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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您好,是我。”昨晚那个女孩的声音。
【书】“您……您好。”他下意识地扶正了帽子,对着话筒微笑。
【屋】“我已经出来了……”
“好,好,我来接。”
“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刚才看到您在打盹儿,没惊动您,就把门钥匙放在样板房门口的信箱里了。”
保安有些失望地愣了片刻,甚至忘了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他忽然有种感觉,说不定,那个打车的短发女孩,就是昨晚来的长发女孩。
戴上墨镜,那兰对着火车站洗手间镜子里的陌生人苦笑。她昨晚一番忙碌,剪发、染发。凌晨起床,继续努力将自己打扮成“非那兰”,用口红将嘴的轮廓拉开拉大,胭脂和粉将颧骨托高,戴上两个大耳环,宅女和潮女的界限一笔抹去。
她上了开往广州的动车,呼啸南下。但她心中仍忐忑,倒不是再怕被跟梢、被认出来,而是对此行的不安。这不符合她的习惯,她更习惯于胸有成竹地去做一件事,如此茫无头绪地远奔千里,还是头一次。
转念一想,到梅县,说不定真的可以更深入了解邝亦慧。
至少,可以暂别江京这个是非之地。
她很快就会明白,这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到达广州站,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打车到广州东站,下午三点左右,顺利住进了梅江边的梅县桃源酒店。她只是略略梳洗,就下楼,又上了出租车。
“去哪里?”
“广助镇。”这是那兰能讲出的最精确地址,邝景晖的诞生地。
“广助哪里?”
那兰不知该怎么回答,司机又问:“去哪里啊?广助镇占了半个新县城,很大一片。”
“邝景晖。”
“什么?”司机回转头,不解地看着那兰。
“邝景晖的老家,是哪里?不知您是不是知道。”那兰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下策。
“局里。”司机踩起油门,出发。
“局里?什么局?”
“局里村,”司机一定觉得那兰不可救药。“邝景晖的老家是局里村,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邝景晖果然好有名。”那兰从来不觉得巴渝生说话会夸张,但亲自体验邝景晖的影响力,仍是心惊。
“告诉你好啦,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广东省长是谁,但肯定都知道邝景晖。”
“那就请你带我去局里村,我也是听说他很了不起,所以想看看他的老家。”那兰觉得这说法没太大说服力,但至少算个说法。
“这样吧,我把你带到三圣宫,局里人常去的地方。从那里开始,你可以在局里四处逛逛。”
“三圣宫?是个什么地方?”
“三圣宫是座庙,你至少可以旺旺香火,希望菩萨保佑你和邝景晖一样成功。”
那兰吐出真心话:“保佑我和他一样走运就好了。”
“邝景晖走运?不好说,”司机的语调一沉。“你大概没听说他的……他家的倒霉事情……”
仿佛是再次提醒那兰,邝景晖的事,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哦?倒霉的事情?我真的没听说过。”
“不是很公开的,只是传来传去的说法,”司机左右巡视,仿佛怕隔车有耳,“他的女儿三年前失踪了,都猜说被害死了。他的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客家山歌女王,叫董月卿的,她那几年本来身体就不好,女儿失踪,哭得死去活来,终于有一天,哭死过去,没有再活来。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老婆,虽然有亿万家财,但实际上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那兰的心被猛的撞一下:这两天疲于奔命,忘了给妈妈打电话,她近来可好?
“那真是挺可怜的。”那兰不是随口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说邝景晖夫人的事,想象着“岭南第一人”,每日对着空屋,是否会有些许寂寞,些许悲哀?
第十二章 墓亲人远
梅县三圣宫是新县城边缘的一座小寺庙,红砖青瓦,墙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被一溜三扇小门分隔开。那兰挥别司机,从中间正门走进。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来拜佛的。
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连周末都不是,庙里的善男信女并不多,用一双手就能数清。那兰从供着释迦牟尼的正殿逛到观世音菩萨坐镇的侧殿,怎么也不觉得这里是她应该久留之地。
当然,不能白来,她打量着几名香客,希望找个合适的人选,问一问更多关于邝景晖的事。比如,邝亦慧失踪案,乡里的外人知道多少?想想如果宁雨欣到这儿来,也是人生地不熟,她又能得到什么线索?
“小姐需要带路吗?需要买香火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年长的香客,真丝衬衫,丝麻面料的长裤,宽边遮阳帽,瘦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气质和其余那些香客大有不同。他双手空空,那兰觉得奇怪,自己如果真的需要买香火,他拿什么卖给我?
那兰摇摇头,说:“谢谢,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不是本地人。”老者的墨镜后面一定是双高洞察力的眼睛,“可是,外地来旅游的,也不会到这么个小庙来。”
那兰心头一动,这不正是最好的采访对象?
“您说的对,我是来……一直听说梅县出过两位豪杰,一个是叶剑英,一个是邝景晖,梅县有叶帅的纪念馆和纪念园,但是邝先生还健在,县里没有任何介绍他的名胜。我想多听些邝景晖的传奇。”那兰想,会不会问得太赤裸裸了?
“为什么对邝先生这么感兴趣?”果然,问得太赤裸裸了。
“记者……我是中山大学校报的记者,想写份关于邝景晖的介绍……他最近给我们学校捐款,我们想重点报导一下。”那兰从手袋中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自己都觉得像是记者。“能不能采访一下您?”为中山大学捐款的事也是那兰在前晚网上搜索到的结果,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老者好奇地打量了那兰一番,大概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话。
那兰似乎认定老者的不置可否就是同意,继续问:“请问您愿不愿透露姓名,至少,可以告诉我您高寿,另外,在广助,或者局里,居住了多久?”
“高寿不敢当,才六十三岁。土生土长的广助镇人。”老者显然接受了采访,也显然没打算用真实姓名接受采访。
“你们,村里和镇上,是否都听说过邝景晖先生?”
“听说?”老者笑起来,有点讥嘲的意味,“这么跟你说吧,村里和镇上的所有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广东省省长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有一堆邝景晖的故事。”
那兰心想,一说起邝景晖,好像本地人打的比喻都高度一致。
“您能说一两个关于他的故事吗?或者,说说他的家史。”
“一两个故事?那有点难。就说说家史吧。邝氏是我们客家大姓,邝景晖的祖上好像从唐朝就开始定居梅县,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到梅州剑英图书馆去看看,以前就叫梅县图书馆,里面有个地方文献室,应该有不少相关资料。”老者的墨镜望向三圣佛像,那兰忽然觉得,他远非一个闲极无聊的老香客。
老者开始缓缓踱步:“至于邝景晖的先祖是什么时候落户局里村的,就只有去翻他们家谱了。邝景晖名大业大,我可以保证有专业人士给他修族谱,只不过需要门路才能看到。现如今的局里村中,邝家人丁不再是铺天盖地——邝家子弟,当年出南洋、过台海走掉一批,参加革命走掉一批,剩下的,大多攀着邝景晖这根高枝进了商界,在村里反倒不剩几多。但邝家的痕迹一点也不淡,邝家的祠堂每隔几年会翻新一回,很光鲜,你可以去看看……哦,还有邝氏祖坟,很大一片,据说邝景晖直系先祖都埋在那里,邝景晖发达后,又买下不少地,足够后世很多代的下葬,他每年春秋二季,清明重阳,都会大张旗鼓地来祭祖……”
那兰心动:“您能告诉我,邝家祠堂和墓地在哪儿?”
老者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盯着那兰看了一阵,仿佛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兰原来有一张明艳脸孔。他说:“离这儿不远,走路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
那兰按照老者指点的方向,先到了邝氏祠堂。祠堂锁着门,附近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进一步“采访”。她只好继续走向邝家墓地。离开公路后,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很远,地势渐高,终于在一片缓缓起伏的山丘间,现出一块三人多高的牌坊,写着“邝氏荫土”四个字。
邝家先祖,福荫后代,邝景晖成了岭南第一人,却妻亡女散。
那兰觉得莫名的悲哀升起来,好像受了这阴魂之地的感应。她想象着邝景晖站在老伴墓前的感觉,想象着不久宁雨欣的父母站在女儿坟墓前的感觉,想起自己站在父亲坟前的感觉。别自己作践自己了,她在心中提醒着,天还亮着。
虽然天光亮亮,四周绿树环绕,却静谧无声,没有风拂枝叶的声音,没有蝉虫鸣唱的声音。
她走进墓园,扫视着一座座坟茔,一排排墓碑。她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最多只是希望能看看邝氏宗族的历史和规模,也许,再看一下邝夫人的墓。这里的坟头和墓碑,形状大小各异,大概映射了邝家各门各户的兴衰。从墓的修葺状况和碑身上,也可以看出立墓年代的远近。她逐渐发现了规律,新近修的一些坟墓,在整个墓地的东南一带。她很快发现了邝夫人的墓,“邝董氏月卿之墓”,墓志铭是“贤妻慈母,民歌留馨”的主题。她慨叹一阵,继续专注这些近数十年树起的墓碑,一个个读来。
直到她发现了邝亦慧的墓碑。
如果不是她每个碑文都读得仔细,她不会认出这是邝亦慧的墓碑,因为碑文的设计十分古怪,没有“某某某之墓”的字样,也没有提是谁谁谁的至亲,只有这样排列的几行字:墓 慧 亦 邝
亲 质 明 董
人 兰 亦 掌
远 心 灿 珠
如果不是她看得专心,如果不是她隐隐地想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她或许会耸耸肩一掠而过。但她在那墓碑前立了许久,按照读墓碑的习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是“邝董掌珠,亦明亦灿,慧质兰心,墓亲人远”四句话。邝者,邝景晖?董者,邝景晖的夫人董月卿?掌珠者,掌上明珠,自然是指邝亦慧。
取每句的第一个字:邝董掌珠
亦明亦灿
慧质兰心
墓亲人远
正是“邝亦慧墓”四个字。藏头诗的做法,(除了将蕙质兰心的“蕙”以“慧”代替)但文意确切,这就是邝亦慧的墓葬。
望着墓碑,那兰口舌发干,额头渗出汗来。邝亦慧已经离世?!
邝亦慧,失踪三年,只要问问巴渝生就知道,他深爱的女友失踪已经十年,但他还在苦苦寻找。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会比男女之情少半分;邝景晖手可遮天,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失踪的独女,直到海枯石烂。却怎会短短三年内,尸骨未见,就放弃了希望,立冢纪念?邝亦慧完全有仍在世上的可能。听说过被拐婚的女子,失踪二十年,重现“人世”。邝亦慧失踪,不过三年。这不合情理!
“最耐人寻味的,其实是‘墓亲人远’这四个字。”一个声音从身后飘来,离得远远的,并不响亮,却足以让那兰一惊。
而且这是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更是吃惊,背后三十米开外,不但立着在三圣宫见过的墨镜老者,还有另外两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人和墨镜老者年龄相仿,瘦如枯竹,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