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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皇帝点了点头,说:“哦,这是道理。这是你的这个故事的道理。听你的故事还能听道理呢。等我的儿子能听故事了,你就可以多给他讲这样的故事!你常在朕的身边,朕多听一听你的故事,说不定朕也能变成一位哲人呢!”
“薛冲惶恐,薛冲不过嘴上功夫而已。”笑面虎可没有叩首谢恩。
“你先前在齐王那儿最擅长的就是说故事吗?”
“当然是口技了。”
“最擅长的口技是……?”
笑面虎讪笑了下,答:“当然是荤的了。”
“哦……”二世皇帝的嘴裂得更大了,矜持不住的乐啊。
“可是,表演口技需要屏风的遮掩,听者才能不把注意力放在表演者的嘴上,表情上,更容易进入表演的境界中去。”笑面虎说,眼睛盯着二世皇帝身后的屏风,那个有着李由笔体秦字的屏风,必咸阳宫的那个更大些。而且,崭新的。
二世皇帝回身望了望那面屏风,说:“哦,你要到那后面去,去吧去吧,朕到你那儿听,听听你的本事。”说吧,二世皇帝一摁案几,站了起来,晃到了笑面虎的跟前。“去吧去吧。”他轻踢了踢笑面虎的屁股。
笑面虎爬了起来,在要隐于屏风之后的时候,还望了一下二世皇帝,抿着的嘴唇还往两边裂了裂,做了个鬼脸!
二世皇帝坐稳当了,望着屏风期待着。
屏风后传来两声咳嗽。
“切!”二世皇帝轻蔑,心说这也是口技?
犬吠,深巷中的犬吠。彼呼便有此应,远近应和,并迅速合在一处,软语缠绵,而后快乐地呻吟,行着交媾之事。
二世皇帝微笑。
妇人惊觉。哈欠。摇其夫言语猥亵。其夫呓语,仍欲忱于睡眠,妇不允,竟然冒出了一句:“你连小狗狗都不呀!”夫醒,语渐间杂,妇浪笑不止,夫奋起而战,床板嘎嘎,夫大呼,妇大叫,夹杂进出之润声,粗浊的喘气——
二世皇帝挺直了身子,挺直的岂止是身子!笑。凝固在了唇上,他的呼吸也在粗浊,他的脸已经在冒出了欲火。
外边,站着李斯和赵高。赵高会同李斯前来帮助皇帝处理奏本,结果,听到里边在口技,知道这个时候进去那是找不自在。里边的口技隐约。
赵高一笑,说:“皇帝在忙,还是明儿吧。”→文·冇·人·冇·书·冇·屋←
李斯哦了一声,茫然的神情。
第四章:阴阳两绝
“皇帝,上路了,走好!”匍匐在地的李斯向着灵柩高喊。本应该是扶苏高喊这一句可是扶苏已经……扶苏不在了有胡亥在胡亥应该高喊这一句可是胡亥……李斯怆然而涕下他的那一声啊,就已经夹带着哭腔,喊完,他失声痛哭,他的肩剧烈地颤抖着,他放起悲声。
“皇帝,上路了,走好!”群臣高呼,一片悲声。
皇宫的乐队将悲壮的乐曲高扬。
皇宫的优人哭丧,薛冲引领:“皇帝啊,皇帝啊,你是英明的皇帝啊,你是黎民百姓的福星啊,有了你,才有了今天的大秦啊!你就这样离去了,你就这样离去了啊!皇帝啊,皇帝啊……”薛冲引领,其他的优人一声声皇帝啊皇帝啊做了他的声音的背景声。
应该有嬴政全部的子女在此哭丧,可是一个都不在,连二世皇帝胡亥都不在!哪一个臣子没有这想法?这想法叫他们为嬴政感觉到悲,为大秦感觉到悲!如果嬴政真的有灵魂在,他会怆然!焉能不怆然!
嬴政的棺被抬起,放进了铜椁之中,那下面,垫了黄绸,又一块黄绸覆盖了上去。
“王贲,快把王翦王老将军献与皇帝的笔放进!”指挥着的章邯喊。这一个环节李斯跟章邯交代的时候说:“王家与先皇情深,还是由王贲将军亲自呈献吧。”
王贲从群臣的队列中站出,捧着黄绸包裹着的木匣,木匣中放着父亲制的那管毛笔,跌跌撞撞地奔上前去,一边喊着:“皇帝啊,皇帝啊,家父想你啊,家父想送你啊,家父想让你为大秦、为大秦的黎民百姓写下最美的华章啊,可是你竟然去了,就这么去了,你叫我等如何啊?如何啊?”王贲顿足扬首向着苍天喊。
“王将军,节哀吧。”卫尉子凡上前扶他并劝慰。子凡真的希望能够和王家近距离着,他知道这王家现在可是大秦的中流砥柱。他知道,他在秦廷中是孤单的,因为,就是丞相都不能命令他,因为,他像皇帝的心思一样叵测着,他的叵测就是皇帝的叵测!卫尉的使命使然,使命使然!
王贲锐利的目光忽然望向了卫尉大人,盯向了卫尉大人,卫尉大人忽然觉得被刺了下,很疼的一下,卫尉大人立即避开了那目光他知道那目光中流露的是仇恨一向城府着的王贲在这悲怆的时刻终于没有能够克制住自己让满腔的仇恨满腔的怒火流露了出来。但是,王贲终究是王贲,他移开他的冰冷而尖锐的目光,望向了前方,前方被黄绸覆盖的棺中安睡着千古第一位皇帝,与王家亲近着的皇帝,父亲的岳父大人!从此,不会再有信任,有的只是猜忌。李信走了,我王贲也要走的啊!“皇帝啊,皇帝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踉踉跄跄地奔到了近前把捧着的木匣黄绸包裹的木匣递向了章邯。
章邯没有去接,他忧伤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把眼中的泪水挤了出来,他说:“王将军,亲自放到棺椁之中吧,这可是令尊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王贲在章邯的目光中读到了最深切的劝慰,最深切的劝慰。他痴呆呆地哦了一声,痴呆呆地走向棺椁,就在他要想棺椁伏身的刹那,章邯的胳膊挡在了他的面前:“王将军,莫叫泪水落进,先皇会不高兴的。”王贲哦了一声,挥起胳膊用衣袖揩去了泪水,而后,把木匣黄绸包裹的木匣放了进去,放在了棺中嬴政左手应该在的那个位置。“皇帝啊,你走好啊!”他说。
一件皇袍覆盖了上去,铜椁的盖盖了上去。铜椁的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秦字,李由的笔迹,皇帝身后屏风上的那个秦字铸在了嬴政的棺椁之上!李家的荣耀。可是这李家的荣耀就要随嬴政而去了吗?李斯不敢再想下去,也不容他想下去。“起灵!”他高喊,凄厉地喊。
随着嘿呦的一声,章邯从工地选来的二十壮汉抬起了棺椁。在那棺椁之上缠绕了四道黑布,在棺椁之上打了个结之后便引出了八条挽绋。
李斯再一次高喊:“皇帝啊,走好!”上前便将一条挽绋牵在了手中。
上前的另七人是三公中的太尉、御史大夫和九卿中的四位,再加上一个——王贲。王贲没有推辞,他觉得他不仅仅代表的是自己对嬴政的那份感情,更代表着父亲对嬴政的那份感情。其实,牵着挽绋导引着棺椁前行的本应该是年轻人,死者的晚辈。但是对诸公子谁敢解禁?如此置二世皇帝胡亥于何地!当然他们更希望二世皇帝在他们的行列之中,让天下人看一看他们的皇帝是如何地与先皇深情着。
哀乐尖锐地高扬着,要钻入苍天,让苍天知道,大秦是多么地哀悼着他们的这一位皇帝。哀乐尖锐地刺向四面八方,要刺痛每一个大秦子民的心,让他们为嬴政的离去而伤痛。
右丞相冯去疾持幡走在头里。
棺椁出了咸阳宫。素色的灯笼惨淡着,被微的风摇曳着,似有阴魂的影。夜空阴霾着,神秘着。
棺椁之后是哭丧的优人,他们声声呼唤着:“皇帝啊,皇帝啊……”
随后是皇宫乐队。
随后是卫尉子凡统辖的将士。皇宫中的侍卫,仍然各司其职,他们没有参与送丧。
路途遥远,所以选择了辰时起灵。
出了皇宫,王贲就面对了他所统辖的将士,从皇宫前一直排列到陵墓的将士。面对了他所统辖的将士他的精神陡然一振,他圆睁双目喊道:“皇帝啊,听贲再一次为你唱《无衣》,听大秦的将士再一次为你唱《无衣》!”说罢,他便引领着唱了起来。这时的王贲,才是了当初的王贲!他的歌喉粗犷而嘹亮。
他的将士随着他唱起来。
歌声覆盖了咸阳城。
歌声东去,东去的歌声飘进了阿房宫,扰醒了睡梦中的二世皇帝,他谛听着那雄壮的歌声,大秦将士的歌声,却嘟囔:“搞什么呀?”
还在睡梦中的那个娇小的女子把手搭在了他的胸上,朦胧地说了声:“皇帝。”一个娇娘模样的小女子,成为了娇娘的替代。征服着这一个小女子的时候,二世皇帝将她想象成了当初的那个娇娘。在这早晨的时候,他颇有些亢奋,但是,耳中灌着那歌声,嘹亮而粗犷的歌声,他犹豫着。
“皇帝,先皇的灵柩已经在路上了!”门外,赵高喊。
二世皇帝知道赵高一定已经在了门外。那一道门今晨对他挺畏惧,今晨出了那道门他就得去表演万般悲痛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可是我胡亥心中很平静。平静也得去表演!必须表演!怎么对父皇就没有那一份深刻的情感呢?怎么父皇对于我总是一个很遥远的人呢?甚至,像是一位不太相干的人。儿时,父皇根本就不搭理他的儿女们。只听说跟华阳公主亲近着。后来在赵高的谋划之下总算凑到了父皇的身边和他一同出巡,可是父皇仍然远着。父皇在他的那辆大车中神秘着。在离宫中父皇也是独自。不独自也是和他的臣子在一起。我只能乖乖地在一边儿凉快着。而且,就是这皇位,也是老赵和老李帮着我偷来的,可不是父皇给的。父皇,你怎么总像似和我不太相干呢?我怎么就不能培养出对你的深刻情怀呢?本来没有,可是我干吗要非得去表演呢?表演的时候,我是那么地不像皇帝,是那么地狼狈着。就像招魂的时候。我干吗要再狼狈一次呢?我狼狈着,那些个大臣才会觉得我和他们亲。听他们摆布的皇帝他们才会觉得跟他们亲!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晨曦微弱的光究竟还是穿透了阴霾,将充溢着一股子湿气的世界呈现出来。风有些加大,把那头里的幡拂动。那幡在冯去疾的手中已经显得太沉重,豆粒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地滴落。王贲看在了眼中,叫道:“冯大人,到这儿来,我来持幡。”两个人就做了交换。
天空只是阴霾,风只是吹着湿润,就是没有雪花飘落。
天空忽然有雷声滚落,而且还有并不强烈的闪电,那闪电只是云层之中照亮着云的翻滚,如同硝烟般的云层在翻滚着。莫非,要下雨?还是寒冷的冬季,莫非要下一场雨来?难道说苍天在哀悼着嬴政的离去?
二世皇帝晃晃悠悠地从寝宫走出,他觉得他的脑袋很沉很沉,他觉得四肢无力,浑身软绵绵的。
赵高赶忙迎了上去,说:“先皇的灵柩刚刚过了西月桥,皇帝还不用急。”每大约一刻的时间,就会有快马飞奔而来,向赵高报告灵柩的行程情况。其实赵高说不用急,心里头可是急着呢。先皇入土为安之大事,二世皇帝岂可仓促而应!其他重尘都在那一头,这一头出了纰漏一切的帐都得他赵高兜着。就是这个二世皇帝都得把责任往他的头上算。他说不用急,无非是让二世皇帝别慌张。
二世皇帝哦了一声,就瘫了下去,而后做挣扎欲爬起状。
赵高吃了一惊,吓了一大跳,扑上去搀扶二世皇帝,说:“皇帝啊,你可要挺住!”
二世皇帝扬起头来,眼中有泪水溢出,他哽咽地说:“朕要去送先皇!”他再次做挣扎状,他在赵高和也扑上来的六指的搀扶中再一次瘫了下去。
赵高果断地向六指说:“快把皇帝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