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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徽。”毕庶澄探手入怀,掏出皮夹子来;富春楼老六枪上去揿住他的手,不准他打开皮夹子。
“勿!”她只说得一个字。
“三宝应该给她一点钱。”
局帐可以总结,“下脚”是要当场开销的;富春楼老六便从他手里取过皮夹子,打开拈出一张十元的钞票,将皮夹子交还给毕庶澄。
“太少了吧!”
“好哉!”富春楼老六喊道:“三宝,来谢谢毕旅长!”
三宝便进来谢了赏,诧异地问道:“毕旅长为啥弗多坐一歇,”
“张大帅下达命令,要开拔到安徽去格哉!”
“格末真叫作孽,刚刚碰头,倒说就要分手哉,阿要难过?”
她不说还好,一说将富春楼老六强自压抑着离愁,又挑了起来,眼圈一红,急忙背转身去,暗自拭泪。
见此光景,三宝顺手端起两碟菜,‘退了出来;英雄气短的毕庶澄,抚着她的肩说:“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更难过。”
富春楼老六收了泪,擤一擤鼻子,转身问道:“依啥辰光再来?”
毕庶澄想了一下说:“一个月。”
“是依自家讲格,下个月格今朝,我等耐。”
“好!我如果不能来,接你到蚌埠去玩,你去不去?”
“哪能弗去?”
“那就一言为定吧!”毕庶澄说完,掉头就走,步履很急,倒像逃走似的。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03张宗昌一到徐州,就接到电报,张作霖力保张宗昌为山东督军,郑士琦则调安徽。但郑士琦大有恋栈之意,授意他部下的第五师师长及十五个混成旅旅长,表示拥护郑士琦,不欢迎张宗昌。
张宗昌一心打算着衣锦还乡,四月初八为他老母在济南大张寿宴。哪知好事多磨,老母的生日愈近,愈不耐烦;一气之下,决定动武,派许现率领两个旅,进入山东枣庄,要唱一曲“取帅印”。
生日当然还是要做,不过只能将老母由掖县原籍接到徐州来受贺。这天贺客盈门,大多是“会说掖县话,便把洋刀挎”的同乡,郑士琦亦送了一份厚礼,并派专差致贺。
开席时,王鸣翰赶到了。张宗昌一眼望见,离开主人的席位,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俺已经叫许金门带两个旅开进枣庄,你得赶紧预备接应。”
“不,不!”王鸣翰正是为此而来的,急忙摇手说道:“大帅,你得赶紧打电话给许金门,立刻停止前进,在原地待命。”
“为什么?”张宗昌诧异:“为什么不能打?”
“打?咱们打得不错、由天津一直打到上海,可是现在不能打,一打,大帅你的督军就打飞了。”
“怎么呢?”
“老郑是段芝老的小同乡,山东是皖系的一点根苗,只为张雨帅的压力,段芝老不能不听,其实是敷衍手段,正在找机会。咱们一开枪,好!他有话说了;到时段振振有词,以为防糜烂地方为理由,设法把你调走,你的督军还当得成吗?”
“人家要打,怎么办?”
“山东虽有十五个旅,愿意打的也很少。像第七混成旅旅长奇書網電子書胡聘三,他是老郑的台柱,他跟我同学,我就知道他不愿意打。咱们想办法,和平接受山东。”
“好吧,你去办。”张宗昌问:“你打算带多少队伍走?”
“我带一个工兵团去。”
“带工兵干啥?”
“我现在还不敢跟大帅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你什么时候走?”
“我给老太太磕个头,拜了寿就走。”
于是当天晚上,王鸣翰专车由徐州北上,同行的有原任郑士琦副官长的陈泽普,以及工兵团团长王砥固。陈泽普对郑士琦的脾气摸得极熟;此时有心投效新主,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鸣翰对此行成功的机会,便益有把握了。
车到济南,陈泽普管自己回家;王鸣翰将王砥固安置在旅馆中,单枪匹马到督军公署去拜会郑士琦。他们素不相识,但郑士琦知道他的身分,所以当王鸣翰一报了名,郑士琦便即问说:“王参谋长,有何贵干?”
“我奉命来打前站,不过我人生地疏。请督军派几位副官替我们找房子,免得我们的队伍来了,扰乱地方。”
“呢,”郑士琦问道:“你们来多少队伍?”
“我们先来两个旅。”王鸣翰答说:“然后全来。”
“一共有多少人?”
“不算老毛子,一共十四万人。”
郑士琦默然半晌,最后点点头,说了两个字:“好吧!”王鸣翰道了谢,辞出公署,回到旅馆,跟王砥固说:“你赶紧打电报,把你的一团人,全数开了来,越快越好。事情大概会很顺利。”
“参谋长。”王砥固说:“听你的话,似乎很有把握,是怎么样的顺利呢?”
“老郑这个人,表面沉着,其实胆子很小,我今天吓他一吓,说有十四万人开到山东,看他的神气,是被我吓倒了。”
果然,当天下午,陈泽普来告诉王鸣翰说,郑士琦的专车升火待发。然后半夜里真的悄哪地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山东省长合肥人龚伯衡,派人拿了他的名片,来请王鸣翰去相晤。“郑督军临走之时把大印交给我了。”龚伯衡说:“大印在督军公署,我派人收好了,请足下去接收。”
“好!不过,我得先看看我的人到了没有?”
所谓“我的人”是指一团工兵,恰好开到。王鸣翰便将督署至火车站的警卫,都换成自己人,然后召集督署的职员宣布:“请大家照常安心工作,张督军明天就来了”
张宗昌走马上任以后,首先要解决的是省长问题,他问王鸣翰:“应该怎么办?”
“叫龚伯衡辞职好了。”
“他是段芝老的小同乡,就这样叫他走,似乎不好意思。”
“那也容易。”王鸣翰说:“另外给他一个名义好了。”
张宗昌想了一下说:“山东的黄河常闹水灾,给他一个黄河督办,请他来治水。你先去问问他。”
“好!我就去。”
王鸣翰走到门口,张宗昌又将他唤了回来说:“不能就这么空手去。”接着提笔写了一个条子,歪歪扭扭,核桃般大的字,只有四个字:“给五万元。”
王鸣翰拿着条子,到军需处领了簇新的五万元钞票,到了龚伯衡那里,率直说道:“督军要我来征求伯衡先生的意见,督军想请你当治黄督办。”接着命随从副官打开皮箱说:“这是督军送伯衡先生的五万元。”
“给我这么多钱,实在受之有愧。请代为向效帅致谢。不过,治河我没有经验,一方生灵,身家性命所系,决不敢儿戏,请代为向效帅陈明苦衷。”龚伯衡说:“我只是单身一个人在这里,行李简单,随时可走;请代为向效帅辞行,我今天夜车就走。”
龚伯衡处事干净利落,当天下午,便由他的政务厅长,前清翰林出身的田桂凤办好了移交。接收的是督署秘书长林宪祖;他是张宗昌当团长时的书记官,原以为省长的大印接了下来,便归他了,哪知张宗昌决定自兼,林宪祖大为失望,赌气请假,不管准不准,就此不上班了。
张宗昌当然也很不高兴,一天练大字时,脾气突然发作,“他妈的,他非要不行,俺还非给不行!”说着将大笔往墨海里使劲一扔,墨汁四溅,左右的人都遭了殃。
“我看还是给林稚萝吧!”王鸣翰劝他:“不管怎么样,稚芗总是自己人。日子一长,人家给你派一个人来当省长,于你就太不便了。”
这“人家”自然是指张作霖。想想也不错,张宗昌便保了林稚芗——林宪祖当省长;复电照准。山东的局面总算暂时安定来了。
但江苏、安徽两省的局面有了变化,原来杨宇霆忽然想过一过“方面大员”的瘾;他不当省长则已,要当便要挑全国最富庶的江苏。张作霖同意了,将姜登选挤到了安徽,而原定去接安徽省长的郭松龄便落空了。
“我跟了你,算我倒楣!”郭松龄跟张学良大吼,“当时说好,只给老帅打天下,不要地盘;好,李芳岑先占了直隶,然后张效坤占了山东,如今杨邻葛、姜超六又各得了一省,只有我跟了你这个倒楣鬼,啥也没有!”
“你我自己人嘛!”张学良低声下气地,“自己人总得退一步,慢慢儿来。”
郭松龄也知道,一旦张学良接了老帅的位,他便是杨宇霆第二,但老帅年方六十,短小精悍,精神十足,最近五姨太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归天尚早,接任无期,便又大发牢骚。
“慢慢儿,慢慢儿,慢到什么时候?退一步!屯屯屯屯屯到哪里为止?”
张学良不作声,好半晌才说:“你心里的不痛快,我知道了,其实,我心里也很难过。你且先到日本散散心,有话等你回来再说。”
原来这年日本陆军举行规模庞大的军事演习,邀请中国方面有地位的军官参观,郭松龄亦是受邀者之一,张学良所说的“到日本散散心”便是指这回事。
奉军源源入关,自山海关经天津沿津浦线,至浦口;过江再沿沪宁线布防,到处都是“扁脑勺”的东北老乡。张作霖成了头号军阀,所部光是陆军就编了二十个师,此外还有独立的两个骑兵旅、两个炮兵旅、一个工兵团、一个辎重团,以及空军与海军。精锐当然是驻扎在京奉线的六个师及骑兵、炮兵各两旅,特设京榆驻军司令部,张学良为司令、郭松龄为副司令,照例郭松龄当家。
在江苏归杨宇霆指挥的有第八、第二十两师,二十师师长邢士廉,上海戒严司令,取代了张允明。奉军这种态势,对在浙江的孙传芳自然构成极大的威胁,派他的两员大将,第二师师长卢香亭进驻长兴;第四师师长谢鸿勋进驻松江,分防京沪两方面的奉军。
杨宇霆开府江宁,颐指气使,完全是前清两江总督的气派,加以奉军的纪律极坏,因此江苏的巨绅,对他都是敬鬼神而远之。相反地,孙传芳在杭州,却是一副羊叔子轻裘缓带的儒将作风,开来大发考古的雅兴,广宴宾客,行失传数百年的“投壶之礼”;他笃信佛教,将到京的西藏活佛班禅额尔德尼请到杭州主持法会,以致远道到京,预备参谒活佛的数万蒙古人扑了个空,衣单食缺,又无住处,极其狼狈,只好由国务总理任上下来以后、一直在北京主持慈善事业的熊希龄出面,募款救济,造成了极大的社会新闻,而孙传芳的名气亦由于这条新闻而远达华北了。
江苏人对孙传芳的印象一直不坏,如今由于奉军的为祸地方,杨宇霆的狂妄自大,所以一班巨绅如南通的张季直、苏州的张一囗、泰州的韩紫石。去逛西湖,必访孙传芳,抵掌倾谈,每每流露出支持孙传芳驱逐奉军的意向。
孙传芳看看时机已成熟;部下的五个师、一个独立旅,兵强马壮、足堪一战,于是秘密部署,借“太湖秋操”为名,对奉军发动了全面突击。
首先动手的是李宝章,他的第九师,本是孙传芳的一个卫队团,扩编以来,装备颇为精良,向上海的奉军第二十师发动攻击以后,邢士廉稍作抵抗,使即逃入租界。杨宇霆急急下令撤退,并取消上海戒严司令部以期缓和局势,但已不及;卢香亭夜渡太湖,直取镇江以南的丹阳,截断了沪宁线,因此,李宝章得以在上海丹阳之间,俘获奉军四千余。
在松江的谢鸿勋,顺利进占上海后,挥师西指,与卢香亭会攻江宁,卢香亭由丹阳向下关挺进;谢鸿勋过傈阳,急攻江宁侧背。杨宇霆虽是日本士官出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