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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插了句:“万岁爷是真龙化身,龙目洞彻天地、龙听万里弗届,什么事情也休想瞒过您。”
景泰没理会小太监的奉承,继续道:“朕派出咱们大燕……不止大燕,是整座中土身手最强、最凶猛的武士去劫回宝物,本来万无一失,”说到这里,景泰的笑容不见:“可刚刚雀子传讯,朕的武士去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密林深处,押运‘宝物’的南理武士被尽数屠戮,‘宝物’下落不明,燕高手赶到时,只剩满地死人。
小豆子愕然瞪大眼睛:“是谁干的?”
“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朕才生气。”景泰缓缓摇头。
小豆子双眉紧锁,恨恨道:“不论是谁干的,归根结底都是南理可恨,奴才听说南理使团正在赶来,等他们到了京师,先每人打断一条腿子再说!”
景泰哈哈大笑:“未免太小气了些吧?”
小豆子也跟着嘿嘿笑,手挠后脑勺,撒娇卖宠:“奴才还没长大,还是个‘小人’,小人自然配了副小气心眼……”
景泰却摇了摇头,继续笑道:“不是说你的心眼小气,是你的想法太小气,光打断他们一条腿可远远不够!”
说完话,景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小豆子急忙起身服侍,皇帝摆手而笑:“不用了,和你说会子话,郁结稍解,还不错。”
小豆子挺开心,正想再巴结两句,不料景泰突然有笑道:“对了,宝贝的那件事,他嘱咐过我,谁也不能告诉的。”
小豆子不知‘他’是谁,但能听到,在提及‘他’的时候,皇帝竟不再以‘朕’自称,正想拍着胸口保证不会泄密,但略略一咂摸万岁的话、再一想到万岁的为人之后,他的小脸陡然煞白!而景泰转回头冲他一笑,迈步而去,离开寝宫时,他的手轻轻一摆,对门前侍卫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
稚嫩哭号声才刚刚响起就被利刃截断,景泰继续前行,喃喃自语:“憋在心里难受,总得找个人说说吧……”这个时候,又一个内臣匆匆跑来,满脸喜色道:“启禀万岁,刚刚接到大好消息,苏大人回来了,正快马赶赴京师。”
景泰哈的一声大笑:“总算回来了,好得很。”
……
五月初一,十停关。
按照普通行脚速度,此处距离燕都邹城只有十天的路程,途中会有‘十次停歇’,所以大好城关得了个如此古怪的名字。
宋阳等人今日那一个时辰的‘落地’,就在十停关内,南理的使节难得放松,人人下车,洗漱之余抻腰伸腿,解一解车马疲乏,唯独少女萧琪,连净面都顾不得,专心照顾着自己的马儿。灰马精神疲惫,目光黯淡,四条腿子上的腱子都在簌簌发抖。
少女眉目含忧,找到左丞相:“灰儿撑不住了,再跑下一程多半会脱力而死。我先前估得高了,请大人恕罪。”
胡大人摇头道:“能坚持到此,已经难能可贵了,不必自责,把它留在此处。”说着,眼看萧琪面色不舍,胡大人笑了起来:“不是不要了,只是存养此处,回程时还要带上的,这可是功勋骠骑,就算你想不要,老夫都不答应。”说完,安排使团中的小吏去办此事。
萧琪跟在小吏身后,牵着爱骑去找燕国的使官,这一程负责护送的燕国官员是个武将,姓李,官拜怀化郎将,五品官,在听过南理使节所求之后,燕将笑了:“龙马也有脱力的时候?还以为它能一路跑到天边不歇。”
说着,迈步上前,自下而上伸臂揽住了马颈,一见他的姿势,萧琪大惊,伸手去掰他的胳膊:“这样不行,会伤了马。”凭着少女的力气,哪能撼动对方,燕将理都不理,胳膊猛一用力。他是勇武之人、且懂马,扼住的正是马匹要害,灰马早就疲惫不堪,根本守不住这一勒,悲鸣被尽数扼在吼中,身体一歪摔倒在地,四蹄抽搐片刻,转眼气绝。
燕将摆出一副愕然神情:“说死就死了?看来当真累坏了,既然不行又何必逞强。”说着,啧啧摇头,口中换过话题:“骑兵之道不外两处:人强、马壮,有好马就有好骑兵,可要是好马死了,‘骑兵’就只剩兵了。”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而笑声未落,一个声音清晰传来,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要是兵死了,骑兵就什么都不剩了。”
宋阳走到近前,对着燕将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萧琪,转身走了。
第二卷 百花杀 第二十四章 王驾
一个时辰的休息,队伍准备再度启程,李姓燕将牵出坐骑,吆喝着指挥手下上马、催促南理官员等车,忽然觉得一阵辛辣味道传来,惹得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再看,宋阳刚刚与他擦肩而过,正急匆匆地登上马车。
李姓燕将揉了揉鼻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嘟囔了句‘邪门’,翻身上马大声传令,车队再次启程。
三个时辰之后,正在急行途中,李姓燕将突然一头栽下坐骑,再也起不来了。队伍一时大乱,立刻有燕卒上前救援,却发现自家将军脸色青黑、心跳脉搏全无、体温也迅速散去,不多时就变得冰凉。
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此人暴毙身亡……也只有宋阳知道,燕将还没死。不过是新凉、假死而已。
宋阳下的是尤太医未改进前的新凉,一如十八年前那个右心娃娃所中的奇药,若无人施救,永远也无法自行恢复,燕将现在没死、神智犹在,周围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但不能说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他当成尸体、埋入坟茔。
渴死、饿死、还是憋死?宋阳不得而知,他也不关心,对宋阳而言,只要燕将知道自己要死、然后等着自己死去,就足够了。
尤太医的惨祸,让他认准大仇的同时,却没法不去迁怒这些燕国军马,宋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一路上燕国兵将接替‘押送’南理使团,宋阳无时无刻不在忍着毒杀所有人的冲动,好容易忍住了,却又有人主动找死……这倒随了宋阳的心愿吧。
查不出‘死因’,就只能算做隐疾暴毙,南理使节的行程继续,日夜兼程辛苦赶路,风尘仆仆辛苦不堪,总算在端午前夜、五月初四晚上赶到大燕皇都,邹城。可是让胡大人皱眉的是,原定的端午一品擂竟然向后推迟了,燕国给出的说辞异常敷衍:吾皇龙体微恙,一品擂推迟两日。
从五月初五改到了五月初七,对此各国使者均有不满,等两天不是多大事,但这桩一品擂是国事,岂能等同儿戏说改就改,不过宋阳却觉得好笑……五月初七,正是他的生日,妖星降世的日子办擂,燕国皇帝不嫌太吉利了么。
南理使节到访,景泰没有任何表示,连一句问候都不曾传过来,只有礼部官员来到驿馆,完全是置换公文的官家事。
其他三座强国的使团都到得早,对南理人的到来,他们也不闻不问,没有访客登门。
驿馆中冷冷清清,全没有一国使者到访的隆重气氛,排场上比起远行投宿的商队恐怕还不如。
奇士中最不忿的那个当然是阿伊果,南夷土话骂骂咧咧,二傻热心,从旁边耐心劝解,不过说来说去也就六个字:别生气、消消气……施萧晓从旁边微笑说道:“归根结底,还是南理势弱吧,别家连虚伪应酬都懒得做。”
宋阳的药膏灵验,当初在红城边郊毁掉的容貌,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伤疤虽然还未能完全消除,但日渐浅淡,假以时日就会彻底不见,施萧晓的‘美貌’已经恢复了大半,微笑之中魅惑得很。
阿伊果笑嘻嘻地凑上去:“还是你娃的劝解,暖心窝子哟。”
施萧晓失笑:“我劝解你什么了?”
胡大人则插口道:“此刻瞧不起无妨,只待五月初七,诸位燕宫献技,彰显我南理国威!到那时看哪个还会目中无人。”说着,老头子长身而揖:“国威系于诸位奇士,老夫先请谢过大家。”
十位奇士,不是个个都像阿伊果那么混不吝,大都起身还礼,顺道表上几句慷慨之言,正乱着,有南理小吏进来传报:“回鹘使者求见……”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响亮大笑,脚步声叠叠,一群回鹘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
一行七八人,个个身强体健,斜跨弯刀,显然都是勇武之人。南理驿馆中,还驻着从凤凰城一路跟随而来的三百禁卫,他们重任在身,负责保护使团与奇士的安全,禁军首领皱眉迎上,这群回鹘儿全没有一点规矩,进了门来还不解下弯刀。
倒是胡大人从容得很,摆手喝退护卫将领,对着为首那个回鹘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面现恍然,情不禁‘咦’了一声。
回鹘首领衣衫华贵、配饰闪烁,卷卷曲曲的黄胡子被三个小小金箍束住,腰间弯刀的刀鞘上,罗列明珠宝石,俗气得耀眼,更富贵得耀眼。而他的长相……虽然换过了装扮,让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但五官样貌明明白白,分明是一个多月前,在红城遇到过的那个回鹘奴隶。
胡大人一时间有些迷糊,若真是一个人,这事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左丞相愣神的空子里,回鹘首领的目光也在南理奇士中寻索,最终,他找到了宋阳:“吾遭宵小毒手,失智于时,复醒,得指点【wWw。wRsHu。cOm】,喜闻南理使团中一少年轻腌臜而重慈念,弃尊卑只托厚德,扶吾于陋市、还吾于自由……”他语气狐疑汉话生涩,文绉绉的说话,尤其要命的是措辞别扭,全没古韵之风,只有不伦不类,宋阳不等他说完,就笑道:“是吾是吾,你说的那个就是吾。”
回鹘儿神色大喜,从怀中摸出一张文书,亮给宋阳看:“时汝置于吾怀,可是此据?”
他拿出来的就是当初的那张卖身契,宋阳点头,还不等开口,回鹘儿就放声大笑:“汝之惠……”
宋阳被他的二百五话说的浑身难受,苦笑着摇头:“我才疏学浅,听不太懂阁下辞藻。”
“这卖身契是你塞给我的不?看仔细了,咱别认错了人。”语调依旧别扭,但言辞舒服多了,回鹘儿还是会好好说话的。
宋阳认得奴隶,哪还用去看卖身契:“错不了的。”
回鹘儿放声大笑,大步上前伸手去拍宋阳肩膀:“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向本王开口!”
现在已经清楚对方身份尊贵,但听他自称‘本王’,从宋阳到左丞相还是都愣了下,阿伊果心直口快,也不讲究规矩:“你哥儿还是个王爷么?”
“有我哥什么事?”回鹘首领皱眉。
要是任由回鹘儿和阿伊果用汉话去聊天,他们能说到中土以外去,二傻忙不迭走近一步,好心帮忙解释:“先说你哥,然后再说你。”
扑哧一声,一贯冷漠的南荣右荃笑了。
左丞相赶忙咳嗽了几声,打断马上就要乱七八糟的谈话,对回鹘人客气施礼:“不知王驾访来,有失远迎,怠慢处万勿见怪。再祈谅老夫孤陋寡闻,敢问王驾尊封。”
回鹘儿身后有通译随行,傲然接口道:“可汗帐下,三百四十一位护持圣火王……”所有人都泄气了,不知是回鹘人好大喜功,还是回鹘语和汉话对‘王’理解不同,一听‘三百四十一’,这个王就值钱不到哪去。
而通译又继续道:“我家主人力智并身王,为众王之首!”
对回鹘官封,胡大人其实知道不少,但回鹘神、皇合一,自可汗之下几乎所有官员都身兼两职,一在神权、一在皇制,胡大人以前只了解正经的官制,可对方现在说的全是神官职位,他也听不懂,只有干瞪眼的份。
好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