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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谧儿,当时我被人蒙蔽,才会误会你的,如今已查明真相,还你清白。”陆修齐向前踏了一步,数日前,他收到上官墨询的飞鸽传信,确认安隅的确在净莲寺,抛下庄中大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寻她,“谧儿,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陆修齐,我家姑娘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蚕娘愤怒地指着院门,“滚!”
“谧儿,你看。”陆修齐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根雕工精致的比翼鸟白玉簪,“我已经把玉簪镶好了。”
这根玉簪是当年陆修齐送给安隅的定情之物,近身伺候安隅的蚕娘自然认得,只是当年安隅伤心离开,曾将这玉簪从发髻上取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断成三截,没想到陆修齐会用金子把它再镶起来。
蚕娘迟疑片刻,见屋内并没有声音,道:“我家姑娘不会见你,你走。”
“蚕娘,不要逼我动手。”陆修齐急着见安隅,蚕娘的阻拦,令他不悦。
“陆庄主又不是没有动过手,当年就曾经打得我家姑娘吐血,不是挺威风的吗?今天又何必啰嗦?想动手就动手吧。”蚕娘清楚,打,她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拿话逼他不能动手。
“蚕娘,当年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激怒才会动手打伤谧儿的,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已惩处了那些人,你让我见见谧儿,我有话要跟她说。”陆修齐耐着性子解释。当年的事,他固然有做错的地方,不该不信任她,还出手打伤她,可是安隅的气性未免也忒大了些,丢下玉簪,抛下才一岁的儿子,收拾东西,带着两个近身婢女,负气离开,不知所踪。
“不行。”没有安隅的同意,蚕娘宁愿死都不会让陆修齐进门。
两人在门外僵持,屋内,听了这么久,宋箬溪多少猜到发生了些什么,问道:“安姨,你不想出去见见他吗?”
安隅放下手中的木槌,“我为什么要见他?”
“安姨,你不见他,是因为心中还有怨恨,不肯原谅他,还是。”宋箬溪的目光落在安隅满头白发上,“不想让他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本以为那些绝望悲伤,那些耻辱不甘不会淡忘,今日他来,心境平和,才知道那些早已成为过去,安隅抬眸,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已心似古井,波澜不惊,无怨无恨。这身体也不过是个皮囊,美丑只是化相。”
“既然如此,那就面对面把问题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安隅沉默片刻,道:“你所言有理,我是该当面与他把话说明才是。”
屋内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但以陆修齐内力修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安隅愿见他,欣喜万分,对那个劝安隅的人生出几分感激。
门打开,安隅走了出来。
“谧儿,你的头发?”陆修齐看着安隅那一头白发,惊愕万分。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陆庄主不必如此惊讶。”安隅语气平静。
“陆庄主?”陆修齐心隐隐抽痛,她叫他陆庄主,不再叫他陆郎,不再叫他齐哥,她对他还是有怨恨的。
“陆庄主,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安隅看着陆修齐,目光里无悲无喜,如同一潭平静的湖水。
这话,陆修齐不信,只当她是心中还有怨,“谧儿,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没有不原谅你。”
陆修齐笑,“谧儿,那你跟我回去,颜儿他很想你。”
安隅轻轻摇头,道:“佛曰,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不必提起。我与颜儿的母子缘,四年后,我自会去做个了结。”
“谧儿,我们的缘分是不会尽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尽的。”陆修齐举起玉簪,“你看,我已经把玉簪镶好了。”
“陆庄主,缘尽了就缘尽了,永远尽了,不可能再挽回。”这几日安隅想了很多,顿悟了,释怀了,退回房间,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用行动表明,她是不会与他再叙前缘的。
“谧儿!”陆修齐想冲进去,可蚕娘象门神般地挡在门口,一副除非杀了她,否则别想进去的姿态。
“阿弥陀佛!”伴随着一声洪亮的佛号,从墙那边飞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寺中戒律堂首座静临,一个是护寺堂首座静文。
宋箬溪隔着窗,看到飞身进来的两位师兄,叹气,这净莲寺果然藏龙卧虎,只是蚕娘说她筋骨纤细娇弱,不合适练武,当女侠的梦就是幻灭。
静文双手合十,道:“陆施主,贫尼的师父要见陆施主,请陆施主随贫尼走一趟。”
陆修齐皱了皱眉,捏紧手中的玉簪,看来要让谧儿跟他回去,这位神尼才是关键,“有劳两位师父带路。”
三人越过围墙,去念禅室见慧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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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缘分
慧谨和陆修齐的谈话持续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从禅房里来的陆修齐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重返安隅住的小院,伫立院中,听房里的木鱼声声,任雪花落满发梢肩头,站了大约一个时辰,在门口放下装着玉簪的锦盒,黯然离去。
“安姨,他放下个盒子,走了。”一直站在窗边看动静的宋箬溪回头道。
安隅放下木槌,微微浅笑,“静尘,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明天,你要开始学习弹箜篌。”
“好,我去睡觉。”宋箬溪耸耸肩,戏已落幕,观众是该散场了,“晚安,安姨。”
蚕娘跟着宋箬溪进房铺被子,把汤婆子塞进去,伺候宋箬溪睡觉。
“蚕娘,安姨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宋箬溪轻声问道。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蚕娘问道。
“好奇,想知道。”宋箬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姑娘想知道,就去问居士。”蚕娘熄了烛火,退出房去。
宋箬溪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到也不是太在意。
第二天,待安隅早课完毕,宋箬溪就跟着她学弹箜篌。学了短短半个时辰,宋箬溪就能完整地弹出一首小曲。安隅愈发地认定她聪慧过人,赞不绝口。
宋箬溪却呆住了,难道身体真的有记忆吗?可是若真的有记忆,九岁的姑娘,按说也学了女红,为什么她学绣花时,笨拙的要命,十根手指头就扎了八根?莫非这身体还会选择性记忆?
“你这孩子又在发什么呆呢?”安隅轻笑着问道。
宋箬溪回过神来,笑道:“没发呆,是肚子饿了,惦记上蚕娘的好东西。”
安隅想着她如今是长身子的时候,不经饿,便不甚在意地道:“别惦记了,去吃了再来学。”
宋箬溪自去厨房里找蚕娘要吃的,“蚕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是雪团糕。”蚕娘打开蒸笼,里面是一个个雪白的糯米糕,“姑娘要几个?”
“两个。”宋箬溪倒水洗手。
蚕娘夹了两个出来放在瓷碟里,又倒了杯蜂蜜水,一起放在桌上,“姑娘,请慢用。”
宋箬溪坐在小桌边,惬意地享用美食,“好好吃。蚕娘,你要教我怎么做。”
“等天气暖和,就教你。”滴水成冰的日子,蚕娘担心宋箬溪受寒生病。
“谢谢蚕娘。”宋箬溪笑弯了双眸。
蚕娘扯了扯嘴角,把炭炉挪到宋箬溪身旁,还往里面添了几块炭,把火弄的旺旺的,就怕宋箬溪冻着。蚕娘一生未嫁,没有孩子,与宋箬溪相处久了,视她为女儿,放在心坎里疼。
下午,安隅教宋箬溪画画,她提粗毫在纸上随意地画了几笔,又提细毫添了枝叶,画上几株疏竹颇有萧爽之趣,落款处写着“蘇謐”二字。
姓苏!
宋箬溪微一愣,抿唇轻笑,想不到与安隅会有这样奇妙的缘分。
“画竹画风骨,一位贵,二描墨,三承染,四设色,五笼套。五事殚备而后成竹。”安隅偏头看着她,“你画画吧!”
“安姨,你真把我当天才呀!”宋箬溪瘪瘪嘴,“我不会画画。”
“你会的。”安隅搁笔,轻笑,“照你心中所想画就行了。”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提笔,一边念一边在纸上画,“大字不出头,两边挂灯笼,三天不吃饭,饿成……”
“你画的这是什么?”安隅蹙眉看着纸上的墨迹问道。
“大头娃娃。”宋箬溪挑眉,调皮地笑,“安姨,这就是我心里所想的,画得好不好?”
安隅哑然失笑,“你哟!看着是个乖的,骨子却是最最淘气的。”
“安姨,我们还是先简单的,别那么着急让我画竹子画梅花的。”宋箬溪撒娇道。
“好。”安隅笑,依着她,慢慢地教。
没了闲杂人来打扰,宋箬溪被安隅拘着学东西,偶尔想偷偷懒,又被慧谨抓住抄写经文,这日子愈发过按部就班,平静似流水。
四季轮回交替,又到草长莺飞的三月,一夜春雨,树上嫩枝青翠欲滴,野花漫山遍野,宋箬溪拿着一个蒲团出门去爬山。
“师叔。”守山门的尼姑向她行礼,去开门。
门一打开,两个穿着湿淋淋的破烂衣裳,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女孩倒了进来,一个稍大点,大约十四五岁,另一个小点,十一二岁的模样。
“施主,施主醒醒。”
“别叫了,先把她们抬进去再说。”宋箬溪道。
四个尼姑听命行事,把那两个女孩抬进左侧后罩禅房,接着又去请静问来给两人诊脉。
静问帮两人诊了脉,又仔细地看了她们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道:“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先帮她们换了衣服,再去端碗米粥来喂她们喝。”
宋箬溪留意到静问在看小的那个时,脸色有些变化,跟着静问一起出来,“静问师兄,那个小的有问题对不对?”
静问看了她一眼,果然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小师弟,微微颔首,道:“那小的被人灌了药。”
“灌了什么药?”
静问口颂佛号,道:“毒药。”
“她还那么小,什么人这么狠心啊?”宋箬溪气愤地道。
静问轻叹一声,去百草阁开方取药。
灌进去大半碗米粥,那个大的过了一会就醒来了,从她口中知道,她叫柳三丫,十六岁,小的那个是她的妹妹四丫,十二岁,她们是九江县江边村的农家女,江水泛滥成灾,淹了田,家里过不下去,姐妹俩一路逃难逃到这里来的。
九江泛滥的事,来进香的信众提起过,这说法到可信,只是一个逃难的普通农家女,为什么会被人灌毒药?这就值得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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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丫鬟
静问的医术不错,四丫在昏迷几天后,终于醒了过来,可是不幸的是她失语了。四丫为什么会被人灌毒药,两人都不肯说,只是苦苦哀求寺主收留她们姐妹。
“师兄,她们这么可怜,又没地方可去,你就留下她们吧!”宋箬溪看她们可怜,忍不住出口帮她们求情。
“她们有不能对外人言的苦衷,不必多问,既无所归,就让在寺里住下吧!”慧谨走了过来,她说了话,静叶就让柳氏姐妹留在了净莲寺。
柳氏姐妹磕头道谢。
“两位施主请随贫尼来。”静问道。
见是静问带人下去的,宋箬溪虽感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跟在慧谨和静叶后面进了念禅室。
“师父,弟子不解,您为何要留下她们?”静叶听静问说那四丫中的毒不是寻常的药,就怀疑这两丫头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虽说净莲寺是佛门,大开方便之门庇佑众生,可毕竟寺中多是手无寸铁的女子,万一引来滔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