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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克斯猛吸一口烟,停了片刻。邦德猜想他大概是从那吐出的烟雾中看到了当时烧杀虏掠的情景。
“亲爱的邦德,那是些伟大的日子,”德拉克斯伸手把烟灰往地上弹了弹。“后来我被勃兰登堡师选中,不得不告别法国的美女和香槟回到德国,开始接受对英国进行水路攻击大战的训练。师里需要我流利的英语,我们都要穿上英军制服,这也许很滑稽,但有些混蛋将军却说这行不通。我又被转到党卫队的秘密警察局。1942 年海德里希被刺身亡,党卫队高级组头目卡尔腾布龙讷就接管了指挥权。他人不错,但我受另一个更好的人指挥,高级冲锋队的头儿。他美妙的名称含有寓意,叫奥托·斯科泽尼。他在秘密警察局里负责恐怖和破坏行动。亲爱的邦德,这是一段美妙的插曲。在此之间,我可以把很多英国人列入黑名单,这种工作给了我不少快乐。”
“但另一方面,”德拉克斯拳头在桌上一砸,“那些卑鄙的将军们出卖了希特勒,造成英美联军登陆法国。”
“太不幸了,”邦德冷冷地插了一句。
“是的,太不幸了,亲爱的邦德,”德拉克斯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对我个人来说,这可是大战的转折点。斯科泽尼把他所有的特工人员编成狩猎协会去敌人后方开展破坏与恐怖活动,每一个狩猎协会分成巡逻队和小分队,每队的指挥官被授予中尉军衔。指挥官的名字就是小分队的名字。”德拉克斯越说越来劲。
“身为‘德拉赫’小分队的指挥官,我1944 年12 月同阿登与著名的150 坦克旅一起突破了美国人的防线。毫无疑问,你肯定还记听说过身穿美军制服,开着缴获的美军坦克汽车的这个旅的威力。当这个旅不得不撤退的时候,我留了下来。在离盟军的防线50 英里的阿登森林里进行地下斗争。我们共有二十人:十个中年人,十个年轻的希特勒部下的狼人。虽然只有二十来个,但个个都是好样的。碰巧,领导这群人的一位年轻人就是克雷布斯。他很有才干,是我们这支小分队的行刑人和‘劝说者’。”德拉克斯咯咯地笑一会儿。
邦德想起克雷布斯头碰到梳妆台时舔了舔嘴唇。他真希望当时在他卧室中那一脚把克雷布斯赐死就好了。
“我们在丛林中呆了六个月。”德拉克斯得意地接着说,“时刻都在用电台向祖国汇报,无线电探测车从未测出我们的准确地点。然而,有一天发生了不幸。”德拉克斯抬头想了一下,“森林里离我们隐蔽点一英里远的地方有一家大农户,周围建起了许多尼森式活动房。英美军队的后方联络指挥部就设在那家大院里。他们已无路可走,没有纪律,也没有安全保卫措施,里面全是一群食客和各地开小差来的人。我们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决定把它炸掉。行动很简单:我们傍晚派两个人,一个身穿美军制服,另一个着英军制服,开着缴获的美军敞篷装甲侦察车,两吨炸药放在车上。离食堂不远的地方有个停车处,那儿没有哨兵。他们要尽可能把车开到离食堂最近的地方,把定时器定到七点开饭的时候,然后溜掉。就这么简单。那天早上我出外去干我的事,由副官接替我的工作。我穿上英军通讯部队的制服,开着一辆缴来的英国摩托,去附近公路上伏击每天都要经过的通信兵。我从路边紧跟着他,接着赶了上去,从背后向他开一枪。我拿走他的文件,把他放在他自己的摩托车上,然后放火把他尸体烧了。”
德拉克斯看到邦德眼中的怒火,举起手。“不太光明正大吧?亲爱的伙计,可是那人已是死鬼了。不过故事还没完,我回到公路上,可发生了什么?
一架侦察返航的我们自己的飞机对着我冲下来就是一炮,这可是我们自己的飞机!炸弹爆炸的气浪把我抛出了公路。只有上帝知道我在沟里躺了多长时间。到下午时,我开始有点知觉,才想起要把军帽、外套和那些急件藏起来。
就藏在附近矮树丛中,也许它们现在还在那里。总有一天我要去把它们取回来作为纪念。然后,我放火把我的摩托烧了。接下来我能记得的事是我被一辆英国汽车发现并被带到那个联络指挥部去。信不信由你,那辆装着炸药的敞篷车就靠近那个食堂停着,爆炸时我当然没逃脱厄运。我被炸得浑身是伤,一条腿也被炸断,昏了过去。醒来时,我已躺在医院,只剩下了半张脸。”
他拿起手摸了摸从太阳穴到脸上那部分发亮的皮肤。“从此之后,只是一个演戏的问题,他们无从知道我究竟是谁,那辆发现我的汽车已开走,或者被炸得粉碎,我变成了一个差点丧命的穿着英国衬衣和裤子的德国人。”
德拉克斯停顿一下,又取出另一支雪茄点燃吸了起来。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那喷灯微弱的呼呼声。邦德知道,喷灯的压力快没了。
过了一会儿邦德转过头盯着加娜·布兰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左耳后边那块难看的伤痕。为了让她振起来,他对她笑了笑,加娜·布兰德扭头回笑了一下。
德拉克斯吐出一口烟雾,接着说道:“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可讲了,在我转院的日子里,我一点一滴地开始了我的计划。这个计划就是对英国进行报复,报复它对我和我的国家所造成的苦难。我承认,这个计划使我着了迷。
那时他们每天都在我的国家烧杀抢掠,我对英国的仇恨和蔑视与日俱增。”
德拉克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突然,他猛击桌子,对着他们咆啸起来:“我恨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猪猡!颓废、无用的傻瓜!躲在血迹斑斑的白色悬岩后边,隔岸观火,让别人为你们作战。你们无能,连自己的殖民地都保不住,只会手拿帽子去向美国人谄媚。见钱眼开的势利鬼,哼!”他又得意志形了。“我知道要完成这个计划,我最需要的就是钱。绅士!见鬼!对我而言,绅士只是我可以利用的人,比如那些不谙世事的傻爪,家财万贯的笨蛋,‘长剑俱乐部’的那些人。在你破坏我的计划前几个月,我已从他们鼻子底下骗走了上万英镑。”
德拉克斯眯着眼,“那次你往烟盒上放了什么东西?”他警觉地问。邦德耸耸肩,“我的眼睛。”。
“哦,那天晚上也许我大意了点,结果栽到了你手里。不过我讲到哪儿了?哈,对了,在医院。那些好心的大夫们热情地急于帮我弄清我的真实身份,”他哈哈大笑,“那很简单,太简单了。”他露出狡诈的眼光。“根据他们的鉴定,我成了雨果·德拉克斯。太巧了!从德拉赫变成了德拉克斯!
有一段时间,我装做德拉克斯就是我的名字。他们得意极了,‘是的,’他们说,‘当然是你。’大夫兴致勃勃地非要我把他的鞋子穿上。我只好照办,穿上他的鞋出了医院,在伦敦城里东游西逛,伺机杀人越货。一天,在皮卡迪利上面的一个小办公室里有一个犹太高利贷老板,”说到此处,德拉克斯加快了语速,所说的话好象是从嘴唇上跳出一样。邦德注意到他的嘴角上已唾沫横飞。“哈,很简单,我朝他的秃头上一砸,一万五千英镑就安稳到手了。此后,我扬长而去到了国外。我来到了丹吉尔。这是个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什么都买得到,什么都搞得到,是可以买到制造装配任何东西的地方。铌砂矿,这是一种比铂还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想得到它。在喷气式飞机的时代我就已经了解这些东面的价值。我的专业还没生疏。我开始发奋工作。五年来我拼命搞钱,象狮子一样无畏勇猛,出生入死。突然间,第一个一百万到手,接着二百万,一千五百万,两千万有了。我回到英国,花了一百万,整个伦敦就等于进了我的口袋。此后我回到德国找到了克雷布斯和另外十五个人。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德国人,杰出的技术人材。就象我的其他老同志一样。他们都用化名潜居在德国。我指示他们听候我的消息。然后,你猜我又到了哪里呢?”德拉克斯睁大眼睛盯着邦德。”我到了莫斯科,莫斯科!任何一个能出售铌砂矿的人到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我找了一些右翼分子,他们听取了我的计划,竭力表示支持,给我介绍了佩讷明德导弹基地的新秀沃尔特。他是电导导弹专家。好心的俄国人开始制造原子弹,”他向天花板做了个手势,“正在上面等着。然后我到伦敦,写信给女王,向议会致了函,他们竞给我进行了加冕典礼。成功了,为德拉克斯欢呼雀跃。”他发出一阵狂笑。“英国就在我脚下,英国所有的傻瓜都在我脚下。我的人都来了,我们开始了行动。穿着不列颠的外衣,在它著名的悬岩顶上,我们象魔鬼一样工作着,在你们英吉利海峡上建起一座码头,用来接运我们好朋友送来的物资。就是那些星期一晚上准时来见上帝的俄国人。但后来泰伦听说了什么事。这个老笨蛋,他给部里打电话,却不知道克雷布斯偷听到了他的汇报。有十五个人自愿去干掉他,抽签以后,巴尔兹承担重任而英勇献身,”
德拉克斯停了一会儿,“人们永远会记住他的。”他继续道:“新的导弹已经运进现场装好。相同的重量,完美的设计。现在,我们忠实的潜艇正在返航。不久就要……”他看了看表,“潜过英吉利海峡,明天中午过一分就把我们统统接走。”
德拉克斯用手背擦了擦嘴,躺回椅子中,他凝视着天花板,眼中充满了幻觉。突然,他又神经质地大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邦德。“你知道我们上岸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吗?我们要剃掉你很感兴趣的这些胡子。亲爱的邦德,发现了蛛丝蚂迹你本应顺藤摸瓜。那些剃光了的头和那些小胡子都是一种很好的化妆。试一下,把你的头也剃光,留上一大片黑胡子,即使你母亲也认不出你。这算得上是一种很好的化妆术,也仅是一个小小的精心安排。精确,每个细节都要精确,那就是我的格言。”他笑着,嘴里吐出一团烟雾。
蓦地,他警觉而疑虑地抬头盯着邦德。“好,该你们说了,别闷坐在那里。你们觉得我的故事怎样?是不是很不同凡响。一个人能做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难道不是杰出人物才可能办得到吗?快,发表你们的意见。”他把一只手放到嘴边,开始兴奋地咬起指甲来。接着,又把手放回衣袋里,眼光变得凶残、冷酷。“或者,我把克雷布斯叫来怎么样?”他指了指桌上的喷灯。“可怜的克雷布斯,他可是最能让人开口说话的。要不怎么称他为‘劝说者’呢?或者沃尔特也可以,他会给你们二位留一点永久的记念的。他可没有什么软心肠。叫他们来吗?”
这时,邦德开口了,“是的,你确实很了不起。”他平静地望着桌子对面那张红红的大脸。“这的确是一部不同寻常的个人发展史,奔马型偏执狂,充满了忌妒和迫害、仇恨和复仇等妄想和狂想,太离奇了。”邦德继续说,“可能与你牙齿的毛病有关,人们叫它‘牙缝’,病因是你小时候就喜欢吸吮手指。没错,等你进了疯人院后心理学家就会这样对你解释:你曾经有‘吃人的牙齿’,在读书时受人欺负。后来,纳粹主义的洗炼,无疑是火上加油,接下来就是你难看的脑袋被砸,恶魔进入你的脑子,使你真的疯狂了。就象那些自以为上帝的人一样,异乎寻常的固执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