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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关东的中产阶级的大量涌入,才是长安民众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些怀抱着来到长安,参与明年考举,或者攀上一位达官贵人,飞黄腾达的梦想的年轻人,常常怀揣着几千钱或者万把钱,就开始上路。
来到长安后,他们就租住一些比较廉价经济的宅院。
甚至有人与人合租,以减轻经济压力。
“颜异那边统计,如今长安城中,来自关东的士子已经几近三万人!”汲黯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的人流,心里不免忧心忡忡。
三万人的士子群体!
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函谷关每天都有数百甚至上千来自关东的士子入关。
在数年之前,先帝在位时,全天下,诸子百家门下的所有读书人加起来,可能也就五万人左右。
但今上即位以来,这个数字却是不断滚雪球,开始无限膨胀。
首先,今上鼓励和奖励民间办学。
天下学派,纷纷在朝廷的政策鼓励下,大量吸收生源。
单单是颍川郡中,学苑就多达上百。
有的学苑,门下弟子也就三五人,但那些出名的大学苑,门下弟子动辄以数百计。
生源扩大了,但资质却因此变得良莠不齐。
在过去,读书人敢自称士子的,起码也要潜心在老师指点和传授下,苦读十年,不敢说彻底理解通透自己的所学,起码也要理解自己老师所传授的东西,才敢出门游学,与天下英雄交谈。
如今呢?
几个就读了两三年书,刚刚学会了写字算数,连经典都没读过的家伙,就敢配上一柄剑,戴着进贤冠,自称士人,要以“天下为重”了。
一时间,斯文扫地,读书人和士子,瞬间烂大街。
在过去,受人尊敬,为天下楷模和表率的士子。
如今,至少在长安,已经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
这就好比后世的明星,有着无数脑残粉。
但天天与明星打交道的人,却很少有人追星。
崇拜跟尊敬或者说仰慕这种东西,都是因为距离和自己脑补产生的玩意,最容易被现实击破和摧毁。
“要不要跟陛下说说呢……”汲黯在心里寻思着。
维护读书人的地位和特殊待遇,这是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会去做的事情。
屁股决定脑袋嘛!
但现在的情况,却变得非常微妙。
一堆的新兴中产地主和商人的子弟,纷纷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个老师,读上两三年书,就兴冲冲的跑来长安,嚷嚷着要参加考举。
千军万马,一起过独木桥。
在这个过程里,常常出现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情。
譬如去年考举中,就发生了某个就读了三年书,还特么是自学的士子,闯进了第三轮的事情。
而很多读了十年,甚至生下来就在读书的士子,却折戟沉沙,魂断第二轮。
你能说,那位闯进了第三轮的士子,不是读书人?
信不信几万“读书人”一起暴动,吐沫星子直接淹死你?
而且,因为利益的缘故,那些地方上的学苑老师跟学者,也会加入维护这些人的行列里。
而出现这样的现象的原因,汲黯也很清楚。
这是当今设计的考举制度,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考题都是主要考常识内容,哪怕是最难的考题,也是以算术居多。
所有的卷宗里面,没有一个题目是要考什么微言大义或者阐述“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涉及到的经典题目,也是填空题和默写题居多。
这谁不会啊?
“天子这考举,哪里是为国选材?分明就是在选刀笔吏!”坊间和舆论界,类似的议论,早已有之。
不过,最近因为长安城涌入的“读书人”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一个现象,才成为舆论焦点。
无数人痛心疾首的大声疾呼,要提高考举的门槛,加入对经义和先贤言行的理解、抒发与阐述题目,以真正选拔“国之栋梁”。
汲黯虽然觉得,这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但他却不能支持。
不仅不能支持,还要站起来反对!
道理很简单。
他虽然不是经由考举爬上来的,但他的得力干将和心腹,都是考举出身。
他要是敢同意这些议论,他的手下,马上就会跳反。
过去四轮考举,总共为汉室贡献了超过七千人的官吏。
这些官吏,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个某乡的游徼、墙夫或者亭长之类的勉强算是个官的基层小官。
但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让人惧怕的利益集团。
出身考举制度的他们,天然就会维护这个制度。
更可怕的是,现在,在关中,有超过六成的基层官员,已经是这些考举士子。
他们已然构建起了一个从上到下的庞大系统。
上到天子身边服侍的尚书郎、侍中,下到乡间农村,管理和组织百姓的亭长、游徼。
从军队为将军参赞和参谋的文职军官,到拿着标尺,在作坊里指导工人制造的监丞。
他们已然渗透到了大汉帝国的方方面面,每一个系统中。
想挑战他们?
除非当今天子下手,不然,没有人能对付的了。
哪怕是当今丞相,一个不小心,也可能被崩掉一颗牙齿。
想到这里,汲黯就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其实说不说,都是没用。
考举大势已成,非人力可以挽回。
汲黯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就低下头,看着一会要报告给天子的奏折。
他这个尚书令啊,虽然外界都说他“虽非九卿,然实为九卿。”
但事实上,其实跟过去汉室的所有尚书令没有区别。
就是个给天子念奏折和整理文案的秘书。
真要有什么权柄,那也是因为有了天子的加持。
马车穿过长安城的御道,不久后,就进入了未央宫的宫阙范围。
从宫门中穿过,汲黯跟过去一样,在司马门下车。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被调到了内史衙门,担任内史丞的颜异。
“汲尚书!”颜异看到汲黯,走上前来,拱手拜道:“吾在此等尚书许久了!”
“子奇兄(颜异表字子奇),何事?”汲黯在心里怪了一声,问道。
“不瞒汲尚书,吾此番,是来跟尚书求援的!”颜异拉着汲黯,走进司马门内,一边走,一边说道:“兄长当知,陛下命吾为尚书丞,治茂陵邑!”
汲黯点点头。
颜异在上个月时,被天子加了担子,兼任了茂陵邑的县令。
这是重用的标志!
历来,汉家天子任命大臣为自己陵邑之令,都是在告诉群臣:此人,朕要提拔了,你们都看好了!
只是,这也是个棘手的差事。
所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而在汉家,比长安令更难当的是天子陵邑的县令。
因为那里的情况更复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而且狗大户满街跑。
一个不小心,逮到的就可能是身家千万的大富翁或者当今的外戚。
再者,一个新兴城市,问题和情况,总是层出不穷的。
所以,汉家天子的陵邑县令,常常是个试金石。
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手腕,去陵邑那边一试就知!
而当今的茂陵,情况又比之前所有天子的陵邑问题更复杂,水更深!
那里,有着武苑,有着太学,还有着凌烟阁。
汉家最高等级的国家学府和最高级别的武将培训学校,加上一个汉兴以来功臣名将纪念馆。
这三个地方,就算是掉根毫毛,都是大事情!
汉室,太常的官员,就常常因为一点点小疏漏就掉脑袋或者自杀。
同样的道理,茂陵邑那边要是出个乱子。
哪怕是颜异,估计也免不得要被自杀。
这还是其次。
武苑、太学跟凌烟阁,都有着巨头坐镇,自成体系,一般不需要茂陵邑插手去管理。
关键是,现在这茂陵邑的人口,让人吃惊。
汲黯记得,上个月颜异接手时,茂陵邑的常住人口,已经多达一万七千户,接近八万人!
一座八万人的城市,已经够得上通邑大都的标准了。
然而,茂陵邑却兴建不过三年,正式迁入人口也不过一年多。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的一切配套措施和公共设施都欠缺。
那里,什么都缺!
粮食、布匹、铁器、日常用品,甚至缺钱!
前不久,就有狗大户,从茂陵邑来长安城,用一千金,直接从少府衙门兑走一千万五铢钱。
虽然,汲黯知道,这个狗大户是当今天子安排的托,是要用这样的举动,来树立五铢钱的信誉和为未来所谓的金本位做铺垫。
但,这也从某些程度,说明茂陵邑确实缺钱。
当地没有产出,城外的农田,今年才第一次收获。
而且,茂陵邑的土地,不可能养活茂陵邑的人口。
基本上,整个茂陵邑,绝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和必需品,都必须外购。
一个无法自给自足,并且一切都需要依靠外购的城市,也因此出现在了汉室君臣眼前。
为了养活茂陵邑的八万张嘴巴,师家经营的轨道,每天有四百辆马车,日夜不休的奔跑在轨道上,将无数来自关东的商品和物资,运到茂陵邑。
师家因此赚的盘满钵满,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
但这依然不够!
因为,茂陵邑除了常住人口外,每天都还有大量外来人口涌入。
天子在茂陵邑那里,起了个赛马场。
每隔五日,进行一次赛马。
本来,这只是个贵族纨绔们打发时间的游乐场。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府衙门就在赛马场内,开始卖起了所谓的“赌马票”。
因为玩法简单,而且,看上去公平公正,回报率也不错——最高等级的奖励,只要压中,就可得到相当于本金一千倍的赔付额。
虽然这个中奖几率,实在太低。
但也不是没有幸运儿。
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出现一两个用一百钱就赚到十万钱的超级幸运儿出现。
再加上少府对外宣布——这个赛马收入所得,全部作为军费和墨苑的胸甲经费。
顿时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少府令刘舍干脆就对着那些指责他“祸国殃民”的清流们说:吾以此取之于民,用之于军也。
贵族纨绔和游侠们,更有了赌马的借口:我们这是为了国防事业和科技事业啊!
因此,这赛马场才开放一个月不到。
就已经吸引了全关中的游侠、商人和贵族的注意力。
每到开赛时,赛马场内外都是人山人海。
少府赚的嘴都笑歪了。
都已经在计划,在长安和茂陵,再多开几个赛马场圈钱了。
但这压力却也甩给了茂陵邑。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为了防备乱子,茂陵驻军,已经从三千,上升到了七千。
衙役和官差数量,更是在半年内增加了十倍!
而且,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也都归茂陵邑负担。
高峰之时,茂陵人口可能多达二十万甚至二十余万!
要让这些大爷吃好喝好,还要防止疾病滋生,饮水安全,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汲黯能想象的出,颜异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这也是个锻炼人的岗位。
能管得了茂陵邑的人,必然具备去处理一郡事务的能力,甚至未来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