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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笔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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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法子其实挺老土,有点像在山里打狼的时候下的圈套。就是将一只羊拴在河边上,饿得它咩咩直叫。到了夜晚派人轮番把守,一旦发现有水猴子的踪迹立刻采取行动。考虑到水猴子体格庞大,攻击性又强,两三个人拿着家伙说不定也弄不过它,就在拴着的羊附近下了一圈捕网,一旦有猎物触碰到区域内的机关,捕网就会从地里弹出来整个撒开,进入区域内的任何猎物都插翅难逃。

这个套下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看着那大山羊都给饿瘦了。本来大家兴致还很高涨,到了最后渐渐失去了耐心,每天晚上留守的人也是一个两个的。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早晨,科研所的小刘从帐篷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始放尿,放着放着就不动了,任凭尿液淅淅沥沥地淋了一裤子,因为他发现拴着的羊不见了!

专家们着急了起来,忙着在现场勘测情况,提取脚印,村民们围了一圈看热闹,议论纷纷的。村长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咋样,能找到水猴子不?”

老豁叹了口气,沮丧地说:“不行,昨天夜里正好下了场雨,把脚印都给冲了,一点痕迹都提取不出来。这东西下手可真是时候。”

拴羊的绳子从中间断了,切口很齐,像被拥有利齿的动物咬断的。最让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东西触碰到捕网的机关!老豁问夜里负责看守的小刘:“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小刘仍然一脸懊丧的表情:“啥都没听见。其实我也没睡着,整晚上就轻飘飘地迷糊着,要有动静我肯定就醒了。可早晨起来这羊就没了,你说这……”

现场一片嘈乱,村民们已经是谈猴色变。我瞅了一眼康锦,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很快,研究所联系的两名民警从县里赶了过来,还带着一条黑背警犬。让它停就停,让它卧就卧。村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狗,都围着看热闹。老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固体香精交给民警说:“警察同志,辛苦了。”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其实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这个根本就不是给水猴子下的圈套,而是一个给人下的套!民警拿过固体香精给警犬闻了闻,然后发出了一个搜寻的指令,警犬立刻行动起来,闻了几处气味后带着人就往村里奔去,直接冲进了陈宝栓的院子里。

后面跟着看热闹的村民把陈宝栓家院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都在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警犬进了院子,两只前爪扒在羊圈上,对着一只大山羊狂吠不止。

虽然山羊的个头和模样都差不多,但注意区分的话,那只山羊有些例外。跟其他的羊比起来,它明显偏瘦了一些,因为之前它已经在河滩上饿了一个多星期!

村长眼尖,一下就看出了端倪。他声色俱厉地喝道:“栓子,这是怎么回事!这羊怎么会在你家羊圈里!”

陈宝栓一下慌了,双手摆动得像跳霹雳舞一样,他的肢体语言还真是丰富:“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村长!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相信我……”

两个民警喝止了警犬的吠叫,只听得堵在门口的村民们议论纷纷。老豁这时面向大伙,拿出那盒固体香精解释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差不多分析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乡亲们,黄河里根本就没有水猴子,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但是,咱们村里却有人利用了这个传闻,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不仅散布有水猴子的谣言,还伪装成水猴子的模样,来掩盖自己盗取家畜的行径!我们假装给水猴子下圈套,事先在羊角上抹了香精做了气味标记,其实这是一个给犯罪分子下的圈套!趁着昨天夜雨,他终于按捺不住,又一次假扮水猴子实施了盗窃行径!”

这番话落地,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一片哗然,我看到有个媳妇一蹦老高,扯嗓子指着陈宝栓大骂起来:“好啊姓陈的,原来你是个贼!你赔俺鸡!你赔俺鸭!你赔俺鹅……”

人群差点失控,一帮村民要冲进来围殴陈宝栓,幸亏两个民警在现场维持了秩序。陈宝栓急得就差用头撞墙了:“我不是,是水猴子,不是,我不是水猴子啊……”

又有个小媳妇一蹦老高:“行了陈宝栓!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装,我从嫁到你们村后就发现你不是什么好人!”

各种谩骂铺天盖地,陈宝栓欲哭无泪。两个民警给他戴上了手铐,对村长说:“这个人我们就先带走了,详细情况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需要的话,也会请你们配合调查。”

“谢谢,谢谢两位警察同志,还有研究所的领导。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水猴子,啊不,这个陈宝栓干的好事呢!”村长忙不迭地挨个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民警又交代了几句,就要带着陈宝栓回去。还没出门,那只警犬忽然无端地发起狂来,对着羊圈狂吠不止。

民警见状呵斥了一句,但警犬根本不听口令,就是对着羊圈的方向狂吠。两个民警心觉有异,便放开了警犬,警犬“嗖”的一下蹿到了羊圈里面,吓得其他的山羊惊跑跳开。警犬嗅了一阵,在原地扒了起来,不一会儿土里就露出了一个东西。警犬咬着给拽了出来,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差点没恶心得当场晕过去。

土里埋的是陈宝栓家的那条大狗,黄毛白尾巴尖。刚进这院子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狗没了。这狗死状极惨,脖子给劐开了大半个口子,黑血粘在狗毛上已经凝固了。整个肚皮被剖开了,肠子拖出去老远,跟泥土和羊粪混在一起。死狗被拖出来以后,腥味立刻弥漫开来,戴着手铐的陈宝栓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大黄!”

两个民警立刻勘察了一下现场情况,下了结论说:“狗应该是刚死不久,被埋得很浅。羊圈里的臭味太浓,正好掩盖了狗尸的腥气。再加上警犬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香精的味道上,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老豁跳进羊圈里翻看着死狗的尸体,愁眉不展。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民警同志,你们先放了陈宝栓吧。”

傍晚的黄河边上,风微凉。康锦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老豁,我不觉得一条死狗就能推翻咱们的结论。”

老豁也使劲抽着烟:“那狗死得很奇怪,致命伤在脖子上,但肚子又被残忍地剖开了,应该是在撕咬的同时被划开的。”

康锦说:“这或许就是陈宝栓搞的障眼法,他就是为了迷惑人……”

“老康!”老豁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动容,“你应该明白,狗颈部的伤口是大型犬齿类动物撕咬造成的,这种裂痕就是专家也很难模仿出来,何况是这穷乡僻壤的一个村民?”

康锦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摊开双手问:“好,那你说说现在怎么想的?”

老豁说:“我觉得,是水猴子干的。”

“水猴子?”

“不错,水猴子。只能这样解释,它趁夜里下雨的时候偷走了山羊,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嫁祸给陈宝栓。但它潜入院子的时候被陈宝栓养的狗发现了,于是水猴子又杀死了它,把狗尸埋在了羊圈里。”

康锦紧紧皱着眉头,“水猴子,水猴子能有这种智商?”

老豁说:“只能这样解释,老康,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地方。”

康锦的下颌肌肉紧了一下,说:“好,就算它是水猴子,就算它真有这个智商,那为什么在偷走山羊的时候没有触发捕网的机关?智商再高的生物,也不能做到未卜先知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刚才就已经想过了。”老豁转过头,看着夕阳辉映下的河面,一字一句地说,“只能这样解释,在我们布置陷阱的时候,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夏天这个尚还闷热的傍晚,我看着缓缓流淌的宽阔黄河,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恶寒顺着脊梁骨慢慢爬升。

陈宝栓并未被民警带走,村民们很疑惑,而研究所的专家们也没对他们解释太多。在村长的介绍下,他们去六十里外的邻村见了“草鸮”——草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确切地说,是一个家族,一个住在黄河边上世世代代靠水吃水的家族。研究所的专家们不习惯叫“草鸮”这么匪气的名字,便称呼他们为手艺人。

草鸮是一个很独特的群体,他们是历史变迁中遗留下来的一群人,就像人类的盲肠——是作为进化的失败品而存在的。草鸮的先人们其实就是水贼,靠凿沉过往船只或者在水上抢劫谋利,甚至还可以水下盗墓。到了今天,他们早已不是那群顺河而下打家劫舍的草鸮,但身上的匪气却遗传了下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江湖味道。除了匪气,他们还保留了另外一个重要特质——熟悉水性。

研究所的专家们接触了很多草鸮“手艺人”,但他们一听说是跟水猴子打交道的事情,没有一个愿意干的。就在专家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草鸮给他们推荐了大雷,说如果村里有人够胆量干这一票的话,也就只有他了。

大雷是草鸮窝里比较猛的一个家伙,说他猛是有依据的,在老草鸮们大都改行搞生意做买卖的今天,他还保留着草鸮血液里的那股蛮劲——拦河劫道是不能干了,但在过往的货轮上偷摸几把的营生倒是没少干过,还因为盗掘了一个水下古墓在里面蹲过四五年。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理想的人选。

我们见到大雷的时候,他正光着膀子坐在村口小饭馆外面喝扎啤,剃了个麻蛋脑袋,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听我们说明来意后,他歪着脑袋皱着眉头问:“啥?抓水猴子?”

老豁说:“对,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们会尽一切努力配合你的工作。”

“你们疯了吧?”大雷又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行,这活儿没法干。”

这多少让人有些意外,本来以为像他这种混不吝的猛人应该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也是这种反应。老豁激他说:“怎么,你怕水猴子?”

“不是怕不怕的事!”大雷瞪着眼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水猴子,那是河伯啊!军阀混战那会儿,每逢大水的时候还都得挑个黄花大闺女扔下去给河伯做老婆呢,要不黄河发起怒来就会决堤的。”

河伯的神话在中国广为流传,传说为了争女人,后羿曾经以箭射瞎了河伯的左眼,所以他性情变得很暴虐,没有老婆的时候就会发怒,使河水泛滥成灾,所以各地自古就有“河伯娶妇”的恶俗。无独有偶,日本也有类似的传说,不过河伯在他们那里成了“河童”,被描述成一种貌似西游记里沙僧模样的怪物。

老豁问他:“你知道‘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吧?”

大雷疑惑地抓抓脑壳:“西门豹……好像听过,忘了。”

我在一边强忍着笑,这个是小学语文课本里的一篇课文,不过看他这样也知道小时候没好好上过学。老豁无奈地叹口气说:“你说的那些河伯什么的,都是迷信。现在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甭管迷信不迷信,这活儿你们去找别人干吧,我做不了这个。”大雷摆着手说。

老豁说:“不是无偿的,给你钱。”

大雷愣了一下,随即又摆手说道:“不,不,给钱也不干。”

大伙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悻悻地离开了这里。老豁问村长:“这个村子里的人封建迷信思想怎么这么严重?”

“这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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