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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兰几乎又要脱口而出:“原来是你杀的樊渊!但是,为什么?”
邓潇似乎知道那兰心头的疑问,说:“你瞧,一个人哪怕再好,再忠心耿耿,如果他总把你当个小孩,当个无能的纨绔子弟,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千方百计破坏你的追求,甚至认为你是精神病,你的脾气再好,能无动于衷吗?”
那兰终于忍不住说:“或许,樊渊掌握了你杀宁雨欣的证据。”
秦淮开口喝止,已经晚了:“那兰!”
邓潇的双眼陡然睁大,忽然用极平静的声音说:“哦,你猜出来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宁雨欣为什么会保不住自己的青春,樊渊为什么会保不住他的老命。但你倒是说说,我对你这样的女孩子,对凡事一目了然的女孩子,能无动于衷吗?爱上你是我的错吗?爱上亦慧又是我的错吗?”
疯狂中的人,骤然平静下来的时候,也是最令人心颤的时候。
那兰抓住了邓潇的思绪,说:“我不想激怒你,但你自己最清楚,我在你心目中,宁雨欣在你的心目中,不过都是邝亦慧的替身,所以你认为,我爱上秦淮、宁雨欣爱上秦淮,不过都是在重演邝亦慧爱上秦淮的悲剧。而你,也是一直在想终结这个悲剧……樊渊错就错在,他对邓家太过忠心,他也早就想终结这个悲剧。”
邓潇今天第一次赞许地点头:“所以,樊渊死有余辜,不是吗?”
“但亦慧的被害,是悲剧中的悲剧,你从此连做梦都想着旧日时光重回。宁雨欣的出现,我的出现,使你陷入一种迷惑的状态,因为我们和邝亦慧的相像,使你坚定将我们当作替身。你一定也追求了宁雨欣,即便在感受到危险不得不离开秦淮的时刻,宁雨欣仍拒绝了你。于是你更迷惑了,你感觉宁雨欣就是亦慧,她在进入另一个注定发生的悲剧,与其让悲剧发生,不如提前结束。我想,这是你下手杀害宁雨欣的真实用意。”
那兰想,宁雨欣要和自己面谈,说不定也就是要提醒邓潇的威胁。
“很透彻,”邓潇的声音保持着平静。“你瞧,这样的谈话,我们早该进行。你在我那儿住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想到,关心我一下?”
“是,我一定会补偿……”
“晚了!”邓潇又叫了起来,握紧了手枪。
“你有没有想到,”那兰也提高了声音,厉声叫着,“我是你心中亦慧的最佳替身,如果你杀了我,就等于你亲手杀了亦慧!”
邓潇听到“亲手杀了亦慧”,目光里突然一片茫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怔了一下。
这一怔已足够,秦淮猛地向前一扑,枪声回荡在这栋几日来经历了太多伤心之事的小楼中。
邓潇被秦淮撞倒,但手里的枪还对着那兰;秦淮也倒在地,肩头一片血迹。
那兰没有动,只是轻声说:“小潇,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邓潇缓缓摇着头:“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让你……你知道,我爱上你了。亦慧以前说过,我这个人,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会让别人拥有。”
那兰的心沉入深渊。
难道这就是结局。
枪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那兰痛苦地闭上眼。
那兰睁开眼,自己还站着,还存活着。
邓潇曾经握枪的手无力地垂着,枪已落地,手滴着血。
凌乱脚步声几乎和枪声同时响起,那兰回头,屋里已经多出几个人。
她看见了阚九柯,迷惑不解。
迷惑中,从门口走进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邝景晖看着地上苦熬中的邓潇,脸上掠过一丝怜悯之色,他轻声说:“小潇,你应该学会放开。”
他转过身,看着那兰,那目光中是什么?悲哀?慈爱?
“谢谢您……对不起,我没有听您的话……”
邝景晖走上前,温声说:“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是你的执着,给了亦慧一个交代。三年前,我派的人没能确保亦慧的安全,这一次,我们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一旁指挥手下为秦淮包扎的阚九柯说:“老人家认为这两天多事之秋,所以我们的人今天一直在盯着秦淮家,发现邓潇闯入后,立刻通知了我们。”
那兰再次言谢,邝景晖说:“从今后,你不要这样客气,我们……我会……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也希望你能领情。”
老人那份未竟的父爱,也要有寄托之处。那兰心头温热柔软,泪水盈盈,点了点头。
尾声(一)
因为大雾,摆渡又迟到了。但那兰不介意,她没有约会,不需要准时,让自身浸在雾中,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虽然,这个世界,有太多让她留恋的人和事。
但渡船将近岸时,那兰的心跳开始加快,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再踏足这小岛。可恶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了。
她向四下张望。还有没有一双在暗中监视的眼睛?司空晴还在医院里等待痊愈,她估计和自己一样,再上这个小岛前,会忐忑不安。
她坐上岛内屈指可数的出租车之一,将秦淮的地址告诉司机。司机从后视镜里多看了那兰两眼。
给人民做谈资,是不是也算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
离秦淮的别墅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那兰就叫司机停了车。
她走上一条小路。走到小路边的一丛金丝菊旁。金丝菊纤柔的花丝上晨露点滴,如泪。那兰痴痴立了良久。
那个拥抱,那个吻,几分苦涩,几分醇香,柔情绕指,却刻骨。
小楼在望,斯人何在?
她至少可以确定,秦淮家里有人。贝多芬的《田园》,略有些生涩的弹奏,但灵性跳跃在音符间,甚至带出淡淡的思念之情。
那兰推开虚掩的门,弹琴的是秦沫。
秦沫身边,站着君君。
一瞬间,那兰的双眼真的变成了两汪秋水。
看见秦沫重拾钢琴演奏的惊喜,和不见秦淮的失落。
君君看见了秋水盈盈,眼也湿了,走上前,紧紧抱住了那兰,一起洒泪。
良久,君君终于说:“他走了。远行,他会先去梅县……”
那兰已经从巴渝生处得知,邝亦慧的尸骨,和邝夫人的尸骨同埋在一起。
“……然后他会去云南,说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多住一段日子,等安顿下来后会接秦沫过去,写完新小说的稿子……”
那兰忽然想到两人初见时秦淮一厢情愿打的赌,如果他按时完稿,她要陪他晚餐。心里鼻头,都是酸酸的,那套海市蜃楼浪漫大餐的名字,定是“伊人何在”。
君君哪里知道那兰涌来的心事,继续说:“写稿之余,主要是疗伤。”
那兰一惊:“怎么?我以为他肩上的枪伤痊愈了。”
君君说:“枪伤是差不多好了。”
不用再多说,那兰已经明白,秦淮要愈合的,是心头的重创。
君君问:“你找他……”
“我……其实,也是来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
“回老家,我妈妈身边。”
“疗伤?”君君也是冰雪聪明的人。
那兰点点头,开口告别。
君君忽然说:“有句话,他一定要我告诉你,你们之间的那个赌约,他不会忘,也不会输,要你做好准备。”
那兰心头一阵激荡,眼前又是一片水膜,承着欢悦、思念、无奈。她推开门,告别《田园》,走入那一片雾霭中。
尾声(二)
那人望着那兰楚楚的身影,心头一阵莫名地惆怅:如此一场好戏,就这样结束了。在这短短两三个月里,他已经和那兰结下了深深的缘——不要误会,他相信那兰丝毫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指的是那种知音欣赏的感受。他庆幸自己选对了焦点,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值得他用一生来关注。
在这些日子里,他发现了另有他人在暗中盯着那兰的一举一动,从宁雨欣、司空竹和严涛的打手、直到那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公子哥儿邓潇。
但没有人发现他。
这就是同样在暗中窥视的人群中,素质上的极大差别;这就是为什么他还能屹立在此,看着这出好戏的收场,而那些人呢?他们的结局如何呢?除了可悲,就是可憎。
不过,这个令他津津乐道的故事虽然结束了,那兰在他眼里心中,还远没有谢幕。或许,是该他登场的时候了。
想到自己将有机会和那兰共舞,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他的手伸向腰带,那里系着一根皮鞘。他从皮鞘里抽出一把匕首,细细把玩。
太阳努力破雾成功,光芒刺在匕首锋利的刀刃上,寒光反射进他的眼中,照出一道温柔的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