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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呼揭王和他的贵族们。
军臣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这是饮鸩止渴。
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若不如此做,那么,呼揭这个拥有接近一万精骑的部族,就极有可能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在草原上,拉拢和团结其他部族,尤其是那些实力派的部族,永远是单于庭的主要任务。
不然,光靠着本部的不到四十万男丁,青壮加起来撑死二三十万的匈奴,怎么可能统御和主宰这数万里无垠草原,让成千上万的部族,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牲畜、奴隶以及牧场,拱手送到单于庭?
自古以来,每一个称霸草原的霸主,都会用尽一切手段,拉拢那些可以拉拢的部族,让他们去为自己拼命和流血。
况且,南池方向和河套地区的部族,也确实需要一个呼揭这样的狠辣的凶残部族来整顿整顿,让他们好好回忆回忆,流血和牺牲,残暴与折磨的滋味。
然而,看着呼揭王的模样和他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曲。
军臣很清楚,将来,等他们壮大起来,发展起来,必然会成为他和他的子孙的噩梦。
然而,在现在,哪怕明知道这个决定有毒,军臣也只能闭着眼睛喝下去。
“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军臣在心里想着:“至少,也要重新树立起单于庭的威信,让幕南部族安稳下来!”
当然,若能解救出包围圈内的被围军队,那就更好了!
有了楼烦、白羊还有尹稚斜的本部万骑。
再加上解围成功带来的胜利激励,幕南地区,单于庭的威信依然能维持住。
而且,尹稚斜的存在,也能平衡呼揭部族带来的压力。
到那个时候,尹稚斜跟呼揭王狗咬狗。
作为单于,他就能安枕无忧的看戏。
只是,在内心深处,军臣对自己和自己的匈奴帝国的未来前途,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原本,他的计划是先西进,征服和消灭月氏,同时从西方劫掠和获得人口、财富,让匈奴帝国更加壮大、强盛。
草原上的部族,只要带头的霸主,能带着他们一起发财,一起抢掠。
那就永远不会有二心。
人口、牲畜和财富,能填满所有野心家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也能让所有部族,都跟随单于庭的意志而行动。
然后,西进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先是乌孙背叛,然后,为了讨伐和消灭乌孙,匈奴主力在西域与乌孙人大战两三个月,将西进的时间,拖延了一年。
虽然结果是匈奴大获全胜,乌孙灰飞烟灭。
靠着吞吃和瓜分乌孙的奴隶、牲畜以及财富,他这个单于的威信大大增强,下面的部族也安分了下来,就连尹稚斜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先祖和神明庇佑的单于!
然而,一个决定失误和判断错误,导致尹稚斜和折兰、楼烦、白羊三个主力部族,被汉朝人包围。
折兰人甚至已经被吃掉了。
于是,原本只是敲打和警告,顺便震慑汉朝皇帝的一个军事行动,变成了足以动摇他的单于位置以及匈奴霸主地位的巨大战略错误。
哪怕,他如愿救出了被围的尹稚斜主力。
但,折兰部族的败亡,却依然能让匈奴帝国的霸业基础被动摇。
更可怕的是……
军臣现在已经再也没办法坚定西进的政策了。
因为,假如西进,那幕南还要不要?河套、河西、阴山、祁连山甚至祖宗和神明的祭祀之地龙城以及匈奴帝国最神圣的胭脂山和皋兰山,都可能被汉军肆虐。
但倘若不西进,去西方征服和抢掠。
而是留在东方,留在幕南,跟汉军在长城脚下对峙。
历史和事实证明,这是没有前途(钱途)的蠢事!
旁的不说,十几万骑兵,跟几十万汉军,沿着长城防线,大眼瞪小眼,相互吓唬对方。
哪怕不打仗,每天,要吃掉的草料、肉干和奶酪,就足以让单于庭吃不消。
要是对峙个一两年,幕北跟西域就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自古以来,大草原上,你放弃的牧场和地盘,马上就会有新的势力,迅速占领和填补空白。
更重要的是——在长城脚下对峙,对匈奴毫无益处。
这有好处的事情,人人都会抢着做。
哪怕掉脑袋!
而没有好处的事情,却没有人愿意干。
倘若还要往这里面倒贴,那除非疯了或者想找死,不然,没有一个部族会这么做。
军臣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如今的情况,很明了了。
随着汉朝崛起,马邑之战的结果,更清楚的告诉了军臣——汉朝在骑兵规模和战斗力上,已经追上了匈奴。
于是,匈奴帝国赖以为制霸世界的双头鹰政策,顿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原本东西兼顾,两头通吃。
现在却变成了要幕南还是幕北的选择题。
重心南移,西域跟幕北就可能出乱子。
西进,虽然看上去很美,但,面对崛起的汉朝,军臣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西进,主力西移,那么,汉朝的骑兵,绝对很有兴趣,去他家的祖坟那边看看,挖开冒顿和老上两位大单于甚至是匈奴祖先们的坟墓,将他们的尸骨,在太阳下暴晒。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
西进的匈奴军队是回头去跟汉朝拼命呢?还是继续西进?
匈奴帝国的威严和尊严,更将被人踩到泥浆之中!
这种看上去无论怎么选,都是错误的悖论,让军臣有些无所适从。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要不要去把中行说叫回来?”军臣甚至都考虑,去北海,将那个被流放到冰天雪地里跟丁零人为伍的中行说召回单于庭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军臣脑海里出现了片刻,就被他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
召回中行说?
岂非告诉其他人——本单于五年前冤杀了右贤王?
这等于自杀!
军臣虽然从未被人传授过政治教育,但从小耳闻目濡的一切,让他深深的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然,那些跟着他清洗右贤王的贵族和亲信心腹以及右贤王的余孽们,心里面都会不痛快,甚至对他充满了怨恨!
这个事情,除了让那些他的敌人,欢呼雀跃外,没有人有好处!
这种两头不讨好,两头得罪人的蠢事。
军臣觉得,除非自己疯了,不然绝对不会这样做!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军臣忽然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更诡异的悖论之中——假如他将主力南移,那么,等于推翻他过去五年做出来的西进策略的正确性。
一个不再正确的单于,会有什么下场?
军臣对此很清楚。
头曼单于怎么死的,他也会怎么死!
所以,他必须西进,用西进的胜利和成果,来向国内的部族和势力证明,他的正确性和伟大。
但,假如西进,汉朝可能会来找他的菊花的麻烦。
在过去,军臣西进的战略的基础,是建立在汉朝不可能出塞的前提下。
但如今,汉朝用马邑之战的结果,告诉所有匈奴人——哥不能出塞?哦呵呵,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以,现在,匈奴帝国西进的战略的决定基础,已经不复存在。
哪怕是他力排众议,决定西进。
幕南的部族和挛鞮氏还有四大氏族会答应吗?
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龙城、碲林,胭脂山、皋兰山、阴山、河套这些匈奴帝国的命脉和祖宗神明的道场,被汉朝占领而无动于衷?
到那个时候,他若不能说服四大氏族和挛鞮氏的本部贵族。
根本不需要别人发动政变,他的卫兵和侍从官都可能在某个夜晚,偷偷的拿根绳子将他勒死。
可若是不能西进,却也是慢性死亡。
一个无法带领部族和其他部落,一起抢掠人口和财富,获得新的胜利和疆土的单于,能坐得稳单于的宝座?
军臣的理智告诉他,他确实需要一个跟中行说给老上单于出谋划策那样的智囊,来为他参谋。
可惜,匈奴帝国,别的不缺,却永远缺能从战略高度思考问题的人才。
老上单于能得到中行说,那简直是万中无一的运气。
“或许本单于应该重用那些汉朝的降臣……”军臣在心里想着。
但他却不敢这么做。
假如他重用那些降臣,就必然会引起四大氏族和其他人的不满。
当年右贤王为什么该死?
因为他重用那些汉朝降人,而这些降人挤压了匈奴贵族的地位和特权。
这直接导致了许多的贵族和实力派大为不满。
军臣才能得以依靠这些人的帮助,将当时威望和实力远在他之上的亲叔叔送进地狱中。
若他学习右贤王,那岂非是会跟右贤王一样,得罪这些人?
军臣一时间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
第840章 军臣的想法
然而,军臣现在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个问题了。
对匈奴帝国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包围圈内的被围军队。
一次性损失数万军队,包括一个本部万骑。
这对匈奴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倘若无法救出包围内的军队,军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其他部族解释!
这种级别的灾难,在草原上,自古以来,就唯有鲜血才能抹消!
“呼揭王!”军臣将思维回转到现实中,看向呼揭王和他的骄兵悍将们,说道:“本单于命令你们,马上南下,与休屠和昆邪部族的军队,包围东胡王卢它之的部族!”
军臣用着无比严厉和冷酷的口吻说道:“将东胡王和他的部族,全部杀光!”
“除了女人和婴儿之外,鸡犬不留!”
军臣当然知道,东胡王卢它之未必就真的是帮汉朝的。
但如今的局势,需要流血。
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鲜血!
军臣必须告诉他的贵族和臣子们——不是本单于不给力,奈何我们中出了叛徒!
一切都是东胡王这个吃里扒外,跟汉朝不清不楚的贼子搞的鬼!
是他告的密!
是他将大匈奴的无敌铁骑,带到了汉军的陷阱中!
他出卖了大匈奴!
让大匈奴损失惨重!
甚至还可以捏造,东胡王卢它之是如何处心积虑的陷害折兰、楼烦、白羊和右贤王的事情。
譬如说,正是卢它之在折兰王的骑兵的草料里,下毒,才导致折兰部族战败灭亡。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非战之罪。
也跟他军臣无关!
都是卢它之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搞出来的事情!
不管别人信不信,军臣反正会信。
匈奴上下的贵族,也会相信。
并且将这个故事告诉给下面的骑兵和奴隶——不是大匈奴不给力,而是有叛徒出卖啊!
叛徒出卖我军的机密还给我军下套下毒。
我军损失惨重,全怨东胡王。
而那个时候,卢它之跟他的部族,已经全部死光光。
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抗议。
这样,哪怕发生最可怕的事情——南侵主力全灭,单于庭也能有个背锅侠,起码,不至于太被动!
但,这还不够!
一个东胡王,不过几千部众,显然,不够资格和能耐,就将这个锅背起来。
军臣,现在还需要一个更加够分量和有能耐的背锅侠来背这个责任。
“若尹稚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