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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播送刚刚收到的消息,在今天下午三点十分左右,我台曾收到匿名人打来的电话。其内容是有关午间新闻播出的墨田区大川公园的抛尸案,以下就是电话的内容。”
主持人用缓慢的语调读着。
“‘从那个公园应该不会再发现什么了,那里只扔了一个右手。那个手提包是古川鞠子的,可是那个右手可不是她的。她们被埋在别的地方。去告诉警察吧。’以上就是匿名人的电话内容。”
义男惊恐地张大了嘴。坂木也呆在那。只有鸟居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屋外走去。
“据我们所知,这个电话已被录了音。目前,这个电话是有人故意恶作剧还是与本案有关,正在调查中。从说话的声音来看,打电话的人是男性,电话的声音好像是经过变音器机械合成后的声音。详细情况我们还将陆续报道……”
“父亲!”
听到喊声,义男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真智子站在通向厨房的走廊拐角处,满脸都是水。
“刚才,说什么?”
“真智子……”
“刚才电视里说什么?”
她身后的女警官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
“您先镇静一下,先坐下。把脸擦一擦。”
真智子没有听。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鞠子被埋在别的地方,是这么说的吧?是吗?”
“真智子,也许是有人搞的恶作剧,还不能肯定呢。”
“恶作剧?”真智子糊涂了,“恶作剧?那鞠子该回来了,是吗?”
鸟居跑了回来,生气地瞪着眼。
“坂木先生,我回墨东警察署去。”
这时,真智子突然跳起来,女警官一下没拦住,真智子光着脚就往门厅跑去,接着就出了大门。
“鞠子!我去接鞠子去!”
“真智子!”
义男追了出去,坂木紧跟在后面。两个人也都没顾上穿鞋就跑到了门外。大门的旁边停着一辆小汽车,像是鸟居他们开来的,飞奔出来的义男正好撞到了车门上。真智子已经跑到家门前的小路上。
她还在“鞠子!鞠子”地喊着。附近人家听见喊声,都纷纷打开窗户和门向外张望。
真智子像是被噩梦牵着似地向前跑远了,义男只能看见就要跑上公路的真智子的背影。义男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父亲!快来呀!鞠子回来了!”
在小道和公路的交接处,真智子回过头来。她用手指着公路上穿梭的汽车、公共汽车和人行道上的行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这样斜着眼睛指点着。
“鞠子回来了!”
“危险!大婶儿!”
坂木从后面跑上来,他伸手去抓真智子,抓空了。真智子跑上了公路。义男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见汽车的鸣笛声、急刹车声、碰撞声。有谁哭喊,坂木叫喊的声音:“大婶儿!”
义男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只看见大卡车的轮胎和真智子的分外白皙的腿肚子。
“……那个,我想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谈谈,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想知道你是想找什么特定的人吗?”
“不,谁都可以。那,就是你吧。”
“对不起,请问您贵姓?”
“我不想通报姓名。”
“是吗?那,您是想提意见还是有什么要求?”
轻松的笑声:“我可没有那样了不起的事,只是,有点儿情报。”
“情报……”
“唔,今天,够热闹的吧,大川公园的尸体的事。说是尸体,其实只不过是只右手而已。”
“啊,是吗?”
“后来,又发现了手提包。女人用的。已经知道那是名叫古川鞠子的人的东西了,是吗?”
“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又是笑声,“喂,我想告诉你,大川公园不会再发现什么了。当然,也不可能有古川鞠子的尸体。那里只扔了个手提包,她被埋在别的地方了。所以,那只右手也不是她的。”
“喂?喂?你,你很清楚这件事吗?”
“是啊。所以,想让警察省点儿力气。”
“那么,那只右手是谁的呢?”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让警察去调查吧。”
“请,请稍等一下。这么说的话,你只是想跟我们说说有关大川公园的事件,是吗?”
“是啊,我也就只能说这些了,就这样,我挂了。”
“喂,喂?请稍等一下……”
通话到此中断了。
武上悦郎按了盒式磁带的自动倒带键,磁带自动回卷。又从头听了一遍。录音机上的小耳机不太好用,只要身体稍微动一动,耳机就会掉下来。没办法,武上只好用手按着。还好,录音状态非常良好,对话的内容很容易就能听清楚。
据说,这个电话是打给电视台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一点儿。通话时间总共不到五分钟。其后,围绕电话所说的内容是否可信,一直争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对这条新闻开了绿灯,在下午四点十五分才在该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播出了这个电话的通话内容。
鸟居他们几个刑警,没想到在当事人家中寻访线索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这样的电视新闻,他们马上回去报告了调查总部。总部也吃了一惊,急忙和电视台联系,希望提取那盘录音带,并想见见接听电话的人,当面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电视台坚决地对他们说:“不!”
过去,像这样事件的报道机构和警察机关对立的情况也多次出现过,调查总部对于今天这种程度的冲突和拖延的情况还是有思想准备的。不过,今天的情况总部也很焦急。今天发生的,而且是今天的新闻播出的事件,警察机关还没有得到消息,这消息就已经在民间散播开了,按道理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必须召开首次新闻发布会——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担任特别调查总部部长的搜查一科科长竹本恼羞成怒。竹本气得说,就是开新闻发布会,也不能让那家电视台的报道记者入场。如果真要是这样,肯定会引起侵犯报道自由之类的指责。实
际上不会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其实,历来的搜查一科的科长都是能言善辩之人,竹本科长这回真是气坏了才这么说的。
这时,武上则有他自己的考虑。他认为,获得消息来源的电视台方面不愿意简单地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权力机构也就是警察,是可以理解的。当前重要的是先理清头绪。现在,打电话的人是在一个很明显的位置上,如果弄清楚这个电话的内容纯属是胡说八道的话,那么进行报道的一方就会感到羞愧的。所以,武上——或者说调查总部全体人员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这个电话所提供的信息的真伪,这才是最重要的。
按照这个想法,武上把磁带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几遍。磁带是从电视节目上录制的,同时录制了好几盘,在武上反复听磁带的时候,两名刑警已分别把磁带的内容记录了下来。经过仔细核对,誊清,打印并复印出许多份,摞在总部的桌子上。为今天夜里的搜查会议做好了准备。
这个电话,不是打到电视台的总机,而是打到报道组的专用电话上的。因此,接电话的人是报道组的记者。按电视台的那位记者的说法,打电话的人最初是先问了“这是报道组的电话吗”这样的话。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才接着说:
“我有重要的事,想找负责人谈谈。”
并且,在被问及是什么事情时回答道:
“这里真的是报道组吗?是不是报道那个案子的报道组?”
打电话人的询问好像是很有目的性的。这种执拗让人觉得似乎他和这个案子真有什么牵连,而且,明显经过变音器变音的声音很难听。磁带上还有记者打开录音开关的声音,显然,录音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
武上刚把耳机放在耳朵上,组里的一位刑警就抱着一大摞成卷的文件进来了。原来是从墨东警察署抽调到调查总部的,组里最年轻的档案部要员条崎刑警。他的身材瘦小,带着眼镜的脸孔总给人一种神经质似的印象。他总是动作飞快,既敏捷又利落。
条崎现在正配合武上,将搜查的进展状况记录作成地图。将大川公园周边地域的航拍照片和居民地图相吻合,摹写下来,再加上详细的标注。这个地图是今后搜查的最基本的参照图。地图要求绝对准确,一切拐弯的小道、空地、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窄小的空间都要画出来,要〖CM(30〗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状况。如果不准确,那么,将得出的大量搜查情
报——可疑车辆的存在、目击证言、现场搜查的取证——绘制到地图上时,就会出现与实际不符的情况。
每次参加特别搜查部的工作,武上总是要求制作这种基本情况的详细地图,在最初的搜查会议之前把已经查明的事实标在上面。然后,在下一次的会议前,再重新制作一张,把新的情况添加上去,始终保持与搜查进度同步,直至破案。这样,在破案过程中,每一阶段都会有这样一张地图。如果破案进程受到阻碍,搜查工作遇到暗礁,失去搜查方向时,需要找出在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这时候,这个地图就有用了。通过对比不同阶段的地图,往往能比任何方法都快捷地找到问题的所在。
对于最初制作的基础地图,要求应该是最缜密的。随着案情的进展,不仅要有总体地图,还要有部分场所的扩大图。在扩大图上甚至要细致到标明煤气表、下水道的位置。每次武上一个人工作是忙不过来的,总要指定一个人帮忙,这次就指定了条崎做帮手。从开始工作就见他一直在忙,武上看着他工作觉得很放心。
条崎刚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正听着磁带的武上觉着有人在眼前一晃,就睁开了眼睛。
条崎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你觉得,这话像是真的吗。”
在复制这盘磁带的时候,条崎就听过通话记录。武上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香烟。
“现在还很难说呀。像发生这么耸人听闻的案子,总会有不少起哄的人跟着信口开河的。”
“按道理这种可能性是挺大的。”
武上吐出一口烟问道:“你怎么看?”
条崎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把眼镜往上扶了扶。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嗯。”
“不过,从这个人说话的方式来看,让人觉得他是个聪明人。年龄嘛,估计是个年轻人。”
“我也这么觉得,大概和你的年龄差不多,你今年多大?”
“二十八岁。”
武上点点头。他觉得这个通话人的年龄超不过三十岁。也许比条崎还要年轻一些。虽然由于变音器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但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通话人是男性,从说话的语气也可以判断出是个年轻人。
“能给人这种感觉的聪明人,正是能干出像您所说的那种起哄的事儿来呢。”
武上也有同感。
“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专门选择电视台呢?” 条崎用认真的口气继续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打给调查总部呢?”