪,以职业性的偷窥伎俩观察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金衣女人并没有点菜,只是点了一杯浅蓝色的鸡尾酒,浅浅的呷着。她的纤纤指甲绘着精细的彩绘,华贵而不庸俗,与浅蓝色的酒液相称,宛若一副色泽丰满的油画。坐在她左右的男士都情不自禁的看着她,暗中揣测让她等的人到底是谁?
剑鱼刺身上来了。霍星吃了一口,很没品味的觉得远远没有三文鱼好吃,于是倒了一碟泰式甜辣酱,把那金贵的鱼肉浸泡在浓浓的甜味中,暴殄天物的吃了。
那尾不幸身亡的剑鱼在天堂会哭。
时间渐渐的过了六点,姜天然并没有来。霍星看着那金衣女人喝完了一杯酒,又点了另外一杯无色的甜酒,喝完了甜酒又点了一杯金色的鸡尾酒。
她的姿态依然高雅。
但周围的人看过来的目光渐渐的充满了同情。
她等的人并没有来。
霍星的龙虾沙拉上来了,冰块上透明的生龙虾肉分外动人,沙拉酱汁旁边还点缀着黄色的哈密瓜球和红色的西瓜球,以及青脆的黄瓜块。她心满意足的吃着鲜嫩的龙虾刺身,嚼着甜蜜的水果,甚至连冰块也咬了。
姜天然一直都没有来。
龙虾沙拉吃完了,法国布丁被她糟蹋了一半,那杯来自意大利的白葡萄酒被她喝了一口之后嫌它是酸的,就扔在了一旁,桌上还有沾满沙拉酱的哈密瓜球,一桌的一片狼藉。霍星将一顿价值她半个月工资的晚餐糟蹋得差不多了,擦了擦手,继续托腮看着那位孤独的女人。
金衣女人喝酒的姿态依然优雅,身旁的目光已经从同情转为了敬佩,她似乎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得难堪,即使无人陪伴,她依然是一朵无与伦比的花。
霍星看着她,看着她对面空空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高兴起来——姜恶魔不来!他就是不来,不管有怎样倾国倾城的美女请他吃饭,他就是不来!哈哈!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幸灾乐祸些什么,总之她就是有些高兴。
金衣女人喝着她的第四杯酒。
霍星的桌上依然一片狼藉。
而四周的客人已经渐渐离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索罗斯酒店里只剩下霍星和那穿着金色裙子的女人。
“小姐……”服务生弯腰轻声说,“我们要打烊了。”
霍星点了点头,“卖单。”
服务生如逢大赦一般奔去结账,她同时也看到另外一名服务生更加轻声细语的说那金衣女人说打烊了。
金衣女人缓缓放下了酒杯,目光仍然看着酒店门口。她似乎真的不相信她约的人竟然会不来。
霍星的幸灾乐祸渐渐淡去,突然想到……姜恶魔不会是……根本没看到那张卡片吧?
他根本没看到卡片,就把花转送给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突然有了一种难言的罪恶感,对霸占了那束花和吃掉了那些巧克力,她吃掉了别人的爱情和寄托。
她提起白色蕾丝提包,站了起来,那金衣女人也站了起来,踏着她那足有十公分高的金色流苏高跟鞋。霍星觉得她走路有点晃,可能是喝酒喝得多了,又没有吃饭,正想开口提醒她小心点,突然就看到她微微一晃,沿着椅背倒了下去。
我靠!美女摔倒的姿势都是美的!
霍星冲了过去,一把把她扶住,她已经沉沉睡去。身边的服务生友好的看着她,“原来你们是朋友?那这位女士就拜托你了,请小姐把她送回家吧。”
这位“女尸”就拜托我了?霍星瞠目结舌,呆了半天之后,眼看索罗斯酒店的服务生毫无要处理地上这个“女尸”的意思,完全把自己和她当成了一伙的,也许是刚才自己打听她的消息让人误会了吧?抓了抓头发,她只好把醉酒的女人扛在肩上,摇摇晃晃的向酒店大门口走去。
二十二 四年05
算了,她破坏了别人的约会,那就还给她一个漂亮的梦境吧?她把金衣女人放进酒店门口等候的出租车后座,自己坐上前座,“花房村农场333号。”
出租车开了,司机迷惑的问,“花房村农场?在哪里?”
“呃……就是前面左转再左转再右转再左转再直行到底穿过那条斜斜的路上去再右转就是了。”她顺口说。
司机目瞪口呆,慢慢的开,边开边说,“到了位置小姐你要指路啊,我不认识路。”
“没事,我认识。”霍星手里提着两个包,一个是自己的白色的小蕾丝,另一个是金衣女人的镶钻镜面提包,她毫无顾忌的打开别人的提包,看到里面放着精致的口红和遮瑕膏,还有个绣满了花朵的钱包,打开钱包,看到了里面的钞票和一叠的卡。
司机斜眼看着她在乱翻别人的钱包,脸色有些变了,坐在身边的莫非是小偷?还是麻醉抢劫的抢劫犯?他按了出租车上的一个开关,而霍星忙着翻钱包并没有发现。
翻了半天,她终于在钱包的某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一张身份证。
佘华。
金衣女人叫做佘华,比她大四岁,可惜身份证上不写身高体重三围,否则她就更能确定是不是她。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柔媚,唇色红润,虽然没有化了妆之后那么美貌,却也是百里挑一,霍星对那张身份证看了很久,叹了口气。
X部门的人不能有真实的身份,她在两年前由编外人员正式调转为正式职员,就在那时消掉了户口和身份证,变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有名字,叫佘华。
出租车在荒凉的道路上行走,司机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身边打扮得精致清纯的黑发女孩,但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黑发女孩既没有同伙等候在路边劫车、也没有抢走金衣女人的钱财后把她推下车,而是平平安安的到达了花房村农场。
这里的确是个农场,司机看到了地里的菜花,仰起头来,又看到了静默在田地旁的那座高大的青瓦别墅。
好大的房子!
汽车发动了,慢慢离开。
霍星横抱着佘华,她本来想敲门的,但两只手都抱着人,总不好踹人家的大门吧?想来想去,她把佘华放在花园的墙顶上,人翻过墙,再抱着她走向别墅的大门。
轻轻拉了下门把,姜天然竟然没有锁门,她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屋里电视闪着光,他就躺在沙发椅上,已经睡着了。
霍星本来想把佘华放在他身旁,但还是轻轻把她放在了姜天然身前的地上,姜天然睡着的面容很平静,安详得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罪恶,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怪物、血腥和杀戮,纯净得皎然无暇。
他为什么能睡得这么安心?他杀过人,他杀了苏释,也许他杀过更多的人……她凝视着他的睡脸,在梦里……不会觉得恐慌吗?
杀死了同类的人,仍然有安睡的资格吗?
她觉得没有。
于是她重重的一脚踢向姜天然的沙发,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那沙发椅重重摇了一下,差点向后翻倒,姜天然瞬间惊醒,一跃而起,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霍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