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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德罗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不自觉地有着片刻的恍神。
辛尼神父睇了他一记,了然地一笑,“柳老头是这里的国小老师,听说她是在育幼院长大的,是个非常努力且上进的女孩呢!”
“噢……”培德罗不知该搭什么话,只好一个劲的点头。
育幼院?那么她是孤女啰?
辛尼神父凝望着他,又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麻烦你了。”他说。
映彤躺在床上看着书,视线却不时往窗外那满天的星斗飘。
“唉……”她无意识地喟叹一声,懒洋洋地把书往旁边的书桌上一搁,闲散地趴在窗台上望着天空。
她来到这儿已经有一年了吧?当初决定到这里教书时,她的同学们都还笑她是不是脑袋坏掉呢!
那倒也是,谁希望到这种交通不便、人口稀少的山里来教书?
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好喜欢这里。
从前不管她书念得多好,有多少优秀的男孩子争相追求,她总是有一种看不见“未来“的茫然感;但自从有年暑假来到这里后,她竟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在这理找到“未来“,而这也是她毕业后自愿到这里来教书的原因。
她三岁时,父母离异,虽然没有父亲,她跟着母亲倒也过了几年温馨的日子;七岁那年,她母亲将她带到育幼院门口,并说要为她去买支棉花糖,然后她母亲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当时,她并不恨她的母亲,只是觉得好害怕、好寂寞,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靠着宗教所带给她的力量及动力活了下来,因为信主,她的生命生动了起来,也积极了起来。
她曾经认为她的父母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但有了信仰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幸福不是别人给的,幸福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
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得到幸福,掌握未来,而她相信在这儿,她一定能做到!
这里是原住民的一个小部落,学生很少,六个年级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老师只有四个,校长还得兼任工友。
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三位老师,一位是嫁了部落长老的儿子,另位两位则是住在山下的原住民同胞,只有她是属于“外来客“。
与美国籍的辛尼神父相较,辛尼神父还比她更像是这部落的人呢!
不过现在有一个比她菜的“菜鸟传教士“来了,“外来客“这个头衔应该可以拱手相让了吧!
想起他,映彤不自觉地心儿蹦蹦跳了起来,一直是校花的她也见过不少俊男帅哥,但从没有任何人像他那样地撼动着她,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男人心动呢?
他的眼睛好认真,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一的……
当他看着她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她好想知道……
突然,一道黑影乍地出现在她的窗外。”啊!”因为惊吓,她失声地大叫一声。
“对不起。”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映彤再定睛一看,窗外站着的人竟然是今日白天时见过的传教士……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培德罗一脸歉然地说。
自从白天一见,她的身影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正当他因为想着她而恍惚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窗外了。
“不,是我太胆小了……”映彤定定神,也觉得自己似乎太大惊小怪。
“对了,你来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窗外呢?是因为她正想着他吗?
培德罗微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我想见你。”一直长居在地底下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做人要真诚,他只是说出他真实的感受罢了。
“咦?”她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望着他。
他想见她?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对一个才见一次面的人,如此直接的告自白!?
觑见她脸上惊异的表情,他疑惑地看着她,“我说错了什么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格说起来,他也没什么错,就是太直接一点罢了。
“没、没有……”她讷讷地摇摇头。
“我叫培德罗·墨里耶塔,你呢?”他十分友好地问。
“柳映彤。”她低垂眼帘,怯怯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怎么写?”他兴致勃勃地。
“柳树的柳,映照的映,彤云的彤。”她说。
“柳映彤……”他自顾自地念了一遍,然后一脸认真地称赞她,“你的名字很美,而且人如其名。”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恭维,但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格外地教她动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说这些话,是否太欠缺考虑、太冒失了点?更何况他还是个传教士,传教士不是更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吗?
想到这里,对天主非常虔诚的她,不觉对他的唐突有着一点点的失望及微慍。
“你不该说这些话。”她板起脸,一副严肃的模样。”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是很失礼的事吗?”
培德罗一愣,“说真心话是失礼的事?”他感到十分疑惑。
“你们教区的传教士都是这样讲话的吗?”她话中带着训斥的意味。
突然,他想起了他的使者们……
没错,他和他们四人一向都是直来直往、有话直说,而他也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好。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这是映彤此刻唯一的想法。
“请你离开,再见。”话落,她劲作迅速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眼尾一瞥,她觑见窗上映着他的影子……
冒失鬼!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尽管她对他的印象不坏,但当她想起他是个传教士,却有着如此不符身分的言行时,却又不得不将他在她心中的分数打到最低。
他是天父的仆人,而她是天父虔诚的信徒,她无法容忍他做出任何不合宜的事情来。
第三章
一早起来,培德罗就发现辛尼神父独自在菜圃里种菜。
“早,神父。”他向辛尼神父道了声早。
“早。”辛尼神父抬起头,笑容可掬地询问:“昨晚睡得好吗?”
培德罗微微一顿,似乎有点不确定。”还……还可以……”
其实他昨晚并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不习惯,而是他整晚都在想着映彤对他说的那些话。
辛尼神父睇着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
“你有烦恼?”
他一怔,讶异地望着一脸了然的辛尼神父。
“我看得出来……”辛尼神父气定神闲地继续种植着,“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帮你解惑。”
培德罗先是有点犹豫,但旋即又觉得辛尼神父或许真的能帮他解开心中疑团。
“神父,“他讷讷地问:“说真心话是失礼的事吗?”
“什么意思?”辛尼神父疑惑地望着他。
“昨天我告诉柳小姐说她人如其名,她却很不高兴。”他皱皱眉头。
“你这样太直接了吧?”辛尼神父听完,纵声哈哈大笑。
“太直接?”
“嗯。”他低头继续植苗,“有时太直接的言语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喔!”
培德罗一脸迷惘地挨近他,“我不懂……”
“培德罗,“辛尼神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着,“这里和你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我的世界?”培德罗一怔。
辛尼神父口中所谓的他的世界是指什么呢?难道他知道他来自何方!?
辛尼神父慈祥地一笑,“东方人和西方人不同,他们不习惯如此直接的情感表达,你必须学着放慢步伐,不管你有多仰慕她。”
培德罗微愣,有点难为情地睇着他。
他的表现是如此的明显吗?居然连才认识一天的神父,都觑出他的那一点心眼……
辛尼神父呵呵笑着:“培德罗,你的眼睛一直追逐着她……”
“是吗?”他尴尬地一笑。
“没什么不对的,“辛尼神父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柳老师是个好女孩,是个值得追求的好女孩。”
培德罗只是笑笑,并没搭腔。
“她是来这里寻找未来的。”辛尼神父突然说道。
“未来?”培德罗微愣。
“唔。”他点点头,再一次抬眼注视着培德罗,“而且她一定会在这里找到她的未来。”
辛尼神父的话刚就完,远远地便瞥见了映彤的身影。
“神父,早。”映彤总在星期日一早前来帮忙做礼拜的一些准备工作。
“早。”辛尼神父站起身子,拍拍身上及手上的尘土。
原本满脸堆笑的映彤在看见一旁的培德罗后,不经意地就沉下了脸。
“柳小姐,早。”在听过辛尼神父给的建言后,培德罗也觉得自己昨晚的言辞是有点失常。”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都当着神父的面跟她道歉了,她若不止目原谅他的冒失,那山岂不是太小气了……
天主要人们原谅曾经伤害他们的人,她想她应该可以原谅他的无心之过吧?
“柳老师,你就原谅他吧!”辛尼神父在一旁帮腔。
映彤一怔,这件事居然连辛尼神父都知道了?
辛尼神父似乎觑出她心中的疑窦,旋即和蔼地一笑,“他昨晚为了这件事,一整夜都睡不着呢!”
听完辛尼神父的话,映彤不自觉地脸红起来。怪了,做错事、说错话的人又不是她,她干嘛脸红?
“她还生气吗?”辛尼神父接着又问。
她怯怯地抬起眼帘,“天主要我们宽恕他人,所以我早就忘了。”
“太好了。”辛尼神父一笑,“那你们今后可要好好相处喔!”
映彤掀掀眼帘,一声不吭地睇着正凝望着她的培德罗。
培德罗撇唇一笑,既率性又真诚地喊道:“感谢上帝,赞美上帝!”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要不是天主要人们学习宽恕他人,而她碰巧又是个信仰天主的人,可能这件事是不会如此顺利落幕的。
听见他左一句上帝、右一句上帝,映彤不觉好气又好笑地娇斥他。
“请你把天主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
“柳老师,看来你就快能帮我传教了。”辛尼神父朗声大笑。
“我还早得很呢!”她不好意思说。
天主要人们远离撒旦的诱惑,远离那些权势、金钱、欲望、邪恶及劣根性的勾引,但她还无法完全做到,因为在她见到培德罗的当下,她已经有了不可原谅的“欲望“……
她责备培德罗言行不当,但事实上,她也没好要哪里去。她和他唯一的不同是……他诚实地把感觉说了出来,而她却因礼教、因信仰而将内心的感觉掩盖住罢了。
礼拜结束后,辛尼神父希望映彤带培德罗到附近走走;虽然一开始她是有点犹豫,但因为这是神父的请求,她实在也不好拒绝。
于是午后,她便带着培德罗到附近的林道去走走。
这一带的山路,她其实都已经相当的熟悉,就算是不带地图,她一样可以东摸西摸地走出来。
然而就因为太熟,她不只没带地图,连指南针都没带。
起初,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
怎么可能!?她在心理暗叫不妙,可是却不敢说出来。
培德罗第一次上山,她不想吓他。
“柳小姐……”总是被她“蓄意“抛在身后三公尺处的培德罗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我们好像一直在绕圈圈?”
她回过头,强自镇定地咧嘴笑笑,“没有啦!因为山上的路走起来都差不多,所以你才会有那种感觉。”
她一直想找下山的路,但是她发觉自己竟像着魔似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