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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的上一代族长,甚至就是被军臣逼着“荣誉死亡”。
如今,当尹稚斜和他的右贤王本部驻地南池以及所有南下的部族,全部音信全无。
南池方面甚至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的王庭贵族,因此都在心里敲着鼓。
他们甚至感觉闻到了空气里都在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假如说……
假如说……
尹稚斜裹胁了折兰、白羊、楼烦三个部族的主力,加上他的右贤王本部万骑。
在战斗力和人数上面,他已经具备了突袭单于庭,清洗一切反对者的力量。
而在匈奴历史上,这么干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在头曼单于时期,匈奴内部的内讧和自相残杀,甚至让人瞠目结舌。
头曼单于甚至连自己的生母,也杀死了……
而随后的冒顿单于,干脆连自己的生父,头曼单于也杀死。
踩着尸山血海,登上单于宝座。
然后南征北战,建立起庞大的匈奴帝国。
继任的老上单于,从小就跟在冒顿单于麾下,有着足够的威信和足够的力量,掌握内外。
因此,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匈奴内部的秩序,才开始稳定。
然而,即使是老上这样的雄主,战无不胜的伟大领袖。
他在位之时,也发生过数起未遂的政变。
挛鞮氏内部和四大氏族里,永远不缺乏,想要自己尝尝单于宝座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的疯子和野心家。
如今,身为右贤王的尹稚斜,在理论上,其实已经是匈奴帝国的王太子了。
年幼的单于之子,于单,根本得不到部族,尤其是四大氏族和其他实力派的认可。
匈奴人,也不会臣服在一个连羊都不能骑的孩子麾下。
倘若尹稚斜能拉拢折兰、白羊和楼烦。
那么,他确有那个力量和动机,对单于宝座起心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庭内部的贵族,都在心里忐忑不安。
很多人甚至无法确定,一旦尹稚斜果然对单于宝座有了心思,他们该站在那边。
而军臣更是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等待中。
奉他的命令,数支心腹骑兵,开始向各个方向搜索。
单于大帐百步之内的所有卫兵,更是全部换成了,绝对忠诚于他的本部骑兵。
只有这些,在他还是匈奴左贤王时,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左右的老兵,才能让军臣稍稍安心。
然而,所有的搜索行动,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甚至,就连河套和河西走廊的部族,也纷纷发回报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大规模的骑兵通过的迹象。
这说明了什么?
军臣终于醒悟过来了。
“汉朝人!汉朝人!汉朝人!”军臣在得到了他现在所能获知的最远的一个部族的报告后,他马上就知道,既然尹稚斜没有北上,那么,他肯定遇到问题了。
“马上去把兰陀辛叫来!”醒悟过来的军臣,立刻就下了命令。
不多时兰陀辛,就被召唤到了军臣面前。
“撑犁孤涂……”兰陀辛显得很憔悴,他见了军臣,先是跪下来,亲吻一下军臣的靴子,然后道:“可是已经有了右贤王的消息?”
“没有……”军臣摇摇头。
他知道,或许此刻,河套的部族,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但,情报从河套传来,起码还要两三天。
然而,作为一个军事领袖,军臣已经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发现了问题。
尹稚斜和折兰、白羊、楼烦三部族,极有可能落入一个天大的圈套里面。
甚至,极有可能,连南池都出了问题。
“兰陀辛,你去过汉朝,回来后,就一直说,汉朝是我大匈奴最大的威胁和问题?”军臣问道:“可有此事?”
兰陀辛点头道:“撑犁孤涂,确是如此!”
当年,他奉命送北海阏氏嫁入汉室。
沿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胆战心惊。
汉朝,沿着长城的要塞,设立了无数的牧场。
一匹匹的战马,奔腾于期间。
而从萧关向东,直至长安。
汉朝人军民,都在训练,兰陀辛甚至惊讶的看到了,有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在长辈的教导下,在广阔的牧场上,学习骑射。
这是过去所有出使汉朝的使者,从不曾见到的场面。
更可怕的是……
兰陀辛记得,他见到过一队汉军骑兵在旷野中拉练。
他们在战马上飞奔的英姿,兰陀辛至今记忆犹新。
他们装备了很多让兰陀辛看不懂,但却感觉危险的装备。
他们的队列和战术,也跟匈奴骑兵完全不同。
而更让兰陀辛惊讶的是,他在长安,看到了一支超乎他想象的夸张骑兵——全身,甚至战马,都披着重甲,举着巨大的长刀,肃然列队的超重甲骑兵。
他们的数量虽然不过几百骑。
但那种连人带马,一起塞在铁甲之中的骑士,让兰陀辛知道,这支骑兵的恐怖和厉害。
现在,匈奴骑兵,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能在远距离的游射和近距离的格斗中,伤害到这些汉军重甲骑兵哪怕一根汗毛。
于是,回国后,兰陀辛成为了单于庭里为数不多的汉朝威胁论的始作俑者。
他极力反对西进,主张全力南下,摧毁和焚烧所有汉军牧场,打击所有汉朝的骑兵训练场所。
通过战争,拖延汉朝骑兵的成长速度。
但,这样的言论,在单于庭并不受欢迎。
很多人都觉得,他大概是疯掉了。
汉朝?
那个只知道靠着坚城要塞和弓弩的国家,能对大匈奴构成严重威胁?
汉朝的骑兵,是大匈奴未来的大敌?
开什么玩笑?!
甚至有贵族取笑兰陀辛:“汉朝有骑兵吗?他们懂骑马吗?”
甚至就是军臣,也认为兰陀辛在危言耸听。
骑兵,不是一天就能训练好的。
哪一个匈奴骑兵不是四岁骑羊,十岁骑马驹,十四岁跟着部族放牧,十六岁就开始学习狩猎,通过二三十年的艰苦磨砺,慢慢锻炼骑术和射术以及体魄,才能成为一个合格骑兵的?
汉朝人从小就在地里劳作,连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仓促之间,就要训练出一支能威胁到匈奴帝国的骑兵?
这肯定是夸大和夸张的说辞。
但,在现在,军臣不得不考虑——假如兰陀辛的感觉和想法是对的呢?
因为,很多的迹象和证据,都指向了,尹稚斜的军队,出现了大麻烦!
“说说看,你觉得,汉朝人是否有能力奇袭南池,包围右贤王?”军臣看着兰陀辛,问道。
“有!”兰陀辛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说道:“撑犁孤涂,您恐怕还不知道,我国在汉匈边境上,几乎没有防备……”
“嗯?”军臣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本单于前年和去年,不是已经命令休屠和昆邪等部族,加强对汉朝边境的侦查吗?”
“撑犁孤涂……”兰陀辛直言不讳:“您可能不知道,休屠和昆邪,都在忙着跟汉朝人做生意,根本没有心思去巡逻……”
“以奴才所知,在昆邪和休屠还有东方的一些部族中,一个月才会派一支骑兵,去边境上做做样子……”
“甚至,奴才还听说,在右贤王的南池当面和侧翼,两个月,才会有骑兵去巡逻,以至于很多丁零人,都知道了,纷纷趁机渗透,偷盗部族的牲畜,左大当户那里,在过去一年里,就接到十几个部族报告,发现丁零人跟小月氏人联合的马匪踪迹……”
军臣闻言,大吃一惊。
丁零人,是草原上的小偷跟强盗。
他们是匈奴人最讨厌和最厌恶的部族。
常常一旦发现,就会驱逐和追杀。
而小月氏,则是当年月氏西逃后,留在河西走廊的部分族人。
这些人也是匈奴的打击对象。
但他们跟丁零人一样,滑不留手的,很难发现。
而且,一旦被追击,就逃到河西走廊的群山里,去跟羌人为伍,让匈奴人根本无处找寻。
然而,现在,这些小月氏跟丁零人,却能大摇大摆的出没在南池附近。
这说明了什么?
从河西走廊,一直向南,整个匈奴的南方部族的警惕性跟戒备,统统是纸做的。
休屠跟昆邪,只想着跟汉朝人做买卖。
军臣越想,他就越愤怒。
休屠跟昆邪,这两个部族,是当年右贤王的死忠。
但在当年的清洗中,他们及时转向,因此得以存活。
然后,军臣为了安抚其他人,不得不给与他们一些优待。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
这昆邪和休屠,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军臣还是不太相信。
汉朝人怎么可能准确找到南池的方位?
要知道,南池作为匈奴单于庭前往龙城的必经之地以及匈奴右贤王的驻地,已经几十年了。
在今天以前,从未出过问题,也从来没有任何汉朝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出现内奸,不然……
内奸?!
军臣猛然醒悟!
“东胡王!!!!!”军臣的脑海里,终于将这个被他遗忘二五仔的名字想了起来。
东胡王卢它之脚踩两条船,两边卖好。
军臣自然很清楚。
但,军臣从来没有想过,卢它之敢这样的下场,帮着汉朝对付自己。
然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军臣看着兰陀辛问道:“兰陀辛,你确实敢保证,汉朝骑兵能包围甚至战胜我大匈奴的骑兵?能对付的了折兰的铁骑?”
兰陀辛无比肯定的点点头,道:“撑犁孤涂,奴才向神明和先祖发誓,奴才所说的句句是实!”
“大单于有所不知,奴才在汉朝,看到过他们的骑兵训练和演练,请恕奴才直言,汉朝骑兵,只在骑术和经验上逊色我大匈奴的骑兵,但是,他们的装备和战术以及武器,全部领先了!”
军臣死死的盯着兰陀辛,发现这个奴才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他终于明白,兰陀辛没有撒谎!
作为匈奴单于,军臣虽然不如他父亲老上。
但决断能力和军事政治技能,都在合格线之上。
他立刻就大声召唤:“左大将!左大将!”
一直如同铁塔一样,矗立在王帐门口的左大将呼衍当屠闻言,立刻走近帐中,跪下来,说道:“撑犁孤涂,您的鹰犬在这里!”
“左大将,你立刻率领本单于的本部万骑,沿着河西走廊南下,进入河套!”
“遵命!”呼衍当屠毫不犹豫的俯首领命。
军臣拔出自己腰间的鸣镝,然后将它吹响。
侍立在帐外的十几位匈奴贵族,立刻入账。
这些,都是他的心腹,都是他的亲信和忠犬。
“伟大的撑犁孤涂,您鸣镝,有何命令?”这些忠奴跪下来问道。
“你们,立刻去西方,拿着我的令箭,命令呼揭部族,金阳部族,立刻动员!”
“还有,传令给若卢和卢候,马上南下!”
“单于大纛,即刻准备拔营!”
“传令四大氏族,马上动员!”
军臣一个个命令不断下达,他看着这些亲信,说道:“五天之后,本单于要在祁连山下,看到十五万铁骑!”
“遵命!”这些心腹一个个领受命令。
“汉朝人!”军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南方。
“折兰王,你等着,你坚持住,本单于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