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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看着她。
明亮艰难地走出诊室,楼道里的声控灯并没有亮,关上诊室门之后,一片漆黑。
她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经过二楼时,有了光。那个坏了的灯幽幽地亮着。
明亮赶紧拐弯,一脚踩空,跟尸体一起滚了下去。明亮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多处剧痛,她在楼梯中转处爬起来,看见尸体躺在她旁边,床单张开了一些,露出乌黑的头发。
她忍着痛重新把尸体裹了裹,再次背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一楼。
她感觉身上至少有四处受伤:额头,左手,右膝,后腰。她的嘴角舔到了血,那是额头流下来的。
她很想哭。
走出门诊楼,不远处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走过来,不知道是职工还是患者,一高一矮,应该是一男一女。明亮没有躲避,。电子书下载她打开车门,笨拙地把尸体塞进去。然后,她钻进车里,迅速把车开动了。
车灯照亮了那两个人,果然是一男一女,他们手牵着手,明亮不认识他们。他们停下脚步,眯眼朝车内看过来。
明亮驾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去,奔向了大门口。
直到这时候,明亮都没有想好,该把尸体运到哪里去。
丢到河里?
埋到山上?
附近没有河,也没有山。
漫漫长路,她将一个人和这具尸体做伴,她缺乏勇气。
忽然,她有了一个想法——也许,把尸体藏在医院里最安全。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石头凉亭,平时,由于那个老旧的恐怖传闻,很少有人去那个地方,把尸体埋在凉亭下,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明亮掉转车头,朝医院西南角开去。
后座“啪嗒”响了一声,她猛地回头看了看,尸体被床单裹着,静静地横在后座上。现在,明亮都不知道她是面朝上还是背朝上。
到了医院西南角,明亮停下车,把车灯关了。这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荒草没人修剪,长得更高了,它们纹丝不动。
明亮下车四下看了看,她要确定这里没有人。
看着看着,她愣住了——那个石头凉亭呢?
她慢慢走过去,掏出手机照了照,到处都是荒草,根本不见那个石头凉亭!
她呆住了。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它被副院长拆掉了。盖这个凉亭是院长的决定,现在院长正要退居二线,副院长已经全面接手医院的工作,他必须否定前任的一些做法,不管正确不正确,以便证明他是个有想法的人,甚至是个果断的改革派。这个凉亭确实没有任何用处,它的存在,只能让那个传闻绵绵不绝,增添医院的恐怖气氛。有了它,这里几乎变成了医院的一个死角。
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明亮决定,干脆把尸体埋在荒草下。假如,副院长上任之后,把这块地利用起来建房子,动工时挖出了这具尸体,大家会认为她就是多年前那个姓李的大夫。目前,院长还是院长,就算副院长有这类想法,近期也绝不可能实现。等挖出这具尸体的时候,说不定早就腐烂了,根本看不出是谁了。
要是再挖出另一具尸骨怎么办?
没人确定这里是不是真的埋着一个姓李的大夫,也许那只是个传闻。
明亮要赌一把。
万一那个传闻是假的,那她就赢了。这时候,明亮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再次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偷窥,这才一步步走向了她的车。
她正要拉开车门,突然停下了,她想到了一件事,全身突地一麻——传闻说,有个姓李的大夫被人杀害了,明亮就姓李啊!传闻说,那个姓李的大夫是被人用剪刀扎死的,她正是用剪刀扎死了另一个自己!传闻说,后来医院把那个姓李的大夫埋在了医院西南角,现在,明亮正要把另一个自己埋在医院西南角!
明亮要疯了。
时空颠倒,传闻成了预言。
也许,之前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石头凉亭。她把尸体埋了后,医院发现明亮被害,报了警。警察在凉亭下找到了明亮的尸体,确认是他杀,却一直查不出凶手。最后,医院猜测,她是被她某个患者杀死的,就算抓住了凶手,由于精神病患者没有自控能力,这个人也会逃脱法律制裁,最后还得被送进弗林医院,成为另一名大夫的患者。为了纪念明亮大夫,医院在埋葬她的地方盖起了一座凉亭……
明亮恍惚了。
医院怎么会发现明亮被害呢?她天天都在正常上班啊。
她的脑袋乱成了一团。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敢贸然埋尸体,漏洞太多了,她必须想透彻。
她钻进车里,把车门锁死了。
车里飘着一股生肉的味道,从哪儿来的?她回头看了看,另一个明亮死了,她身上的肉当然是生肉。
明亮忽然感到很饿很饿。哦,一整天了,她没吃过一口东西。
这时候,她忽然确定了,这就是她的车,这股生肉的味道太熟悉了!
天上响起一个惊天霹雳,她好像被击中了,全身一哆嗦。
她猛然意识到,她其实是冒牌的明亮,她把真正的明亮大夫害死了!
顿时,她被恐惧淹没。
很快,这种恐惧的情绪就消散了,她感到了无比欢愉。没人看见,车里的明亮双眼渐渐射出了绿莹莹的光。
她冷静地想到,该吃点儿东西了。
食物就在后座上。
没有人察觉明亮死了,因为另一个明亮还活着。
第二天,她一直没有去食堂,她的车里食物充足。
今天碎花小鳄该出院了。
下午的时候,明亮像模像样地给碎花小鳄写了医生证明,然后去了101病房,把它交到了她手中:“小鳄,恭喜你呀。”
碎花小鳄接过那张证明看了看,并没有表现出喜悦。难道她留恋这个地方?
明亮说:“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碎花小鳄说:“就几件衣服,都收拾完了。”
明亮说:“谁来接你?”
碎花小鳄说:“我爸。”
明亮一愣:“你爸不是已经……走了吗?”
碎花小鳄淡淡地说:“另一个。”
明亮不好再问什么,就说:“走,我们到大门口等他去。”
两个人走出弗林医院,站在大门口等待。这一天的天气十分晴朗,很多树,很多草,蝉在叫,蛐蛐在叫,却看不到一只。
碎花小鳄一直低着头,静静地阅读那张医生证明,一点儿都不急切。
明亮在旁边打量着她。
终于,碎花小鳄抬起头来,说:“大夫,没什么问题了吗?”
明亮说:“没什么问题了,我保证。”
碎花小鳄好像有点不放心:“真的?”
明亮说:“当然了,你要自信起来。”
碎花小鳄突然说:“我觉得还有问题……”
明亮说:“你认为还有什么问题?”
远处传来了车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明亮抬头看去,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
碎花小鳄说:“我爸来了。”
那辆车很快就开到了明亮和碎花小鳄面前,车上的人跳下来,明亮一看,一下呆住了。
下部 弗林小区
第一章 明亮去哪儿了?
到了第三部了。
你可能感觉到了,前面的故事不知道哪里总有些不对头,越看越像一场噩梦。可是,噩梦不可能有那么清晰的人物关系,也不可能有那么正常的故事走向……
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弗林学校,也不存在弗林医院。
只有弗林小区。
是的,弗林小区。
它位于乘州市北郊,算是个中档住宅区,只有几栋楼,剩下的就是宽阔的停车场以及大片大片的草坪了。这里树多,鸟多,空气相当好,简直是肺的疗养院。季节并不是春天,也不是夏天,而是秋天。天高云淡,地上的阳光更亮,树影更暗。
明亮住在F栋三楼。一层一户。
她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医生,而是个小提琴演奏员,后来乐团解散,她就做了家教。碎花小鳄也不是什么精神病患者,她是明亮的女儿。
汉哥和明亮确实是高中同学,他比明亮小一岁。
高中毕业后,汉哥听说明亮考进了东北的一家音乐专科学校。毕业后,她去了佳木斯,跟一个东北男人结了婚,从此就没了她的消息。
直到去年,有一天明亮来修车,汉哥意外遇到了她,这才知道,她早就离了婚,回到了乘州。
在高中时代,汉哥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几乎所有女生都想攀上汉哥做男友,那是一种炫耀。只有明亮躲得远远的,我行我素。当时的明亮只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长相不算出众,却无比清高。
汉哥被一群女生包围着,根本没空注意这个女孩子。
人到中年,汉哥未婚,依然被一群势利的女孩子簇拥。再次见到明亮,他一下就被她成熟的气质征服了。
如果说小女孩是春天,明亮就是夏天。春天单纯,也单调,而夏天充满了风情,在这个季节里,芭蕉绿到了极致,樱桃红到了顶点,一片热烈。夏天褪去了生命之外一层又一层的青涩,呈现出本真的香艳。
汉哥开始跟明亮频繁地交往。
很快,他策划了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那是其他男人很难做到的,他们可以把心爱的女人带到地球上任何一个美丽的地方,送上最昂贵的戒指……而汉哥却把明亮带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时代。
当年,他们在乘州四中读书,后来,四中从二环外搬到了二环内,原址被一家大公司买去了,变成了亚麻纺织厂,他们的教室变成了一个车间。
汉哥租下了那个车间,把机器全部搬了出去,房子腾空之后,他把高中毕业照当成“图纸”,买来半旧的桌椅、黑板、水桶、拖把……布置成了当年的教室。那时,由于阳光晃眼,朝南的窗子下半截贴着旧报纸,汉哥也照做了,令人惊奇的是,重新贴上的报纸都是1990年的。
他把那一届的老同学也召集来了,这些人都已经步入中年,大部分在乘州工作,还有一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全班总共41人,实际到了40人,只有衡彬没来。衡彬在省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某区文化局长,后来听说犯了什么罪,估计是腐败,被抓了,判了六年,释放之后不知去向,没人知道他的消息。汉哥能请来40人已经尽了全力。
大家换上了当年的校服,那是汉哥专门定做的,他们在教室里喝酒、唱歌、叙旧,感慨万千……
谁都没想到,汉哥突然走到明亮的面前,单膝跪地,郑重地向她提出了求婚。当时,全班同学一片安静。
汉哥送给明亮的礼物不是多贵重,只是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二十多年前的流行图案,如今在市面上已经很难见到了。
明亮的眼睛湿润了,她接过笔记本,轻轻在汉哥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大家一片欢呼。
第二天,明亮正式跟汉哥谈了一次。
明亮开门见山:“你知道那个衡彬犯了什么罪吗?”
汉哥说:“不知道。老实说,要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绝少跟这些老同学联系。”
明亮说:“他犯的是强奸罪。”
汉哥很意外:“啊?”
明亮说:“你知道受害方是谁吗?”
汉哥摇头。
明亮说:“我。”
汉哥一愣。
明亮说:“那是一段肮脏的回忆,我本来永远都不想再提起它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汉哥说:“谢谢你的坦诚。谁都可能踩在狗屎上,把鞋子扔掉就完了。我是说记忆。”
那是明亮离婚之后回到乘州的第五年,她30岁。
当时,乐团还没有解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