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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柔柔扬眉问道:
“孙达非知道昨日发生于潇湘客栈的事吗?”
“今日一早,别业里的总管已经告知了他。或许是因为如此,孙达非才突然下令打李行囊吧?”朱义之猜着。
水柔柔点头,想了一下,道:
“备马,我得去探一探她!”
※ ※ ※
请城里首屈一指的织纺日夜赶工,总算在起程前将满满五大箱的衣服给赶出来了。
共有五十套簇新的衣裳,虽已是初春,但是天候仍冷着,所以这些锦衣华服大多算是冬衣,其中一套雪白锦裘,绣着白蝶花样的,正穿在裘蝶身上呢!整个人看起来真是个美丽富贵的玉人儿,扎扎实实的大家闺秀样。
有两名丫鬟忙着替她打理衣物,嘴上还甜甜地赞美道:
“小姐本来就很美丽了,穿上这适合身份的衣裳后,更是国色天香哪!简直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呢!”
“可不是吗?刚刚爷儿只看了一眼,就呆掉啦!我银儿来这宅院里上工一个月以来,还没见过我们那严肃的主子露出这般傻样的哩。巧儿,你说是不?”
那个叫巧儿的丫鬟立刻应道:
“是呀!我们老爷好凶的呢,平日更是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的,真是吓人,只有见了小姐你之后,老爷的话才多了起来,还会找我们殷殷垂问小姐的起居状况呢,就怕你有什么不妥贴,而我们服侍不周的!我跟银儿哪敢呀,是不?”
小丫头们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兴奋得像是自己才是收到这些华服韵赠的人,完全不因裘蝶的淡漠而减了些许喜悦。
可是裘蝶能保有的清静也没太久,丫头们服侍她这几天来,摸清了主子只是爱静,不会对仆人疾言厉色之后,讲话也愈来愈大胆啦!尤其是那个叫巧儿的最是大胆,见本来在一旁忙的总管离开后,立即偎近裘蝶道:
“小姐,我瞧爷儿很是心仪小姐耶!会不会带你回凤阳之后,便向你提亲呢?”
裘蝶不答,起身住房外走去,她门外的庭院里栽了许多春花,如今正盛放着呢。她凭着栏杆望将过去,眼光被几只粉蝶儿吸引,随着它们身形忽高忽低地移动着。
“小姐不会不晓得爷儿的心思吧?何况爷儿长相英挺,身家丰厚,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巧儿不死心跟过来。
裘蝶眼光一顿,定在一朵红花上好一晌,才偏转脸蛋看向一边的丫鬟,这丫鬟瞅着她看的模样好探索呀……
“我……该明白他的心思吗?他又是……什么心思呢?”声音一迳是那般轻淡微薄,隐约有着微微的自怜自伤。
“哎哟!小姐,你别佯装不知啦!我家爷儿端差没把一颗心刨出献在你眼前请你笑纳啦!你又何需这样矜持着呢?”巧儿粗鲁说着,一点也不知何谓含蓄。
裘蝶似嗔非嗔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低下头,有着淡淡的忧愁。
巧儿大剌剌继续道:
“只要还长着一颗心的,莫不教我家爷儿的痴心感动啦!除非是心有别属,否则小姐你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一份感情呀……哎呀!不会是给奴婢说中了吧?小姐,你心里有别人?!”最后以一句尖呼作结,眼珠子定定盯着裘蝶看,一瞬也不瞬的。
裘蝶的反应像是突然被蜂螫着了似的,差点眺起来,回应的声音有些高扬急促,像在澄清些什么似的——
“胡说!我……我一个未婚姑娘家,心里怎会有别人!这话……你、你可别对孙公子胡乱说去,坏了我名节!”
巧儿像是被吓到了,赶忙屈膝一福,道:
“奴婢知道错了,请小姐别怪罪奴婢。”
“你们收好行囊就下去吧!”裘蝶脸色仍冷,不愿再看到她们似的,往右方的月形拱门走去,那边种着桃花,正盛开着。
留在原地的两个奴婢低声吵了起来——
“巧儿!你真是胡来,当心老爷轰你出去。”银儿骂道。
“哼。”巧儿像是完全不在乎。
“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这些天爷儿想让小姐过得更舒适一些,哪会突然多招你这人手进来?你要是继续这样,等老爷小姐去凤阳之后,总管一定会撵你出去的。”
“哼!”又是一句哼,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的狂妄,教银儿都惊呆了,连生气也忘了!
※ ※ ※
“你过得不错。”
桃花园里,一身白色劲装的水柔柔正对着一身白色锦裘的裘蝶。
彷佛在那边等待已久,水柔柔身子依着桃花树,定定望着眼前那个脸色染上红润丽色的美人儿。
裘蝶力持平淡,但掩不去眼中的惊慌。
“小姐……”她虚弱唤着,像是不敢相信水柔柔居然会知道她人在这里!
“别担心,‘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你来是……”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水柔柔走近她,缓慢地道:“叶惊鸿此刻生死未明,燕楼的新主是我。”
“呀?!”她一震,连退了数步。好久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吗?”水柔柔问。
裘蝶眼儿没眨,愣愣地望着水柔柔,木头人似的摇头,不知道是在回应水柔柔的问话,还是犹不敢置信,心神恍惚地喃道:
“他……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他一个这样强悍的人……”
“你担心吗?”
裘蝶无言,眼中闪过许多情绪。似怨似忧、似喜似嗔,千思百转,层层叠叠的复杂难辨。
“你希望他就此死掉,还是希望他活着?”
“我当然……”冲口出这几个字之后,下文却无以为继。“她当然”着什么呢?
同是女人,水柔柔对她的反应很能理解。她认为自己是了解裘蝶的!
“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害怕也好、感怀也好,我只问你——如果叶惊鸿找到这里,你会救他,还是救你自己?”
“救我自己?”她微微惶然地看水柔柔。
“你该了解叶惊鸿,除非杀了他,不然他不会允许别人好过。他的死,不只能让我活、让燕楼生存下来,也能让你重新过自己的人生。”水柔柔轻轻拈起她身上那以白貂毛皮滚圈而成的衣袖下缘。“这,不只是锦衣华食的未来,还保证着一个正直男人的爱,备受尊荣宠爱的人生。”
裘蝶的眼光着看向那白貂毛,身子轻轻颤抖,不知是畏寒,还是为了其它些什么的。
“你爱上孙达非了吗?”水柔柔看她一眼,问得漫不经心。
裘蝶咬着下唇,老实摇头:“还没有。”
突然笑了出来,水柔柔原本就绝丽的面容更加显得难以逼视。
“但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新生活是吧?”
“我……不确定。”
“其实你确定,但是你仍然害怕着,对吧?”水柔柔不再看她,偏转过身,抬头往天空望去。淡然地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惜太过张狂,逼人太甚。为了制造事端,不惜摧毁已经成就的一切。这种无情又不怕死的人,留他活命,对燕楼,甚至是对江湖,都是祸害。我不会忘记他,相信你也是。这个男人就算死了,也让人永生难忘。
裘蝶,我不杀你。”
“是吗?”裘蝶像是毫不在乎自己性命受威胁。
“原本我应该要的。因为你是叶惊鸿心里唯一看重的女人,不该留你活命。但因为孙达非,所以我不杀你。我要你嫁他,作为对叶惊鸿最后的报复。”
“我不是你们的棋子!”她冲动低叫着。
水柔柔冷道:
“比之于叶惊鸿,我仁慈多了。你想跟着孙达非过新生活,我顺你愿。可不若叶惊鸿那样,只要一个兴起,动不动就爱逼迫人,将人逼到死角里去。”她勾起裘蝶的下巴与自己对视。“好好活下去,裘蝶。接受孙达非给你的幸福,去爱上他。这才不枉我放过你的性命。为叶惊鸿那种人守贞不值得,连掉一颗泪都是浪费。”
裘蝶的眼神茫然,即使面对着水柔柔,心魂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回凤阳吧!永永远远离开定远,就当你这六年作了一场恶梦!”
水柔柔放开她,转身离开。
留下裘蝶呆坐于地,任漫天飘下的桃花瓣淋了她一身,久久回不了神。
然后,她举起双手捣住脸孔,深深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 ※ ※
“你气我吗?”湛蓝问着叶惊鸿。
叶惊鸿根本不理她。既然答应了邵离一切恩怨往他头上算去,这丫头对他而言,完全不值得搭理,理了只是徒浪费时间而已。
快马往扬州的方向奔驰了一夜,此刻在一处荒野的林荫下休息。用午膳,也让马儿得到充份的休息。
叶惊鸿正在打坐调息,隐隐觉得原本溃散的内力似乎稍稍能集中于丹田,这发现让他更加专心,完全无旁骛。
“虽然我害你暂时失去武功,不过我同时也用了好多灵药救你哦!像生肌丹啦、解毒丸啦、还返丹……”湛蓝自个儿说得高兴。
“蓝,你在自言自语什么?”邵离在溪边汲了一些清水回来,就见到奇%^书*(网!&*收集整理湛蓝在跟自个儿讲话。
湛蓝扳着手指对邵离笑道:
“大哥,我发现我给叶楼主吃了不少药耶!连一些跟治伤无关的药也让他吃了呢!”
邵离一愣,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她小心地带离叶惊鸿身边。问道:
“你给他服了哪些药?”
“都是一些加强功力的药呀!大哥你看,叶楼主是不是已经能自己运功了?虽然不是完全恢复,但是若是遇到危险,一时半刻里,是能发挥作用的。”
“意思是指,叶楼主现在正在恢复中了吗?”
回答的是叶惊鸿:
“不。不是恢复,是短时间内能迅速凝聚内力一搏,但是最多也只能撑半个时辰,体内真气又会溃散殆尽。”行功完一周天,他睁开眼说明自己的状况。
湛蓝歪着头道:
“其实还返丹不是这么用的,若是正常的情况下服用,佐以一些药材,那你的功力会提升五年以上的修为。你现在服用,只能短暂时间恢复功力,内耗甚重,如果硬撑勉强苦一天凝聚内力两次的话,对你日后的功力会很伤哦。”
叶惊鸿哼笑,终于正眼看向湛蓝。
“虽然你的武艺应付不了你所捅的楼子,幸而也不是真那么没用。”
湛蓝对他似眨似褒的话没太大感觉,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捅了楼子之后,就丢给大人善后那种人呀?所以你一直不肯跟我说话。”
“想来你似乎也不太依仗你这靠山的。”眼睛瞥了邵离一眼。
“若说比武,我是不成的。但是比起医术或下毒,你是没得比的,更别说我还有厉害的易容术了,就算今日没有大哥帮我挡你,老实说你也奈何不了我。只要我换张脸,你天涯海角也杀不着我啦!”
“那很好。”叶惊鸿点头。
“好什么?”湛蓝问。
“不枉我愿意跟你说话。你证明了你不是一个狗仗人势、不学无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那很好。”
这些话……实在也听不出是一种赞美。算了!不研究。湛蓝继续保持她的好奇心问道:
“你讨厌软弱没用的人是吗?那你怎会喜欢裘蝶小姐呢?”
“蓝!”邵离觉得这样的好奇太超过了,出言制止。
“邵离,你别急。我现在心情不错,应付这娃儿的耐性还够。”叶惊鸿笑笑道:
“小鬼,裘蝶并不软弱。她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无助浅薄。”
“她比我还惨耶,武功也不会。你有什么看得起她的理由?”这人简直把所有不会武功的人当路边的石头一般轻贱看待,没道理对裘蝶另眼相待才是吧?
“她很聪明,聪明又沉静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