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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懊恼地回到烂面包车上,叔叔给了牧民300块钱,问了问路,跟着也上了车。车再次启动的时候,我看了看那匹马,它正在悠闲地吃草。我又看了看向我们招手的牧民,突然很想过这样的日子。
路开始有些难走了,柏油马路开始越来越窄,路面还有坑,感觉很不舒服。温度开始有些降低,二叔对我说:“冷了就把窗户关上,过一会儿就该热了!”
车开始爬上坡路,右边就是悬崖,看得人惊心动魄。车速不快,但是这感觉比玩过山车还刺激。随着温度的下降,我不得不把迷彩服穿上,抵御寒冷。车不时有些颠簸,我很紧张,二叔也似乎有些紧张。山坡上全是松树,空气中有股松枝腐烂的味道,夹杂着冷空气透进来。我点了一支烟,递给二叔,他没有接。我懂了,这是小心为上。二叔见我不停地搓着手,“车后有啤酒,冷了喝一口,可以挡一阵子!”
车在转弯的时候,我看见了高处的雪山,高耸入云。云绕在山腰,与雪交相辉映,看起来非常巍峨壮观。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开始盘山下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两边的山崖上,黄色的岩石突兀着,但是路好走一些了。二叔拿了一支烟,点着,抽了一口,说道:“你叔叔咋就那么闹心呢,这路不提前说一声,下去可真是车毁人亡啊,娘的,还好老子技术好!”
我不说话,看着地图,“我们快到喀拉塔克尔了,这个村子我还真没来过。”
二叔瞄了一眼地图,“跟上吧,到了再说。”
车没有直接开进村子,而是绕着村子走。这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路原本是没有的,第一个开路的那位绝对是最痛苦的。烂面包车因为这砾石路的颠簸,熄火了两次,二叔有些气急败坏,“娘的,老子的发动机多牛,居然给玩灭了!”
开始热了起来,似乎是出发以来最热的地方,眼前出现一条马路,看上去不经常有车过往,我们就这么连车速都没减就冲了过去。我有些诧异了,这是哪儿啊?黑戈壁?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车开得更快了,那条公路已经不在地平线上,周围的景色全变了。地面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有一座黑乎乎的山往远处延伸,地面上全是黑色砾石,间或露出黄土,不时有些杂草,感觉荒凉到了极致。黑色分界线的另一边是几处岩石山,山峰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白光,山上连能见到的杂草都没有,这应该就是爷爷他们要来的黑戈壁了,真是名副其实。这些是被风化过后的山貌,我想,再过个一百来年的,沙漠必然从此处开始延伸。
车压过地表的黑色砾石,发出“咔咔”的声音,不时有小石子敲打着车皮。我感觉到周身如同在被炙烤,迷彩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车里有些闷热起来。我喝了几口啤酒,感觉好了一些,“咱们这是去哪儿,阿里巴巴的宝藏吗?”
二叔也很纳闷,“你看啊,这地儿能出啥宝贝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似乎也感觉到了怪异,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或者很不协调的事物让我判断是否有古坟,疑问开始出现在脑海里。谁会把坟建这儿呢?一时间,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古人争夺的无非是资源或者主要的通道,有利可图啊,可是这里,就是好几百年前,也什么都没有,人们图个什么呢?把人埋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有风水,何谈以后啊?我看看那几座岩石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搞什么鬼啊?
车沿着山脚一直往里走,我感觉已经绕山一圈了还在跑,这是在找什么呢?好一会儿,车突然转弯,我才看到山峦之间有一条巨大的缝,缝隙的空间足够四辆车同时进出。车开始减速,里面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一线天,很凉爽也很干燥。这是自然形成的,我很惊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突然,爷爷的车开始加速,从中间冲到了最前面,跑出去不远,停了下来。他从车上跳了下来,往里面跑了进去,我们的车随即也停了下来,我们都跳下车追着爷爷跑进去。里面有些昏暗,空气中开始有些潮湿,还夹杂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古尸的尸臭味。尽管过去了很多年,但是这味道不是短时间可以散去的。
我看到爷爷站在不远处,就跑到他身边。眼前惊人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这景象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个古墓群,至少有十座以上的古墓,因为埋得都不深,而且已经到了一线天的最里面,相对比较潮湿。这个古墓群居然被盗了,到处散落着骨骸,很多头骨被随意地丢着,古尸身上的衣服早已腐烂,应该是被挖出来时,经过很用力的拉扯后,又被踩在脚下,现在和沙土混在一起,周围还有皮革的碎片、陶瓷的碎片。可以看出,这里经过野蛮挖掘,棺材是被直接劈开的,这景象,实在让人揪心。
我望着爷爷,他脸庞通红,额头上青筋直跳。突然,他大喊了一声:“这他妈是谁?!”
我们都吓了一跳,我第一次听爷爷这么大声音,这声音顺着一线天激荡。爷爷蹲下身子,拿起一块碎铁片,上面的铁锈发着暗暗的红。他又抓了一把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转过身对我们说:“二子,你去看看门口的车印是往哪儿去的,跑不远!小花,你开我的车追!大力,你把枪带上,和小花一起去!”
几个人都没做声,叔叔走到爷爷身边,“爸,坏规矩了!不能……”
爷爷大吼一声:“你给我滚开!”
叔叔没说话,站到一旁,向二叔他们招招手,叫他们不要着急。等了一会儿,没见爷爷吭声,这时二叔从外面跑了进来,说道:“往阔斯托别去了!”
小舅一拉枪栓,就钻进了桑塔纳,花姐依然站在那儿没动。爷爷转过身,很苍老地叹了口气,“你们都回来吧,罢了!”
花姐他们慢慢地走了过来,爷爷率先往坟堆里走去,伸手捧起土,说了句:“唉,造孽啊!这哪儿是挖坟,这是掘坟啊!”
叔叔默默地指着铁锹,叫我们都拿过来。爷爷站起身,看看手表说:“十分钟!我们只有十分钟,处理好就撤!”说着独自走回了车里。
我接过铁锹,问叔叔说:“为啥只有十分钟,时间不是还早吗?”
叔叔说:“被人刚挖完的坟,万一他们出去就被人抓了,警察第一时间就会来看现场,咱们不是也就跟着完了?”
我恍然大悟,问道:“这怎么会被人先挖了呢?你们最近一次来是哪天啊?”
叔叔说:“两周前!”说着开始将铲土填埋。
我边干边问:“会不会是咱们这里面漏出去的消息啊?”
叔叔没有抬头,“不会的!”
我又问:“是不是大爷爷手下或者尹三爷他们干的?”
叔叔说:“不是他们的手法,我觉得,就是一伙新人。你看这拉棺椁出来用的工具,一看就是至少四个人以上,用的是最笨的办法,开馆都是劈的。宝贝拿出来后,还在门口碰坏一个!”说着指了指门口处一个不大的黄陶瓷罐子,“还有你看,这个坟挖的,有几处挖了一半没继续挖,是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挖到东西了。”
爷爷从车里探出头,“动作快点,有话车上说。”
我们加快了填埋的速度,几分钟后,已经填出了一个不大的土包子,虽然有些骸骨还能看到,但是时间紧迫,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上车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土包子,有种莫名的苍凉。这次换叔叔开烂面包车,我们的车照例跟在最后面,爷爷的车到了最前面。
我问叔叔:“这些都是什么人的坟啊?”
叔叔说:“一个流放的部落,上千年前的坟,也或许是响马的。我和你爷爷来看的时候,基本没有发现有女人下葬。”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我看他们支离破碎的物件和骸骨也猜了个大概。这或许真的就是一只响马队伍,如果他们死了,还谈什么风水,保密就可以,这块地方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我苦笑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叔,按道理说,这响马或者流放部落,即便是败兵,窝在这儿,也该有点好东西吧。像他们这样的,应该没什么钱,下葬也不会有多少好东西。不过我想,多少应该还是有点的,大概藏别的地方了吧,要不咱跟爷爷说说,再找找?”
叔叔没说话,“时间不对,不能找!”
“咋不对了?难道再来一趟?”
叔叔似乎很不愿意再多说:“那伙人被抓的话,我们在这儿,太危险!”
我一下明白了,点点头说:“哦哦哦,我忘记这事儿了。”
我心里很纠结啊,这一肚子墨水,结果到该用的时候,老天却和我开了这么个玩笑,而且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回头看看那岩石山,还是孤零零的一片,与黑色的戈壁为伍,映照着夕阳的光辉,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回来的路上,和叔叔无话,半路上爷爷停下车,在路边抽了一支烟,我们都跟着下了车。谁都不知道爷爷在想什么,就见他一个人插着腰站着,望着远方的草原。叔叔靠在车旁,看着爷爷。花姐戴着墨镜,不时地理着长发。二叔抽着烟,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小舅坐在路旁,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我脑海里还浮现着刚刚那个墓群。
好一会儿,爷爷丢了手中的烟屁股,说了句:“走吧!小花,有空到乌鲁木齐几个老朋友那儿问问,看看有没有最近倒土的,都出了什么东西,主要看是不是认识的。不是认识的,就举报吧。”说完上了桑塔纳,我们跟着都上了车。
这次换小舅开车,我一上车就问:“老爷子发飙了?”
小舅说:“嗯,这事儿不吉利啊。好端端的就被人抢了先,还是被菜鸟抢的!”
我又问:“会不会是咱们里面走漏了消息?”
小舅说:“不会的。我们临出发前,你爷爷才会说去哪儿,就怕我们里面飘消息。”
我“哦”了一声,问:“你说那坟头是什么年代的?”
小舅说:“响马帮的吧,我也第一次见响马的坟头。”
我问:“你这么确定是响马帮的?”
小舅说:“这鬼地方难道还会是财主的?你说这群垃圾,掘坟也就算了,给人埋好不成吗?”
我说:“不会是出好东西了吧,挖出来着急走。”
小舅没说话,安安稳稳地开着车。
第二十二章 难猜的花姐
回来后,我抽空就去看看爷爷。有时候他在家,不过看来心情不是很好,和我说不了两句,就打发我走了,每次去书房还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再去得多的,除了小舅那儿,就是花姐那儿了。短短的一周,她跑了三次乌鲁木齐。我去跟爷爷说我也想去,爷爷不让,说什么孤男寡女的,不方便。我感觉他也没有成全我的意思,这事又不好再提,一时很烦恼,有空就蹲小舅家里,和他吹牛。不过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每次爷爷开始去找坟头的时候,最先消失的是他和花姐,接着就是叔叔,再后来,一群人就都不见了。我很着急,一是见不到花姐,二是快开学了,现在收获不大,而且爷爷还没看到我的成果。人在想表现的时候,没有舞台是件非常郁闷的事。
小舅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说是最近可能又要出去了,我有些高兴,但是没了刚回来时的那种激动。我也没问去哪儿,就问大概什么时候走。小舅说:“不清楚,要准备一下!”
我缠着小舅,非要他带我去八音沟消暑,天气实在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