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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觉得铁柱是多么的粗鲁。她沉醉地细声叫起来:“铁柱哥。”
可怕的事到底发生了。有了一次,就难免二次三次,他们糊里糊涂,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终于孙小芬发现,她感到精神恹恹的,特别想吃酸的,有时想吐。这件事到底被她的亲妈妈发现了。
孙小芬只好把她和铁柱相好的事对妈妈说了。妈妈吓得不得了:
“糊涂的女儿呀,这却是灭门的祸事呀!”
但是妈妈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敢去找堕胎的接生婆,怕漏了出去女儿就没命了。而自然发展又是无情的,眼见女儿的肚子大起来。她慌了神了,找铁柱来商量,也没有好主意。孙小芬想起沉河的事就害怕,她想自己跳水死了算了。她对铁柱说,她这辈子总算有人爱过她,也死得了。铁柱却坚决地阻止了她。他们商量怎么逃了出去,但是这也很难。两个穷光蛋拖着孩子怎么混得下去呢?
更糟糕的是,孙小芬在上房走动,到底被恶婆娘看了出来。她把孙小芬关在上房,叫她跪在地上挨打。孙小芬突然什么也不怕了,大不了不过是一死,她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我就是爱铁柱哥。你把我拿去沉河吧,拿去上刀山、下油锅吧。我就是喜欢铁柱哥!”
“好不要脸,你把孙家的门风败坏完了,是该拿去沉河。”恶婆娘气得七窍生烟了。她把孙大老爷叫来商量沉河的事。
孙大老爷一听,反倒不动声色了。他告诫他的太太,千万不要声张出去,这种事传出去,女子死了的事情小,他孙家的名声损失就大了。他决定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孙小芬下决心一死,甘心情愿和铁柱哥捆在一起去沉河,她等着。可是奇怪,她的那个爸爸不特没有声色俱厉地责骂、毒打孙小芬,并且把孙小芬拿去沉河,反倒对孙小芬说好话。说事已至此,打胎已经迟了,只好生下来算了。
孙小芬当然猜不透孙大老爷肚里的算盘。老头子正在盘算着:如果逼得急了,孙小芬寻死寻活,闹了出去,孙家的招牌打烂,那就坏了。于是他当机立断,派人去把观音阁的那个女善人找了来。
6
隔孙大老爷的公馆约有五里路的山湾密林里,孤零零地有一座小小的庙子叫观音阁。观音阁守阁的人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女人,外号何善人。与其说是观音阁里有个何善人,倒不如说有了何善人才有观音阁。这话咋说呢?
原来何善人是这一乡有名的美人,原本叫何美人。长得十分标致,又很有些招蜂引蝶的本领,和好多青年暗地往来。人家说她家门前的草路都踩成一条大路了,这自然是有几分夸张的说法,其实这都不过是有人替她抬高身价放出去的话。她最得意的是到底把本乡第一个大财主孙大老爷勾上了,真是吃穿不尽。不久何美人就身怀有孕,要孙大老爷明媒正娶。孙大老爷哪里敢把她娶回来,一则家里有一个母老虎守住门槛,娶不进去;二则何美人肚子里怀的,他也没有把握说是不是该姓孙,要是别人的种子,岂不乱了孙家的宗了,这也使不得。可是何美人又实在够意思,难舍难抛。于是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替孙大老爷出了一个主意,专门在不远的僻静山湾湾里修一座小庙,塑一尊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那塑像的师傅也很有心计,那观音大士简直就像何美人站在那里了,一只手抱着水瓶,一只手拿着杨柳枝,怪好看的。孙大老爷就叫何美人打掉娃娃,宣称从此改邪归正,要到观音阁出家修行,再也不叫何美人,改叫何善人了。孙大老爷怕她剃了头发成个光秃子,破了相,不好看,叫她带发修行。这就是有了何善人才修观音阁的来由。从此观音阁名义上是孙大老爷经常去烧香的地方,实际倒成了他和何善人寻欢作乐的逍遥宫了。只是把何美人改成何善人罢了,谁还敢去拈花惹草呢?但是,这只是孙大老爷的想法,何善人是不是从此皈依服法,就一心贴在孙大老爷这个老家伙身上,和那些标致的小伙子断情绝义了,也很难说。孙大老爷也顾不得这些,他只要有这座逍遥宫就行了。又有何善人走家串户给他拉皮条,把女人骗到这里来行乐,避开了家里的母老虎,又省得到别人家去偷鸡摸狗,要担多少风险。至于外边风言风语,说观音阁里除开观音菩萨,没有一处干净地方,有的还说如果观音菩萨是活的,也难保不失身的,谁耐烦去听这些。
现在孙大老爷的闺女和长工闹恋爱,怀了孩子,有伤孙家门风,非同小可,他就想起这个僻静的小庙和何善人来。
何善人是孙公馆的常客,一请就来。她一来就径直到了孙大老爷的后房烟铺,一屁股坐在床沿便唠叨起来:“哟,我以为大施主再也不去我们小庙行善了呢。你又是瞧起哪一家,要我来拉了?”
“你胡说什么,我有正事。”孙大老爷纠正她。
于是孙大老爷毫不避讳地一五一十,把孙小芬和铁柱私通、身怀有孕的事,对何善人说了。
“哼,我说啥子正事呢!你在外边寻欢作乐,就不准他们在家里偷鸡摸狗?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人行各人的方便吧。”
何善人抓住了孙大老爷家里的隐私,更有理了。
“哎,你少唠叨,我以后多来行善就是了。”于是孙大老爷把他和他老婆商量的办法,告诉何善人。他准备把孙小芬偷偷送进观音阁去关起来,等她生罢孩子,再偷偷接回家,把这一宗丑事掩盖过去。
何善人问:“那么,那个私娃儿呢?”
“你还不懂得咋个处理私娃儿?哪个还要这个杂种孙子?”孙大老爷认为何善人对于处理私生子是早有经验,不消说的。她所以要这么问,不过是想多要几个外快,于是,他又补了一句:“一切开销,来我这里拿就是了。”
事情就这么说妥了,孙大老爷给何善人一叠票子打发她走。临出房门又叫住何善人,对她说:“这件事你要漏出去,有你好看的就是了。还有,这女子你要看好,不要叫她偷跑了,也不要叫她寻死上吊。”
何善人对于这种善事久有经验,——点头答应了。
一个黑夜,人不知鬼不晓,孙小芬被送进观音阁去,锁在大殿侧边一间堆杂乱东西的小屋里。这间小屋只有一个高窗透进空气和光线来,何善人只从她素来行方便的后门进出。
孙小芬的亲妈也被打发回娘家去了。对外只说她两母女都回娘家去了。
铁柱被蒙在鼓里。
7
孙小芬知道她是被关在观音阁里来了,因为何善人她是认得的。何善人除开给她送水送饭,带她上厕所外,还给她说好说歹,见天在她的耳门子里嗡嗡地灌:“你自己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败坏了孙家的门风,孙家给你掩盖了,你还不愿意?”又威胁她:
“你要跑出去,丑事就会张扬出去,孙大老爷也顾不得你了。看孙家祠堂里不把你拿去沉河才怪呢!”这一点孙小芬是早已听说过的,按照孙家祠堂定的族规,孙家的女子要是“偷人”或者守寡的不贞洁,就要捉起来,背上磨墩沉到大河里去。她现在就落到这种危险的命运中去了。
“他们打算把我咋个办?”她问何善人。
“这个你都不明白?在这里偷偷生下私娃儿,你偷偷回家去,还是一个没出嫁的黄花闺女嘛。”
“那么娃娃呢?”
“私娃儿,你就不用管了。”何善人说得真轻巧。
那怎么行呢?这是她和铁柱的骨血,是他们的爱情见证,怎么能不管!但是该怎么办呢?她的心乱极了。铁柱哥啊,你在哪里?
你怎么不来出个主意哟?
铁柱在哪里?孙小芬被悄悄送进观音阁后的第三天,他就被孙大老爷随便拈一点过错,把他开革了。铁柱和长工伙伴们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只好捏着鼻子受了。他到远远一个长工伙伴那里寄住,打零工混饭吃。他一心一意要打听出来,他们把孙小芬到底弄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下落。他到孙小芬的外婆家里去问孙桂芬,孙桂芬说她不知道,她也正在着急呢,是不是真的被他们偷偷地沉了河了?铁柱跑到大河边去,望着那滔滔的河水,大河只顾自己流着,不能告诉他什么。如果真是沉了河,铁柱是有决心下河下海去寻找她的。
铁柱—有工夫就回到孙家大院子去打听,他的长工伙伴们也帮他打听。几个月一晃过去,还是没有打听到孙小芬的下落。难道真的被他们悄悄拿去沉河了吗?孙大老爷这种人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
关在观音阁里的孙小芬更是着急,时间过得快,几个月过去,她的肚子更大起来,她已经感受到孩子在跟她开玩笑似的踢蹬了。
她像.个准备第一次做母亲的女人一样,既怀着兴奋,又怀着恐惧,而孙小芬更是有无穷的忧虑。她已经搞清楚孙大老爷准备搞什么鬼把戏,私生子是没有权利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的。她怎么能容忍她和铁柱的真正爱情的结晶被人毁灭呢?啊,不,这是我的孩子!不能!
她一直心神不宁,夜晚常常做梦,一时梦见她才生下来的孩子被何善人捏死了,丢进厕所的粪坑里去了,像过去她听说过观音阁粪坑里不止.次发现过私娃子的事一样。一时她又梦见铁柱到观音阁里来了,拉起她跑出观音阁。唉,她怎么也跑不动,铁柱把她背起来飞跑。她的肚子疼得不得了,醒过来原来是在做梦。啊,铁柱,铁柱,你再不来,这一辈子就要见不着了。但是她坚信铁柱正在找她,他的心比金子还亮呀。
在孙小芬临产前一个月,铁柱到底打听到了孙小芬的下落,起初他从长工伙伴们的口中探听到孙二鳖偶然漏出来的口风。孙小芬并没有死,被关起来了,等到生私娃儿。后来被一个青年长工探听到了,是关在观音阁何善人那里。因为有一回何善人到孙大老爷家背米,她背不动那么多,就叫一个长工伙伴帮她背一下。这个伙伴背起米口袋,觉得重得很,为什么何善人背这么多米去?他就起了疑心。等他把米背到观音阁的后门,何善人就不准他再往里面走。
那青年说:“何善人,我帮你背进去倒在米柜子里吧,一个脚手就办完了。”何善人却坚决不叫他搬进去。他从大殿边伸头望一下,看到厢房有一间屋子上了锁,这观音阁里一定有名堂。
他回来和几个长工伙伴一合计,要赶紧告诉铁柱。铁柱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兴奋,也十分着急,巴不得马上冲进去,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把孙小芬背起来就跑。不过伙伴们商量一下,这个消息怕不实在,还是先搞确实了再说。即或知道孙小芬是被关在那里面,但是被锁在屋里,门也打不开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孙大老爷如果发现了,把孙小芬弄到别的地方去藏起来,或者把孙小芬搞死,就不好办了。铁柱也明白了这件事情急不得。但是他算一下时间,小芬的产期快到了,叫他又怎么不着急呢?
铁柱第一步要搞清楚的,到底孙小芬是不是被关在观音阁里。
他趁擦黑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偷偷地溜到观音阁外边的小树林里去。他装斑鸠的叫声在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他想孙小芬如果是关在里面,她一听就知道是铁柱来了。这声音过去她在柴山上密林里等铁柱,铁柱就是先在树林边装斑鸠咕咕叫的。
孙小芬在里面一下就听出来了,“啊,铁柱哥,是铁柱哥,你到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