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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几乎是江南景色的汇总,山水结合,群峰环绕,既有南方的细腻,又不乏北方的大气,悠久的历史让这座城市充满文化气息。那些不仅贪图景色,还对人文颇有兴趣的观光客,在此也能随地捡到颇有嚼劲的传说。
“欲把西湖比西子”,就连皇帝也流连忘返,忘记了复国大业,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我们走过了断桥,来到了岳王庙,然后坐船去了三潭印月,再从湖中岛返回,然后绕着湖边,走到主干道上,准备打车去灵隐。
来的时候,我特地问了问资深驴友,他们介绍了一个在灵隐接着往上走的青年旅馆。这家青年旅馆曲径通幽,坐落在翠绿的半山腰,推开窗户就能摸到大自然,自是符合我的心意。
我站在主干道边拦车,被林慕打断了:“咱们还是坐公交车吧!不是说了解一座城市要从了解这座城市的居民开始吗?”她背着包,笑得很灿烂。
我和林慕兴致勃勃地奔往车站,坐着K2,像大学生过简单质朴的生活一样。
刚上车,林慕占到了右边的两个位置,她把凉鞋脱掉,两只脚盘在座位上。看得出来,她这是真开心了,没有丝毫做作伪装。
我看着她,指了指司机,林慕嘟着嘴满脸不乐意地把脚放了下去。
“第一次来杭州吗?这么兴奋。”我问她。
“第二次,不过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时候,七八岁,全都忘记了。”
“很漂亮吧。”
“嗯。”
趁着她心情好,我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如果你看得到它们的色彩,会觉得更美!”
听完这话,林慕的身子颤了一颤,像个木头一样,脸一直看着窗外,猛然间,刚刚那个快乐活泼的林慕似乎已经离我远去,并且遥不可及。
公交车沿着湖边弯曲的小路,在树阴底下缓缓前行。杭州四处是风景。路边的一棵草、一根树枝,在这样的意境中都会显得格外文艺。从窗户向外望去,色味俱全的视觉饕餮大餐,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你的神经。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突然一下冷场了,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气场。
好吧,我承认,从一踏上杭州的土地,我不是喜悦而是恐惧。林慕越是对眼前的景色表现出兴奋,我越是觉得不寒而栗。我想象不出来,一个眼中只有黑白的人,会怎样定义美的概念。
这些翠绿浓郁、莲叶荷花的交错辉映,如果只是黑白,充其量只是一幅功底深厚的素描而已,而林慕竟可以浑然不知地享受其中?
林慕一直把头别向另一边,我的提问,让整个旅行都陷入了尴尬。我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启话题,只能由着这种沉默,把我们一路带到终点。
下了车,要爬一个坡。原先我们预定去灵隐烧香拜佛的,此寺常年香客不断,据说求姻缘很是灵验。我倒是希望佛能告诉我,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形。
“我们直接去旅馆吧,我有点儿累了。”林慕语气淡漠地说道。
我跟在她的身后,一时语塞。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拾级而上。这家青年旅馆躲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四周高耸的树木遮挡了它的全貌,等我们走上一个平台,左拐进入一条山间小道,往前几十米之后,才看到了它的样子。
很别致,草绿色的外墙把它很好地掩护在草木中,窗户上反射着透过树丛的阳光,晶莹但不耀眼的闪烁,就像镶嵌在一片绿毯中的珍珠。整座旅馆四层楼高,呈长方形,停车场就是楼前的一片空地。
现在那儿停着三四辆黑色的轿车,我们从车旁经过,进入了大厅。我在前台出示了订房的信息,宾馆把预留房间的钥匙给了我。
是在顶层,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房间居然还自带一个小阳台。因为价格适中,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此等规格青年旅馆的标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我放下行李,推开窗门,大自然的气息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林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默默地看着,她依然享受着自己的黑白世界,在黑夜来临、关灯之前想必她是不会摘掉眼镜的。
“我先洗个澡。”我说。
“嗯。”林慕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等我洗完澡出来之后,沙发上的林慕已经不见了,她正在阳台。我悄悄地走过去,发现她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看着远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知道她又一次在挑战自己。我从后面默默地抱着她,用这种方式和她站在一起,她的身体在颤抖,就像犯了毒瘾的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加油。”我说着。
我听见林慕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满头大汗地面朝着我。我的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掉下泪来,她就已经泪如泉涌了。
“慢慢来,不急。”我安慰着她。
“我不行。”林慕痛苦地说,拼命地摇着头。
“慢慢来。”我继续说着。
林慕泪眼蒙眬地看着我:“我们进去吧。”
我搀着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仿佛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睡着了。大自然的静谧让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们就像两个大学里的初恋情人,单纯而又幸福地在一起。
紧接着下来的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而且就像疾风骤雨般差点儿让我瘫在原地。青年旅社的那个男服务员脸色苍白。他戴着红色的帽子,斜着,把我从睡梦中敲醒,醒来我才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居然没有一丝知觉,我不知道何时开始下雨的,现在几点了,也不知道林慕什么时候从我的身边起床离开的。
“你最好下去看看!”男服务员颤抖着嗓音说道,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我披了件外套,跟着他下楼,大厅里围着不少人,我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旅社前微弱的灯光照出很小的范围。他们已经报警了,服务员打着伞带我出去看,同时声音颤抖地说:“你认一认。”
伞根本没有用,雨打湿了我的全身,我急迫地跟着走了出去。服务员打着手电筒,就在刚刚换班时,外面进来的工作人员在门前的空地上发现了林慕的尸体。
我快晕过去了,双脚感觉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是林慕,穿着白衬衫,躺在地上,雨水已经把血迹冲得一干二净,现场没有血腥,却比有血腥还要凄凉万分。
林慕弱小的身体躺在雨中,孤苦伶仃,我死活也不相信她会自杀。一切都还好好的,都说好要一起去面对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林慕就死在我的面前,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这样。警察来了之后,作了现场勘察,林慕就是从这个阳台上跳下去的。阳台的扶手上,还放着她的眼镜。她留了一纸遗言,放在茶几上: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可我已经错过了时机。”
我的眼睛紧闭着,只感觉天花板在转动,其实我什么也看不见,那药里像是放了安眠药,让我的眼皮粘住了一样地沉重。似乎天已经暗了,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睡在床上,似乎有人把饭菜从那个小铁窗里塞了进来,可我没有一点儿食欲。
双脚麻木了,就好像离我几公里远,已经不属于我了。梦里真实地再现了我和林慕最后的时刻。尽管我始终不相信林慕会自杀,可她的死亡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个时刻如此的真实而又遥远,仿佛就像眼前放的电影。
尽管已经有无数个人曾经对我说,林慕的死在于她自己,她自己陷得太深,至今都无法走出那个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怪圈,所以才选择自杀的。
可——你让我怎么不往这上面去想。
如果我没有和她谈恋爱,没有要求她接受“色彩”,没有带她来杭州,也许她就不会死。这种自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我的耳边仿佛出现了这个声音,急促的脚步,加之急促的敲门声,把整个氛围都弄得紧张起来。我还记得那个青年旅社服务员脸色苍白的样子,他或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是啊,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几次和尸体接触的机会。所以那个服务员录时发出来的动静,就格外特别,你隔着门就能听到他的慌乱,还有他那种觉得眼前之事不可思议的情绪。
我眼睛依然睁不开,但我想我的意识是清晰的,现在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慌乱,只有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些鬼祟。
难道是经过时间的推移,我的记忆变形了?不对。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只感觉我被一种危险包围着。而这种危险就来自门外。
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了,就像有人用细铅丝在试探性地鼓捣门锁,没错,就是这种声音,我学过开锁,知道这其中的流程。这是铁丝在摸索纹路撞击的轻微的声音,有人在撬锁?
我感觉到了心慌,动物遇到危险时本能的心慌。我的肌肉在绷紧,尽管无济于事,但起码我在努力。身子一用力,就感受到了旧伤的疼痛,这种疼痛在梦里可不会出现,我依然尝试着努力睁开眼睛探个究竟,但总是做不到。
“咯噔”一声,病房的门最终被人撬开了。我虽然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但还是感觉得到进来一个男人。而且这人不怀好意,我虽然看不见,但别的器官就似乎特别的灵敏,用鼻子就能嗅到他身上透出的杀意,从脚步声我能分辨得出来他的暴戾。
他缓缓走到我的床前,一个比黑暗更为深色的人影站在我的面前。他俯下身观察着我,我脸部的皮肤都接收到了他呼吸的气息,喷在我的面孔上。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根绳子,绕过我的脖子,然后开始用力。
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根本没有花什么力气。如果我还能动弹的话,一定会好好和他干一场,可现在我的手指刚刚颤了颤,就不能再做出更大的动作了。
我由着他收紧绳子,我想,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来灭口了。突然,他停了下来,像是在确认什么,紧接着我也听见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就光明正大得多了,一步一步很笃定,也很悠闲,是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女的穿着运动鞋,踩在地面发出软绵绵的“嚓嚓”声,男的是靴子,没准儿还钉着铁掌,铿锵有力。他们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或者是挂在裤腰带上,我不知道,他们由远及近地走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没有减轻,但似乎没有再用力,而是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现在这个状况,还不至于置我于死地,可我很难受。我除了手指能够颤抖,别的部位哪儿也动不了。走廊上的那对男女暂时救了我。
他们停在了门口,随即传来了钥匙声。凶手还定格在我的床前,我猜他正弯着腰保持着勒紧我的姿势,抱着侥幸心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松开了绳子,蹲下身来,掀开床单迅速钻到床底下去了。
门一开,走廊上的光就照了进来,我的脸正对着门,顿时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然后时隐时现,应该是那对男女走动摇摆着身体,不断阻挡着灯光。女人问:“他一整天都没吃过饭吗?”
“不会死了吧?”男人的口气里带着幸灾乐祸,没准儿在他看来,精神病人没一个应该活在世界上的,“你一个人来不就行了,我那儿正看着球呢!”
“都说这个病人是个杀人犯,我胆子可没那么大,我只负责送药送饭,制伏罪犯这样的事情,还是得靠你们。”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