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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兰碧死前留下的最后的问题,不犹觉得可笑。待到复仇结束?她真希望她能看到结束。
“报——”前锋的探子再度奔来。
“皇、皇上请求与太后议和?说……他与殊妃娘娘,会一同在倩幽台等待太后。”小兵有些惴惴不安的呈上一封绑在箭上的帛书,“这是御前女官烟凝射来的。”
谢若接过,粗率的扫了一眼,而后默然不语。
绾绡会落在殷谨繁手里,她并不惊讶,她也不怕绾绡落在殷谨繁手中会出什么事,殷谨繁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是怎样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她知道他不会狠下心来杀谢绾绡。
至于绾绡腹中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虽说是她的外甥,虽说她的确看重这个孩子,可还犯不着重视到与殷谨繁议和的地步。这个孩子死了她最多少了一些朝堂上的筹码罢了,却也不会很为难。
而且若是绾绡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设法保下,那她这些年也是白活了。
可虽是如此,谢若却迟迟没有开口。她在犹豫,究竟在犹豫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
殷谨繁送上来的信并非什么劝降书或是低声下气向她求什么,而是一张珊瑚笺,笺上几行小楷端正而略显清稚:三月新梨如雪,十五满月若霜,此良辰佳夜,安得昏昏梦过?宜雅谈文赋、共品辞章,特备桑落琼浆、羽觞玉卮,以候名士。
纤细的食指轻轻抚摸着珊瑚笺,笺是新笺,墨存余香,可这寥寥数十字,却是隔了十余年的光阴。彼时他还是陈皇后身边的小太子,顽劣而孤独,不愿写讲学与母后安排下的功课,便变着法儿诓她去捉刀代笔,什么品酒啊,赏月啊,不过是找个好地方碰头,她替他写文赋,他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抱怨身边人和事罢了。
今夜没有满月,此时并无梨花。同样的邀约,为的却是不同的事情。这十余年来谢若在伪装与隐忍中麻木了自己的心,可她无法否认,即便是在作戏,可与年幼的殷谨繁说话,是她最轻松的时候。
同信笺一起附上的,还有一枚玉佩,成色极好,鎏金在玉上嵌着四字:月圆人宁。
这是绾绡的东西,确切说,是绾绡五岁前的东西。绾绡的本名就是月宁,这枚玉佩,是她做童年时的旧物。琴州城破萧谢皇族西逃时,这枚玉佩落在了她的手里,她留在息宫伪装成赵箬时,偶尔会想念自己的亲生妹妹,那时总缠在她身边的殷谨繁与她的胞妹那么像,于是她索性将这枚玉佩送给了他。
“太后……”探子又犹犹豫豫的开口。
“说!”谢若的语调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烦躁,因为她的情绪已被拨动。
“烟凝女官,还有一句话要臣传达。”
“什么。”
“若这回不相见,那便永远都见不到了。”探子小心翼翼的说完转达完这句话,他不确定这话究竟是谁说的,也不明白这话说了冷绝的文安太后有什么影响,他只是从这话中品出了几分伤悲,于是说出口时不犹得也带上。
若这回不相见,那便永远都见不到了——这话,是绾绡说的?还是繁儿?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绾绡,那她开口时必定是带着几分凄然几分哀绝,或许还有几分委屈——谢若承认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妹妹。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殷谨繁,谢若猜,他说话时面上一定会有威胁的冷酷与狠绝——这个被她养大的孩子,有时行事不留余地的态度很像她。
但这话却也是实话,这场对决,注定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见见罢,见见罢,有多少生离死别发生的太仓促,有多少人至死都来不及好好会面一场她将手中的信笺与玉佩都叩在桌上,勾了勾唇,“准备一下,我要去见殷谨繁。”
“可是……”那几个得力的心腹都不犹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小心的提醒道:“主子莫忘了肃盈长公主的前车之鉴呐。”
手握羽林禁军的肃盈长公主正是在与谢若谈判之际被暗算,从甘玉门城楼跌落,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那就选百名卫兵随行,五十名死士作陪,十名顶尖的影卫同往。”谢若吩咐,眉目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畏首畏尾,不是谢家子孙的姿态。何况……”她笑了笑,“我不是肃盈,而繁儿……他也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适逢别时
那一次的会面,是谢若与谢绾绡最后一次相见。
会面之地是倩幽台,这里位于宫城之南,无需深入内廷,确实是恰当合宜的相谈之所。交锋的两军暂时息鼓,百人的卫队护送着谢若来到了倩幽台。
倩幽台……看到这里时谢若下意识的回忆起了那些于她而言尽是耻辱与不堪的曾经,曾经她是宠冠后宫的莲妃,睿帝爱她的舞姿与柔媚,特地修筑了这倩幽台赐予她。当时后宫妃嫔人人艳羡,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一次婉转笑颜背后是咬碎了的银牙和强咽下的血。
这些年来,她可曾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所有的美好,都已随着大萧的倾覆而消失。
双方的精兵在倩幽台沉默的对峙,仿佛拉满的弓弦,或许下一刻杀机就会破开刺出。在银铠铁枪的护卫下,谢若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绾绡静静的坐在倩幽台的中央,她的面容那么恬静安宁,又苍白脆弱的像个孩子。谢若不犹想起了很多年前绾绡还只有五岁的时候,那时大息的铁骑已兵临琴州城下,兵荒马乱之中谁也没有多余的耐心去关注这个孩子,不过她很乖,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人坐着,不去打搅任何人。
“殷谨繁呢?”谢若扫视了倩幽台一眼,这里的开阔和高出平地十余尺的高度显然无法藏人,她只看到了绾绡和站在绾绡身后那几个带刀侍者。
“我有话与皇姐说。”绾绡的眉眼并不像谢若,谢若是秀婉中暗藏冷锐,而绾绡则是恰到好处的秾丽,早些年还因在南萧的孤苦而眼中暗含冰冷,可现在的她,看起来端庄平和,一派安然,就如……就如谢若记忆里的母后,萧哀帝的敬德皇后一样。
母后是个很贤明也是很慈爱的人——谢若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多去回想什么,“你是来给殷谨繁当说客的?叫他自己来这,否则我看不出他的诚意。”
“皇上暂离,我们姐妹说话,要他来做什么?”绾绡澹然的笑,“皇姐请坐。皇姐身边跟着这么多好身手的人,还怕我会对皇姐不利么?”
“你果然是给殷谨繁当说客的。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我想见识见识你的口才。”谢若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绾绡对面的位子上。
“我说了我不是说客。”绾绡摇头,“我今日坐在这里,身份与姐姐是一样的。大萧的公主,谢氏的女儿。”
“原来你还记得你姓谢。”谢若嘲讽的弯了弯唇。
“绾绡姓谢,骨血里的印记永世无法更改,会代代的传下去。我腹中的孩子,也会流着谢氏的血。”她道,她深褐的眼眸打量着谢若,神色平静而幽深,“皇姐,大约不会有多久可活了,对么?”
已是命在旦夕,靠着药剂强行吊命的谢若眼睫猛地颤了颤,她抬眼看着绾绡,眼眸中幽幽森寒。
“皇姐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绾绡看了眼谢若身后跟着的护卫,眼眸轻转,目光又落向远处,“追随皇姐的人怎么办?南萧,怎么办?据我所知皇姐手下并没有可以代替皇姐的人。章珏敏死了、兰碧死了、华玠叛离……皇姐,你若死了,他们也会死。”
谢若缄默了片刻,然后开口,“绾绡,你未免将我想得也太重要了。我不过是谢萧复兴大计中的一环,我死了,未必会影响到之后的成败。”
“西南方,南萧的军队正与大息对战,北地,被挑起的诸王叛乱也正摧毁大息的命脉——可皇姐,你无法预知未来,你死后,会有些事情比你预想得要偏移,最后,可能会酿成大祸。”
“哦?”
绾绡倾身向前,眼眸中满是肃然,“皇姐一手为大息培养出了一个好皇帝。皇姐有没有想过,皇上——殷谨繁的真正实力?”
谢若深吸口气,纤秀的眉不安的微微拧起,她的确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不该悉心教导殷谨繁十余年,更不该将他想得太过简单。才从殷谨繁的暗算中逃出的她自然明白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早已不是那个什么事都需别人拿主意的繁儿。
“北地诸王虽在皇姐的设计挑拨下反叛,可他们倒底还姓殷。我不知皇姐是如何诱哄他们起兵作乱的,大约许诺的是事成之后裂土为王?但此回反叛的亲王共有四位,他们的想法目的以及野心都不是一致的,我若是殷谨繁,便会分化他们,先以特赦拉拢部分,再以厚赏离间一部分——而事实上,殷谨繁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派去的密使,大约已经到了北地好几日了,只是因为南北通讯不畅,所以皇姐不曾接到你的细作发回的密报。”
谢若没有说话,面上也仍是一片无波的幽潭。
这是绾绡意料之中的反应,她的姐姐医馆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她继续道:“待北方之患解除后,便会一致对抗南萧。南萧因为是大息臣属,这些年来兵马之事一直被大息压制,直到西戎之乱起,才借着助大息平定西戎的借口大肆招兵买马操练兵戈——然而短短几年内练出来的兵只怕远比不上大息。虽眼下暂得优势,那也不过是因大息北面叛乱而皇姐又借太后之名搅乱了大息朝堂而已。可一旦这些优势失去,那十万南萧男儿,只怕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马革裹尸罢了。必要的时候,大息还可以联合南夷——南夷地处南萧西南,从前臣服与萧,可南夷人生于穷山恶水,性情蛮悍。缺少粮钱。眼下大息占据九州大半沃土,若大息以锦帛谷粮诱之,南夷未必不在南萧背后捅上一刀。到时遭殃的,是百姓。”
“所以,你想让我停手,让我投降,趁着我们还没有彻底失败,那些无辜之人还没有惨死?”谢若平静反问。
“我方才之言,绝不是危言耸听。”绾绡看着谢若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们未必会败——这点你也不能否认。”谢若轻轻巧巧说出这一句话,神情云淡风轻。
绾绡心寒,“皇姐就这般不将人命当命么?仅为了一点的可能,就要拼上千万人的性命?苍生何其无辜!”
“苍生无辜?”谢若却猛烈的笑了起来,笑到大声咳嗽,“人,自生下来起就是不平等的!不仅是身份不等,生在何时,生于何地,也是不公平的。若是生于太平治世,那自然平安无虞,可若是在朝不虑夕的乱世,死,便是一种解脱。”
“可现今已不再是十余年前的动乱时代,无论庶民或是贵胄,都该好好的活下去——”绾绡扬眉,针锋相对。
“可你能保证息与萧之间永不开战么?不能。”谢若眼神冷凝如铁,“两朝必定会有一朝彻底消亡,否则永无安宁,纵然暂时的止戈,可谁能预料以后?”她冷冷的注视绾绡,又渐放缓了声调,“或许,你以为谢萧可以向殷家投降归顺,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并非易事。有多少人恨着息,他们的愤恨你以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平息,不让沉积多年的愤恨有一个发泄,早晚有一日恨会酿成毒,那些藏着毒的人披着温顺的皮,会作出什么事,你知道么?”
绾绡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