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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冷笑道:“本府记得,你曾对本府说过,那方恭禾与前任知州任翼任大人十分要好,此外还有通判大人。却不知此话从何而来?”
亓正光瞥望了齐默濂一眼,道:“此话乃是齐司理授意,令小人在大人面前有意无意言及,意图令大人厌恶刘大人。”
苏公想起初见齐默濂时,他为人随和寡言、谦恭谨慎,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官服,宛然一个清正廉洁之官,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做戏罢了,端的令人作呕。
苏公又想起齐默濂言语中似有意无意言及任翼与刘廷式干系,淡然道:“此是齐司理一贯伎俩,言语中隐含机心。只可惜谎言终归有戳穿之时。”那齐默濂默然无语。
苏公又道:“王率一案因丁子富一案而起,而丁子富一案,罪魁却是薛雾。那薛雾与丁子富有何冤仇?”
亓正光叹道:“他二人本无冤仇,只是为了房屋之事,那丁子富不肯搬迁,方恭禾甚是恼怒,便雇请了薛雾一伙,痛下毒手,酿成血案。因方恭禾又与任大人、齐司理等人甚是要好,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苏公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官商勾结。”遂抽出一支令签,道:“常将军,烦劳你率人将方恭禾拘来,并围住方宅,未得本府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常九车上前领命,接过令签,大步去了。
第三十章
苏公又令人将薛雾押上堂来,遂抽了一支令签,喝令杖击五十。众公差不敢怠慢,如狼似虎,将薛雾掀翻在地,一通好打,直打得那薛雾皮开肉绽、哭娘叫爹。打了五十杖后,薛雾爬在地上只是一味痛苦呻呤。苏公冷笑一声,复又抽出一支令签,高高举起,厉声逼问。薛雾抬头见得,心中惶恐万分,急忙求饶,只道愿招。苏公放下令签,令其一一招来。那薛雾终究是个泼皮,只顾眼前,早将所知一五一十悉数招供。除了丁子富一案,另供出打人杀人、抢劫、奸污案共计十余桩,帮凶同伙达二十余人。苏公令薛雾签字画押,又令书吏抄录一份名录,交与赵古城,令他率人依照名录捕人。赵古城领命去了。
苏公令人将薛雾押下,而后又取出一摞帐册。众官吏不知何物,面面相觑,惶恐不安。苏公将簿册拿与刘廷式看,刘廷式惊讶不已,原来是东君街物业买卖簿册。
刘廷式看罢,连连叹息道:“刘某身为通判,却无有作为,致使密州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实是惭愧至极。”
苏公叹道:“刘大人休要自责,今日之密州,有如布坊染缸,你能饮泉清节,一色不染,已是十分难得。威逼与利诱之下,刘大人不挠不折、傲霜斗雪,又是何等了不起。”刘廷式闻听,心中暗自庆幸朝廷派遣苏轼来密州。
苏公再看众官吏,脸色铁青,将一卷物业买卖簿册高高扬起,厉声道:“东君街之物业,买卖价目昂贵,一处店面少则五六百两,多则一两千两,非大户商贾难以购置,分外是哄抬所致。而本府却又发现,此中竟多有府衙官员胥吏。本府却要问你等,一年俸禄几何?你等购置物业之钱财,从何而来?本府以为,此事值得深究。此外,还有署家眷亲戚之名者,亦在深究之列。”
刘廷式连连点头,道:“我等官吏之家财,当清清白白,不能授人话柄。刘某以为,但凡官吏,其家财皆可公示,如此可防腐肃贪,刘某愿做第一人。”苏公点头。堂下官吏,凡心藏不轨者,都惊恐不已。齐默濂冷笑不止。
苏公又道:“若再细看,又可发现一点玄机,这东君街物业之买卖,但凡那些官员胥吏,与寻常大户商贾相比,价钱却要低得许多,少则两三百,多则近千两,为何官吏与平民之间存在如此差异?那方恭禾乃是个商贾,为何舍却这一大笔银两?其中蹊跷,不言而喻,无非是官商勾结,意图谋求更多更大利益。我大宋各路州府,官吏臃肿不堪,而所谓吏治,关涉的设置、配备、选拔、任用、升黜、奖惩、考核、监察、道德、操行等等之类,不过是一纸空文、一句空话,言来说去,贤者愚人,皆在用人者之喜好。任人唯亲、此朋党比周,乃我大宋吏治之大患也。而天下之人,人人欲削尖脑袋进得衙门为官为吏,为何也?”
众官吏低头,默然无语。苏公又道:“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我等官吏之中某些人,他等为官为吏之目的,不是为民造福,而是为己牟利。君子求财,取之有道。而他等官吏牟利,可谓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想方设法、钻洞觅缝、抵死漫生,是如此猖狂、放肆而又无忌。常言道:盗亦有道。而他等官吏敛财之行径,比那剪径的强盗都不如,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正合了老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他等牟利之道,端的非常,往往巧立名目,有些令人苦笑不得。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而他等做了娼妓兀自要立牌坊,又假手中之权,强行禁民之口。岂不知《国语·周语上》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以上种种情形,日益严重,我等州官,不可不察呀。”
刘廷式叹道:“这等贪官污吏,牟利越多,贪心愈大,先或遮遮掩掩,而后则明目张胆;先惧怕百姓,后欺压百姓;再到后来,便是无法无天,但凡妨事者、异己者,无论是民是官,不惜一切手段,皆要横扫一清。”
苏公点头,幽然道:“治贪反腐,有如治病。人之气,气得其和则为正气,气失其和则为邪气。邪气生,则人病,医药者,祛邪气。若任由邪气蔓延,则病日益趋重。久不医治,待到邪气遍布全身,则病入膏肓,再行医治,悔之晚矣。我密州府并诸县今日之情形,正是邪气蔓延之时。”
刘廷式感慨道:“苏大人言之有理,我密州府并诸县吏治之整顿,迫在眉睫。”
那厢齐默濂闻听,发出一阵冷笑,隐含嘲讽道:“今之世道,可谓无官不贪,无吏不捞,那些不贪不捞的官吏,或是无权,或是胆小,或是新手,待到手中有权、胆量壮大,便亦如蝗虫一般贪婪。苏大人、刘大人,你等清正廉洁、雄心勃勃,纵然一时惩治了我等官吏,又能如何?你等可知:东君街建造之事,任翼大人少说也捞取了上万两银子,他在密州三年,依小人估摸,他贪污索贿,不下十万两。而其中多数银子,他又送与了京城三省六部御使台寺的众多京官。否则,他怎生能升迁到礼部?那些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苏大人、刘大人,你等又能怎生奈何?你等所为,不过是九牛拨去一毛、冰山敲去一角,丝毫改变不了甚么。休要说大宋天下,即便是密州府,你等也只能改变一时而已,因为你等终究有一日要离开密州的。二位大人皆饱读诗书,岂不知王仲淹言: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
苏公、刘廷式闻听此话,顿时哑口无言。
此刻,但见常九车大步流星入得大堂,急急拱手道:“禀大人,那方恭禾被人杀死了!”
(本卷完)
后注
一、苏轼上任时的密州,可谓地瘠民贫。苏东坡在相关奏表中写到:“蝗旱相仍,盗贼渐炽,今又不雨,自秋至冬,方数千里,麦不入土。”“轼向在密州,遇饥年,民多弃子。”苏东坡又在《后杞菊赋并叙》中写到:“而余仕官十有九年,家日益贫,衣食之奉,殆不如昔者。及移守胶西,意且一饱,而斋厨索然,不堪其忧。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扪腹而笑。”太守与通判生活尚且如此,寻常百姓便可想而知了。本文情形与历史有差异,请勿细究。
密州通判刘廷式,字得之,《宋史》只说他是齐州人,而清末所编《山东通志》,则为齐州历城县人(即今山东省济南市历城),明末历城县志、清朝乾隆时期的《历城县志》,都说他是历城县人,并为之立传。
二、宋代是我国古代唯一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故而宋代的商业与手工业发展非常迅速,民间经济突飞猛进,创造了空前繁荣。宋神宗就曾颁发过“政事之先,理财为急”的诏令。苏东坡主张“轻赋役”,提出减免零售商的赋税,刺激商业发展,增加商税收入。(《苏东坡全集之论河北京东盗贼状》言道:“小商不出税钱,则所在争来分买;大商既不积滞,则轮流贩卖,收税必多。”)
宋代律例对于买卖契约,尤其是不动产买卖契约有详细规定,成立条件有:“先问亲邻”,即业主欲出卖不动产时,必须先询问房亲、邻人有无购买意愿,“四邻俱不买,乃外召钱主”;“输钱印契”,即不动产买卖契约比较缴纳契税,并由官府在契约上加盖官印;“过割赋税”,即在买卖田宅的同时,必须将附着其上的赋税义务转移给新业主;“原主离业”,指订立不动产买卖契约后,必须转移标的的实际专有,即卖方必须离开产业。
关于修改版本
《苏东坡断案传奇》,又名《大宋苏公案》,现已经完成湖州篇、黄州篇、密州篇三部,长短故事有三十个。
这是一部中国公案小说与西方侦探小说相结合的作品。中国古代公案小说以写古代的冤狱公案故事为主,现在流传下来的公案小说大约有几十种,最著名的莫过于《包公案》,其次是《施公案》、《彭公案》等等。这些公案小说主要以洗冤录为主,附以民间传说,后来有部分延伸为侠义小说。这些公案小说的故事情节比较简单,也比较公式化,缺乏惊险的悬念和严密的推理,甚至杂有一些迷信糟粕。
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荷兰汉学家罗伯特·汉斯·古利克(中文名:高罗佩)受到清代初期公案小说《武则天四大奇案》的影响,创作出了著名的侦探小说《大唐狄公案》。热爱汉学的荷兰人高罗佩称《大唐狄公案》为“新型的公案小说”,沿用《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的话说,《大唐狄公案》开辟了世界侦探小说领域内一个极其珍贵的支脉。只可惜一直以来没有人走过。
应该说,本小说基本上走的是《大唐狄公案》这条路,为了尽可能的接近早已灭亡多年的中国公案小说原貌,所以我采用了古白话文这种几乎绝迹的中国传统文笔。对一些读者来说,有一阵久违的熟悉感。同时也有相当多的读者感到陌生、不习惯,以至于弃之而去。于我而言,这只是萝卜白菜的问题。最开始写故事是为了自娱自乐,但随着时间的变迁,工作的变故,思想的变化,越来越觉得故事的布局是次要的,通过密州、湖州、黄州这段苏东坡人生中的特殊时期,能够进一步了解苏东坡这个历史人物,特别是苏东坡的以儒学体系为根本的人生思想,同时也夹杂着与我(或者说我们)同样迷茫的出世与入世、悲观与乐观、失望与希望、鸿翔鸾起与激流勇退、社会的丑陋与人间的美好,等等工作生活中诸多现实而又痛苦的矛盾。
小说终归是小说,故事中的一些细节是不符合历史的,我在每个故事的结尾附有后注,说明解释一些事情,以免误导读者。即便这个世界上误导人的东西多得数不胜数。有的后注实际上就是我写该故事想要表达的主旨。
一直以来有一种观点,认为读侦探小说只是为了消遣,打发时间,从而造成很多的侦探小说一味追求过于离奇的情节与玄乎的诡计,甚至靠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