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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是对云青说的,在神道几人听来颇有种要征得云青同意才敢走的意思。
云青温和地朝他笑了笑,这算是宋离忧的表态了,她顺着对方的意思便应了一句:“去吧,若是有事便传讯与我。”
“啊哈哈,道友再见……”仲观源傻笑着朝宋离忧挥手告别,然后回头对那几个地位尊崇的神裔道,“那我们几个也干脆找个地方落脚好了。”
“随便。”姬乐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仲师你定吧。”己颐和似乎对仲观源颇为依赖。
“走走走,我看那个大池子就不错!”轩辕珺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
“你懂个屁,我看那云台才好!”重羲伸手就要去拉她,可是被轩辕珺滑溜地躲开了。
几人打打闹闹地往云海深处走去,仲观源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道友见笑了,呃,我先去他们那边看看,不然又要闹出事儿了。”
“请便。”云青控制火海和骨马让开一条路,她紧盯着仲观源狂奔出去追那几个跑远了的神道弟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云青觉得仲观源实在是太普通了,从气息到言行举止都普通得有点不正常。
这次前来观礼的都是当世才俊,仲观源就好像混进了马群里的骡子似的,分外显眼。他说自己是“宫中”打杂的,这次算是陪着几位神裔来观礼,可是云青却不认为太清会请一个完全派不上用处的人来这儿。还有刚刚他看见自己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一开始就嚷着要看一眼黄泉,看见了又鬼叫着跑掉,这实在是……
云青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可怕到让人看一眼就吓跑的地步。
“走吧,我们也挑个地方先呆着再说。”云青给素心和临君传音提醒道,“这几日恐怕要与各大道统之人结交,师兄师姐要有点准备才行。”
“啊,好的。”临君还在想着刚刚那几个活生生的神道传人,这感觉恐怕跟那些几万年没见过魔道嫡传的人见到了他们一样。
“明白了。”素心简短地答道,“刚刚那几个神道之人气息太奇怪了,明明是普通人的样子,却怎么也看不透。这次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啊……”
“走吧,不必多想,专心修行就是。”云青平静地说道。
素心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升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黄泉这话的腔调跟魔道圣者简直太像了。
——“你们都可以心无旁骛沿着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因为所有布局算计都会由我来完成。”
这是那位圣者对所有魔道弟子许下的承诺,可听云青说起来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嗯。”素心淡淡地答道,跟上云青的白骨马,向着云雾茫茫的仙境深处行去。
*
另一边,仲观源好不容易把几位神裔都安置好了,他长出一口气走出云楼,手揉着酸痛的脖颈,心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能碰上这么几个祖宗。
他出了云楼,正想要四下转转,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一身白衣层层叠叠,繁复端庄,白发及地,他面容柔和,口气却不怎么客气:“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圣者大人有什么要说的?”仲观源紧张地说道,“别再跟我说别馆的事情啊,我是真的上不去。”
“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仙道圣者口气越发不善。
仲观源假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这些年除了神宫就没问过别的,我都要被你问吐了。”
“我现在打算问点别的。”仙道圣者逼视着他,可是仲观源只是尴尬地往后挪了几步,倒也没有受圣威影响。
仲观源“嘿嘿”地傻笑了一会儿:“你自己不是挺能算的吗?”
“再能算也比不得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仙道圣者淡然道。
仲观源僵硬地立在原地,心里简直是给他这个不要脸的跪了,他几乎是破口大骂:“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别老拿这个乱说,要问就赶紧的!”
仙道圣者早料得他会这样,于是不紧不慢地道出了自己的问题:“天书上写了什么?”
这下仲观源傻眼了,他疑惑地道:“什么都写了啊,不是说通晓万物之书吗?”
“不是这个。”仙道圣者抬起手,手背上有淡青色的纹路覆盖着,“是那片龟壳上写了什么,具体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仲观源又傻眼了:“你怎么把它搞自己身上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写了什么就好。”仙道圣者平静地收回手,将其拢入袖中。
仲观源这下是真骂出来了:“你有病呢?你以为带字的东西都是我写的啊?这搞不好是青帝自己随手涂的,你现在拿来问我,这要我怎么答?难道连青帝为何划拉这几笔都得解释清楚吗!?”
“那青帝以前到底写过这东西没有?”仙道圣者接着问道,他还颇为通情达理地宽慰了一下,“你可以认真回忆一会儿,等你想起来我再开这个升仙大会。
仲观源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他恍然道:“我忘了。”
仙道圣者看了他很久,可是那张被金色环带遮去大半的脸上始终维持着虚伪的傻笑,没有半分破绽可言。
“算你有种。”仙道圣者冷淡地丢下四个字,身影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第一百九十一回
第一百九十一回、一叶知秋;另有安排
仲观源把仙道圣者送走,正打算松口气,没想到一抬头又被吓了一跳。
“你……”
“打搅仲道友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云青坐在阿芒肩头;笑容温和谦逊。她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眼睛闭着,衣摆上覆盖的黑色火焰将残缺的小腿挡住。
仲观源干巴巴地笑道:“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
这里离神道落脚的地方还挺近的,要是这女孩儿对他做点什么他应该还来得及叫救命。
云青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然后仲观源就看见她手底下云海汇聚,最后竟成了一座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云楼。仲观源看得是心惊胆战;因为这完全就是仙道御使清气的手法。
云青心念微动;阿芒顺着她的意思飞快地进了楼中:“道友请进。”
“……你居然还懂太上道?”仲观源忍不住感慨道。
云青所过之处变化出桌椅壁画;刚刚还是粗粗勾勒出轮廓的云楼一下就有了雕梁画柱,精细而庄严。
“一直都懂的。”云青在正中央的长桌后坐下,她笑道,“离宫那块神碑的内容我早已通过洞玄子得知了,不过到头来我还是选了阎魔之道。我是黄泉啊……对吧,仲道友?”
仲观源在长桌的另一端停下脚步,他隔着弥漫的云雾看不清云青和那大汉的身影,但是这种模糊之中传来的压迫感更为可怕:“是、是黄泉不错。但是如果你以太上道入道,那……”
“那么这次升仙的就不是洞玄子,而是我了。”云青站在茫茫雾霭中朝他微笑,“这是你所乐见的吗?或者说,这是你们宫中人所乐见的吗?”
仲观源觉得自己完全说不出话,光是想像一下对面那人平静微笑的样子就快窒息了。他感觉自己身后缓缓升起了一张椅子,然后就听见云青传音道:“先坐,我们慢慢聊。”
“所以二十几年前你是故意利用谢遥避开太上道因果的?我原以为你刚开神智想不到这一点,而谢遥多半只是机缘巧合,没想到……”仲观源陷入沉思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咬起了指甲,怎么看都有点傻气。
“不算有意而为,最多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云青淡淡地否认了他的说法,“既然敢把太上感应录放在神道上,那就不要怕人把它看了去。”
仲观源讪讪地答道:“宫中当然是觉得离宫神道和别馆神道一样,早已无人可走,这才任它放着的。要不是你们几个冲入宫中,谁知道这路居然还能走啊……”
“是么……你们还能进去吗?”云青问道,“离宫,还有通天神脉上面那个别馆。”
仲观源边笑边挠后脑勺:“哈哈哈,这是什么话啊,神都死了,当然没人知道路该怎么走。”
“指引离宫道途的星盘不是你所做吗?”云青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仲观源语塞,他理了理思路,然后立刻打着哈哈糊弄道,“什么星盘?我怎么不知道?”
云青的声音本来就没带什么情绪,经过这传声之术一转化就更加平淡了:“就是宋离忧从古迹中得到的来历不明之物。那上面的字迹与仲道友那几个字气韵相仿,若是道友没做过,那想必是我记错了。”
仲观源最近接连被仙道圣者和云青问了离别宫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他一听云青似乎不打算追问下去了顿时心中一轻:“哈哈哈,肯定是你记错了!我只会说书编故事,要是真做过什么星盘肯定也是拿来忽悠人的,怎么可能是你见过的那个嘛。”
“嗯,已经那么久了,我记错也有可能。看来那次进去离宫纯属巧合,天命气数果真神异啊……”云青话里带了些感慨之意,“对了,仲道友堪称神算,不知可否为我算算这次天地浩劫中诸道何去何从?”
“什么神算啊,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摇个签、抓个阄就看得清?世间真正能算天机者不过是比其他人看得多一些而已。”仲观源一讲到自己的老本行就来劲了,他唾沫飞溅地拍桌说道,“观世情才能知世事,只有看得多才能从种种不以人注意的细枝末节中推算出会发生的事情。都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其实那些个圣者演算天机都是走的这个路子,他们比凡人看得多一些,看见叶落就说秋天到了,那些看不见叶子落下的人自然就觉得神异无比。”
云青声音微扬,看起来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哦,圣者能演算出天地大劫是因为他们登临圣位,所以能看见所谓叶落之景。那么仲道友呢?你未登临圣位,是如何演算这段天机的?”
仲观源再一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他竭力找点说辞脱身,好在云青似乎也并不打算刁难他。
“咳咳……既然道友不想说就算了。黄泉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云青咳了好一会儿,传音之时都微微不稳,她说是“先行告退”,可自己一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仲观源飞快地起身道:“啊!那我就先走了,道友注意身体!”
他转身就出了云楼,完全看不出一点高人风度,就跟只撒腿狂奔的兔子似的。
他走了不到半刻,云青背后的云雾一阵翻滚,宋离忧从云中走出来,气急败坏地拍散了眼前的桌子。他对云青怒道:“你怎么不让他答完呢!居然在这种地方留悬念,那家伙写小说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让那些被他吊胃口的人打死啊!”
云青重新将长桌聚起来,笑着问道:“你想知道?”
以宋离忧对云青的了解,她下半句话多半是“来求我啊”之类的,所以他忍了忍:“嘁,你爱说不说。”
“又不是只有看见叶落才知道秋天来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天文历法啊……”云青摇了摇头,笑容冰冷而不屑,“经历了几次春收秋藏,季节变换,仲观源就是不用算也就知道其中的关窍了。”
宋离忧心下一震:“你是说……?”
云青传声道:“若说这世上有谁经历过一场与如今相似的天地浩劫,那真是非神明莫属了。”
“原来如此,所谓‘宫’中,其实都是十万年前残存的神明吗?”宋离忧若有所思。
云青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道:“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